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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见他不说话,只继续装糊涂:“三弟成亲是大事,成风无论如何都要去的。我也想去,但就是怕我这一日三餐没个顿头,给家里添麻烦。”
蒋重咬了咬牙,忍住不愉快,道:“既然如此,就让人在映雪堂弄个临时的小厨房好了,你想吃什么,什么时候想吃就让你身边的人做。这样可以了吧?”说到底,他就是怕蒋长扬和牡丹找各种借口临时缺席。如今国公府江河日下,若是少了蒋长扬去撑门面,只怕是那场面都会冷清得丢死人。
牡丹也就不客气地应下,虽让林妈妈去收拾东西,但还是坚持要等蒋长扬回来。蒋重忍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涨了起来,却也只有忍着。二人一直等到酉时三刻,犹自不见任何音信,不要说牡丹焦急,蒋重也担忧起来。
他把前事后事一联系,突然就觉得皇帝让蒋长扬办这差事是不安好心的。倘若皇帝真的因为昙花楼的事情憎恨他,那么一定连带着蒋长扬也不会受待见,所有的恩宠大概都是表面功夫,不然怎会恰恰就让蒋长扬去办这差事呢?看看闵王那嚣张恶毒样儿,皇帝真的会不知道?他才不信!但也不见闵王受了什么惩罚,还是一样的咄咄逼人,不见有任何收敛,可见自己的猜测果然有道理。蒋重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越想越坐立不安一一倘若蒋长扬被揪了错处,下一个就是国公府。
他索性站起来,命令牡丹:“大郎媳妇,跟我回去。”如今只好让牡丹跟他先回国公府是最好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总比她一个妇人独门独户地在外头妥当。
牡丹不知他心中所想,推道:“我等大郎回来。”
蒋重发怒:“我的话你都胆敢不听?你可知道什么叫做孝道?”
却听蒋长扬的声音在门口凉凉地响起:“国公爷来了?怎不提前使人来说一声,儿子也好在家恭候。”好威风,跑他家里来要威风了。
蒋重看到蒋长扬完好无缺,衣着光鲜,那根紧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一松,脸色却极其难看:“明日是你三弟的正日子,我亲自来接你们回去。”他把亲自两个字咬得重重的,谁家的父亲会亲自来接不孝的儿子儿媳?也只有他了。他要不是想着怕又遇到什么疯牛疯马的,他也不耐烦。
蒋长扬淡淡地道:“不是明日么?我记着的,到时候自然会去。”说着接了牡丹递上的茶汤一饮而尽,喝了一盅又要一盅。
牡丹猜他怕是一天都没喝水,便低声问:“饿么?”
蒋长扬摇摇头,抓起旁边的糕点就往嘴里喂,那糕点是牡丹特意为他做的椒盐味,吃着倒还顺口。于是便把因为饥饿而产生的烦躁渐渐压了下去。
他舒畅了,蒋重却不舒坦了。蒋重想着自己为了他焦虑了这许久,好容易见着了人,也不见他把事情经过和自己说一声,来了就是冷冰冰的,专和自己对着干,心里越发恼怒。可想着当牡丹的面吵将起来,最后丢脸的还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便生生忍下,用越发冷淡生硬的口气道:“记得就好。你家的马车不能用,我把府里的车带过来了。映雪堂也收拾妥当了,你们马上跟我回去。”
牡丹见蒋长扬垂着眼不语,记得他一饿肚子就会烦躁,便低声问他:“先让人给你弄碗热面汤。”
“不必了,就吃这个垫垫底,稍后吃晚饭。”蒋长扬微微一抬下巴,看着蒋重:“也行。正好我手里的差事交了,过几日便要去兵部。”
牡丹一愣,随即回头盯着他看,是不是真的?蒋重也一愣,皱起眉头看着蒋长扬。
蒋长扬无比淡定地道:“听说是兵部职方司郎中。今日已经拜见过张尚书和两位侍郎了,正式的任命过两日就下。”
蒋重一喜,兵部职方司郎中,从五品上阶,掌地图、城隍、镇戍、烽候、防人道路之远近及四夷归化之事,也是要职了。以蒋长扬的资历和功劳来看,得到这开,职位其实是很恰当。可随即他的眉头又一皱:“我记得原来在这个职位上的人是韩士钊……”
蒋长扬打断他的话:“他的祖父死了,匿不举哀,已然被革职。”
这韩士钊是闵王那一派的人,匿不举哀绝对不会是最近的事情,可恰恰就在蒋长扬要去兵部的关口刚好出事,蒋长扬又刚好顶上,这中间绝对不会是偶然和碰巧这么简单。蒋重惊疑不定地看着蒋长扬,蒋长扬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来。
蒋重情知他不会和自己透露半点情由,只得叹了口气:“只怕你这个差事不好办。”单是闵王只怕就会更疯狂。
蒋长扬无所谓地道:“这个你就无需操心了。我吃得下。”
“那个差事……”蒋重心悸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不在身边长大,可以说是半个陌生人的长子。蒋长扬的行事风格和他完全不同,想要的就一定要拿到手,这个性格其实是很令人担忧的。
蒋长扬不想多说,“天色晚了,走罢。”硬生生地将蒋重的后半截话给堵在子嗓子眼里。
简单地吩咐过都三几句后,父子二人沉默着各自上了马,护着牡丹的车,踏着暮色往朱国公府而去。
到得朱国公府,早有人去报给府中众人知晓,当时又正值饭点,于是所有人都凑到老夫人房里吃饭。牡丹不想动桌上的东西,又不想做得太明显,便起身伺候老夫人用饭。杜夫人见状,暗自嗤笑不已,那是个什么老货,任人怎么伺候怎么尽心都别想得到她的真心。
蒋云清倒是有些心疼牡丹,怀着身孕,害喜还厉害,被接回来还要伺候老夫人。蒋长扬也不说话,也不吃饭,就淡淡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被他看得不自在,偏还堵上这口气了,就要牡丹伺候咋滴了?
蒋重看不下去,低低地咳了一声,道:“大郎媳妇,你不是身子不妥么?不想吃就在一旁歇着,还有夫人和云清呢。”然后又趁机宣布了蒋长扬的事情:“大郎过两日要去兵部职方司任郎中。”
众人都小吃了一惊,心思各异,杜夫人一时之间竟然似被魇着了似的,傻傻的坐着反应不过来。只有蒋长义反应最快,立刻就起身恭喜蒋长扬,提议上点酒。
这个消息算是风雨飘摇中的国公府最好的消息了,老夫人挑了挑眼皮子,放过了牡丹:“你身子不妥,就别折腾了。想吃什么,让厨房另外给你做。”
牡丹轻声道:“家里事多,厨房还要准备明日的宴席,我让林妈妈给我单独做点就好了。”言下之意就是要开小灶。
蒋重也就想起自己许诺过牡丹的话,便吩咐杜夫人:“让人弄几个行灶和几筐好炭送到映雪堂去。吩咐厨下,他们要什么食材,只管供给。”
这府里只有老夫人有,她自己都没弄小厨房呢,杜夫人一时怒火中烧,愤懑不已,脸上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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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芳华 第313章 三喜 (二)
牡丹心满意足地吃着林妈妈用从自己家里带出来的食材做的吃食,不时快乐地晃两下头,轻轻推一下躺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地想事情的蒋长扬:“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再吃点?”
蒋长扬宠溺地拍拍她的背:“不吃,你快吃吧。”
牡丹放下碗筷,趴在他身边轻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以后你都可以按时回家了?不会再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了吧?”相比蒋长扬进兵部做了职方司郎中,她更关注他能不能按时回家,安全不安全。
蒋长扬失笑:“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乱说。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真的可以按时回家了。”他对视着牡丹的眼睛,“丹娘,这些日子苦了你啦。”
牡丹轻笑着摇头:“没有啦。”她翻身躺在蒋长扬身边,轻声哼歌,“今天天气好晴朗……”
蒋长扬听不清她在唱什么,好奇地道:“你在唱什么?怎么都听不清的?”
牡丹摇头晃脑,做得意状:“不告诉你,自己听。”哪儿能和他说呢,反正她心情很好就是了。
蒋长扬翻身坐起,伸手去呵她的咯吱窝:“哟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和我对上了?”
牡丹笑得喘,伸腿去踢他的屁股:“我看你才是欠揍……”
“娘子?”林妈妈在外面咳嗽了一声,二人立即停住,坐起身来互相整理了一下衣服,确认妥当了,蒋长扬方板着脸道:“进来。”
林妈妈走进来,目不斜视:“夫人那边的柏香送了东西过来。”杜夫人非常精明,不会送那些汤汤水水的,送的都是些米面和油之类的东西。
牡丹便道:“收下就是了,让人给她拿点赏钱。”
林妈妈低声道:“柏香想求见您。”
牡丹一怔,随即想也不想地道:“不见,就说我乏了,已然躺下了。”
林妈妈也拿不准柏香要做什么,只知道柏香是杜夫人身边数一数二的心腹亲信大丫头,一准幺蛾子极多,无论听她说什么都是浪费牡丹的精神,便点头应下,自出去回绝柏香。
柏香忐忑不安地坐在旁边的茶水房里等候林妈妈,一时见了林妈妈,充满希望地站起来:“妈妈?”
林妈妈笑着把个荷包递给她:“辛苦姐姐了,这是少夫人赏你的。”
柏香心里就明白了,牡丹不见她,不然这赏钱怎么也该是牡丹当着她的面说赏,而不是先就命人给了赏钱,柏香的脸上露出几分哀求的神色来:“妈妈,请帮我通融一下,我有话要同少夫人说。”
林妈妈的笑容不变,语气却是半点不妥协:“少夫人已经睡下了。大公子也在里头……姐姐有什么话要同少夫人说的,可以和老奴说,老奴一准儿给您传到。”
她这话怎肯能通过旁人传给牡丹知晓?多一个人知晓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柏香绝望地喘息了两声,带着豁出去的决绝道:“这话说给大公子听也是一样。”
林妈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大公子也睡下了。他今日面圣,可辛苦呢。”
柏香顾不上去理解林妈妈眼里的含义,她茫然无措地走出映雪堂,漫无边际地走了一会儿,把手里的气死风灯灭了,幽魂似地走到空无一人的园子里,爬上最高的那座假山,看着远处的蒋长义院子里的大红宫灯,眼泪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
今日家宴散了以后,杜夫人就真的把松香给了蒋长义,虽然口头上说的是蒋长义那屋子里伺候的人少,新妇进门诸事不便,要个妥当的人去看顾着。待到日后有了合适的才又让松香回来,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好听点的话头罢了,松香从此以后就是蒋长义的人了。而她,只怕永远都不会再有那个机会,新妇能容许婆婆给的一个丫头,却不能容忍两个,好吧,就算是新妇能容忍她,杜夫人也不会放过她。
柏香缩进石头夹缝里低声哭泣起来,她回想着当时蒋长义僵硬的笑容,看向她时的那种无奈而悲凉的眼神,又想着松香明明有些欢喜,却又故意装着很惶恐的样子,心里恨透了杜夫人,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恨过杜夫人,她替杜夫人做牛做马,到头来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得不到。
没错儿,杜夫人当时是“好心”地问过她,愿不愿意跟了蒋长义去,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明白,不能答是。如果杜夫人真的有意让她跟了蒋长义去,就不会问她愿不愿意,而是像指派松香一样地直截了当地就指派了。
待毙,只要大公子知道了那些事情,啧,能容得下杜夫人才怪!柏香狠狠地擦干眼泪,少夫人不是不见她么?没关系,少夫人这会儿又不走,还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