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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棣却不大有信心:“京里至今没有来信……母亲送信进京,已有近两月功夫了!快马加鞭,外祖父那里无论如何也该有个回音才是!母亲……儿子担心……这案子会不会牵连到外祖父头上?”
“别胡说了!”周太太脸色变了变,“侯府一向与楚王府交好,外人皆知你外祖父与淮王不是一路人,平白无故的,怎会牵连到他头上去?除非朝廷拿到了那份名册!可你心里清楚,那东西并未外泄……”
“可淮王别院那暗室里,并没有名册!”周棣握紧了拳头,“消失的那些财物里,也不知是不是夹杂了什么东西……”他抬头望向母亲,“当真是卢先生带走了名册么?!”
周太太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除了他,还能有谁?暗室里有什么东西,不是都派人去清点过了么?并没有名册一类的物件,自然是他拿走了。若他不是找到了这般要紧的东西,也不会连个信儿都不留就走了,必定是回京找你外祖父去了!”
周棣神色犹疑,他还是有些不确定:“若当真是他拿走了,又送进京给了外祖父,为何至今还没有消息呢?若不是怕外人疑心到外祖父身上,我们家也不会投鼠忌器,除了让父亲带去府里的下人时时回来报信,什么都不敢做……”
周楠在门外面露疑惑。名册?什么名册?母亲与兄长要在淮王别院的暗室里找什么东西么?这事儿还跟外祖父有关联?
她犹自发着呆,却没发现周太太无意中望了过来,透过门上的镂空雕花格看见了她的侧影,当即大惊失色:“楠儿!你在那里做什么!”
周楠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讨好的道:“母亲,我过来瞧哥哥的。”又凑到床前,“哥哥今儿觉得身上如何?好些了么?”
周棣才没那么容易被她混过去,脸也板起来了:“妹妹,说实话,你方才在门外都听到什么了?!”
周楠几时看过他的脸色?当即就红了眼圈,扭头道:“哪儿有听到什么?!不就是你们只知道打听府里的消息,别的什么都不敢做么?!难不成我们就看着父亲在府里受苦了?!”
周太太与周棣都暗暗松了口气,对视一眼,皆面露苦笑。按说他们是没必要防着周楠的,毕竟都是亲骨肉,但周楠年纪还小,又天真烂漫,让她知道了机密之事,不定什么时候就泄露出去了,倒不如瞒着她的好。
周太太放缓了神色,安抚女儿道:“楠儿,不是我们不救你父亲,只是需得想好要怎么救!这案子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你父亲不过就是个失察之罪,往大了说,却会跟淮王造反拉上关系……”
“正因为如此,才要早想办法!”周楠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万一父亲真的被定下了淮王同党的罪名,那可是要抄家的大罪!母亲哪怕是不念与父亲的夫妻之情,也要为哥哥与我着想!哥哥才得了秀才功名,还有大好前程呢,难不成就这样葬送了一辈子?!犯官之子的名头是好听的么?!”
“你说的是些什么傻话?!”周太太脸都黑了,“我几时不顾你父亲了?!你嘴上说的都是些什么?!”
周棣也责怪地看着妹妹:“妹妹,快认错,那不是你该说的话!”
周楠心中也后悔自己一时嘴快了,只是自尊心发作,不肯乖乖服软,又不敢顶撞母兄,便只是抿着嘴不说话。
周太太生气不已,周棣反而替妹妹说清了:“妹妹的性子素来天真莽撞,她并不是有心的,不过是担心父亲罢了,母亲骂他两句就罢了,别怪她了。”又教训周楠:“母亲为父亲的案子,都担心得病倒了,脸色也一日比一日差,你不知为母亲分忧,还要这般顶撞,是孝顺的道理么?”
周楠面露愧色,想想自己确实太冲动了,到底还是乖乖向母亲认了错:“是我不对,您别生气了。”
周太太脸色略好看了些:“也罢,只是以后不许再这样说了!”又嘱咐了儿子几句话,便起身叫上女儿:“让你哥哥歇歇吧,咱们先回去。”
周楠乖乖跟着周太太回到正房,到了门前,后者便要打发女儿回房:“有空闲多练练女红,少理会外头的事。”
周楠心里不服,又惦记着父亲,忍不住再道:“母亲,我听说钟家和刘家都要派人去府里,不如咱们也带上几个人去吧?哪怕是给父亲送些衣物被褥也是好的。审父亲案子的那个钦差,不是定国公府的人么?虞山侯府与定国公府是通家之好,世交之谊,母亲即便不能亲自去见那人,派个亲信去求一求人家也好。无论他是为了什么才给父亲定下了这样的罪名,总要让父亲少受点苦……”
周太太脸色大变:“住口!此事我自有分寸!你给我回房去!”摔了帘子就进了房:“吴妈!吴妈呢?快叫吴妈来!”一个打扮华丽身着绸袄的体面婆子便赶了过来,向周楠笑着行了一礼,进屋去了。
周楠为母亲忽然翻脸而愕然,见吴婆子进了屋,又想起她是母亲的乳母兼亲信,眼珠子一转,抿嘴笑了笑,已是计上心来。
屋里,周太太见了吴婆子,便拉住了她的手,神色间又是着急,又是害怕:“京里可有信来?”见吴婆子摇头,她立刻就撑不住了,泪珠儿直在眼眶里打转:“怎么办?怎么办?!乔致和……他、他这是要故意报复我呀!”
第五十三章 惊闻
周太太忍不住了,瞬间崩溃得泪流满面,若不是顾虑到外头还有丫头婆子侍候,女儿也才走不久,也许她就要大哭出声了。
吴婆子明白她在哭什么,也跟着红了眼圈,但并未跟着伤心,反而柔声安慰她:“太太别慌,乔二爷即便真想使坏,也要能做得出来才行!老爷是朝廷命官,即便定了罪名,也得要刑部和大理寺复审过了,才会判刑的,只要侯爷那边想想法子,老爷仍旧有机会平安脱罪!”
周太太哽咽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乔致和既然敢使人送那封信来,必定是有了十二分的把握。我最怕的是卢孟义没有找到名册就逃走了,焦三焦四过后瞒着人去那间暗室搜索,仓促间又不曾搜得足够仔细,漏了什么地方,乔致和派人去接管时,反而发现了重要的证据!就因为他手里有父亲的把柄,才会如此无所顾忌地栽赃周康!他知道不会有人救周康的,父亲……已是自身难保了!”
吴婆子听着,心下也隐隐发冷。她本是虞山侯府家生奴婢,陪周太太嫁入周家,儿女都在周家当差,若是周王两家都出了事,她绝对逃不掉!
不过她年纪大些,人也老成,只是慌了一下,就很快冷静下来:“太太先别慌,老奴觉得……若乔二爷当真找到了要紧的证据,可以指证侯爷曾依附淮王逆党,怎会不拿出来呢?他至今为止,也不过是盯住了老爷,给老爷头上添罪名罢了!说不定……”她压低了声音,“乔二爷压根儿就没拿到那份名册,即便拿到了,也没打算告诉朝廷!”
周太太哭声一顿,吃惊地望着她:“你是意思是……”
吴婆子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兴许……他心里还念着旧情?”
“不可能!”周太太断然否决了她的话,“当年之事,你是知道的。他恨我还来不及,怎会念着旧情?!”
“太太与老奴知悉真相,才会这么想,可乔二爷知不知道呢?”
周太太愣住了,吴婆子在她耳边轻语:“当年之事,原是夫人找上了定国公夫人,才泄露出去的,太太大可以把事情推到夫人头上,乔二爷难道还能找两位夫人对质不成?即便他真的去问了,太太也可以推说,是两位夫人故意的,为的就是分开你二人……”
周太太有些迟疑:“定国公夫人倒罢了,把母亲也算计上了,会不会……”
吴婆子心中暗骂她不识好歹,但还是柔声劝她:“夫人把太太当成是亲生女儿一般,怎会在乎这种事?再说了,当年若不是夫人直截了当地找上定国公夫人,事情也不会闹到那个地步……”
周太太咬着唇在犹豫。
当年她还未出阁时,养在嫡母虞山侯夫人膝下,因没有嫡出的姐妹,嫡母又疼爱,她与其他勋贵人家的嫡出千金可说是一个待遇。只是到了说亲的时候,她这明晃晃的庶出身份就不行了。她既未记在嫡母名下,生母又是个丫头,但凡是有点根基的人家,都不愿娶她做嫡子媳妇,上门来说亲的,不是说的庶子,就是填房。这叫心高气傲的她如何接受?为了自己的前程着想,她才会找上与虞山侯府交好的定国公府庶子乔致和。
乔致和生母是定国公在外为将时纳的良家妾,不但美貌过人,还很会讨人欢心,因此长年宠擅专房。乔致和又自幼聪慧,文武双全,更得定国公喜爱。定国公夫人陈氏与元后陈氏乃是出自一族,皇帝还未即位时,皇子夺嫡之争十分激烈,皇帝差一点就叫人算计了,是他当时的正妃陈氏牺牲自己换得了他的平安,但陈家却也因此遭到牵连,几乎满门尽屠,由于是先帝下的旨意,幸存下来的兄弟们又依旧虎视眈眈,因此皇帝即使登上了九五至尊的宝座,也不敢即时为陈家平反,唯有另立罗氏为后。陈家残存下来的人都只能忍辱偷生地活着,定国公也算仁义,不曾休妻,只是从此以后,定国公夫人就在人前消失了,只说是去了山庄养病。
定国公夫人离开了,她所生的嫡子自然地位不稳,怕是无法继承世子之位的。乔致和是次子,生母是贵妾,本身又受父亲宠爱,怎会不盯上这世子的宝座?定国公虽不曾许诺过什么,但从他对乔致和的重视来看,这不是不可能的。周太太当年就是看中了乔致和这一点,在他仍是庶子的时候,娶个庶女为妻,正是门当户对,但婚后只要乔致和能受封世子,她王庆容便也能跟着成为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将来就是定国公夫人了!
只是不巧,皇帝登基数年后,已经站稳了脚跟,曾经与他作对的那些藩王也一个个被他铲除掉了,他羽翼丰满,已不必再顾虑其他,就立刻为陈家平了反,又追封陈氏为元后。陈家存活下来的人不多,大都血缘颇远,定国公夫人反而是最近的一个。定国公轰轰烈烈地迎回了夫人,从此国公府又是这位陈氏夫人当家做主了。虽然世子之位仍然悬而未决,但答案似乎已经确定了。
王庆容就在这时候犹豫了,她没有听从乔致和的意思,向父母坦白自己跟后者有情,希望能缔结良缘,反而用种种谎言拖延这件事,另一方面,又让乳母吴婆子试探嫡母的口风,得知嫡母有意将自己嫁入另一家勋贵人家,虽是嫡幼子,但富贵日子是不用愁的,她便动心了。乔致和察觉到她有变心迹象,便告诉她说,自己要向父亲坦白真相,以定国公对他的疼爱,定会亲自上门向虞山侯府提亲,王庆容依然会是他的女人!
不能成为国公府世子的乔致和只是一介庶子,对王庆容而言绝非理想的丈夫人选。她生怕乔致和会破坏了自己的前程,当面装作高兴的模样答应下来,回头却向嫡母哭诉,说乔致和调戏她,还意图逼*!虞山侯夫人一怒之下,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定国公夫人。
那时候,定国公夫人刚刚回到京城,国公府的大权重新落到她手中,而乔致和的生母因长年受宠,早已习惯了在府内说一不二,猛然被夺权,自然心中不忿。她又仗着自己得宠,儿子又争气,明里暗里挤兑正室,日日指桑骂槐。
定国公夫人陈氏向有贤名,但绝非心慈手软之辈。乔致和生母多年来执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