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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一个个都以为是我想要爵位?!这个野种,什么都不算,凭什么赖着爵位不放?!说不定是他指使那贱人给老爷吃的神龙丹!我的晖哥儿才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靖安候夫人简直就像泼妇骂街,什么话都能往出喷。
如玥听得眉头直皱,顾景逸还是面无表情。
碍于礼法,谁都不能强行把靖安候夫人怎么样,就任由她喷粪。最后还是顾景晖实在听不下去了,把靖安候夫人给拽了下去。他是靖安侯夫人唯一的亲儿子,只要靖安候夫人不说,也落不下什么诟病。
顾景逸走到靖安候跟前看了眼,道:“去明堂。”
留下几个丫鬟照顾命不久矣的靖安候,他们走到明堂,也不讲究什么礼数,大家随意落座,每个人脸上都不好看。顾景逸是这些人里头最位高权重的,既然靖安候夫人和顾景晖都不在场,自然是他这个长兄发话。
他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哀痛,但仍旧犹如利剑一般让人心中一凛:“神龙丹是怎么回事?”
顾惜曼看向顾惜淑,秀丽的一张脸布满哀伤:“我是出嫁女,也不知道侯府这些日子出了什么事,淑妹妹,你可知晓?”
顾惜淑瑟缩在角落,听到顾惜曼这样问,才敢抬头看一眼顾景逸,悲伤之余还有惊惧,显然是跟这位挂名大哥实在不熟:“扬,扬州瘦马,爹新纳的小妾,只,只能是她。”
“原来是她。”顾惜曼恍然大悟,“前些日子还听母亲在我跟前抱怨,我想着不过是个小妾,也没太在意。”
顾景明插话道:“大哥,这瘦马是扬州盐商送的,颇为得父亲的眼,没想到一个瘦马竟然有这种手段,害了父亲!”他是靖安侯府经商这一途的继承人,对官商之道研究很深,从来都是唯顾景逸的命是从。
如玥静静地听着,这场合应该是人家子女商量的,她作为没太多感情的儿媳妇,真心不适合跟着聊。不过顾兴商这劫难的原因她大概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无非就是生意伙伴送了个很不错的小妾,瘦马这种经过培训的专业小妾技能点爆棚,利用神龙丹想趁着顾兴商还有精力诞下一两个子女来,以稳固地位。
不过听卫宏生说,是另一味有效药和神龙丹的药效叠加在一起才搞垮顾兴商的,八成这有效的补药也是这位瘦马干的。
适得其反啊。
真是够唏嘘的。
“把她给我带上来!”顾景逸一声令下,两个老妈子就径直前往后院提人。
如玥站了起来,缓慢踱步到顾景逸身后,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无声地给予他安慰和关怀。这时候她什么也做不了,顾景逸也会做得尽善尽美,她作为妻子能做的,无非就是永远支持他。
顾景明眉头皱成疙瘩,双拳紧握,显得愤怒无比:“大哥!父亲的后事怎么办?”
闻言,顾惜曼和顾惜淑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顾惜曼深得顾兴商的爱护,毕竟是唯一的嫡女,也是长女,顾兴商给了她最细腻温和的父爱。而以顾兴商面面俱到的性子,自然也不会怠慢了唯一的庶女。
最初的气愤茫然过后,她们这才意识到,曾经如山的父亲只剩三日可活。
“等伯父。”
顾兴文是顾家的大家长,也是顾家发迹最初的原动力,更是顾景逸真正的父亲,他虽然难过痛恨,但这时候,他只能稳住。
话音刚落,刚才出去的一个老妈子神色慌张地冲进来:“死了,姨娘上吊死了!”
上吊?自杀?!
明堂内所有人霍地站起,表情如出一辙的震惊。
稍愣了片刻,顾景逸斩钉截铁道:“三弟,跟我去看。”
“我也想去。”如玥脱口而出,“我担心你。”除了担心顾景逸之外,能亲眼看到死人的场面,也算是长见识了。
顾景逸转过身,牵起如玥的手,走向后院。
用一句话形容如玥的话,就是“好奇心害死猫”,她越来越接近那间屋子时,也不知道是恐怖片看多了脑补过剩,还是真的时至夜晚气氛诡异,总觉得阴风阵阵鬼气森森。但她又极好面子,一路壮着胆往前走。
从窗户上看,烛光很亮,尸体挂在白绫上,像片飘零的树叶。
屋子里站着闻讯而来的顾景晖和另一个老妈子,还有这位瘦马的贴身丫鬟。丫鬟哭得梨花带雨,也是甚有美感。顾景晖走到俩兄弟跟前,皱眉道:“我赶过来时,已经是这样了。”
顺着大家伙儿的视线看去,瘦马身材娇小玲珑,离地约二尺,地上有一张被踹翻的凳子。
如玥看侦探片的惯性使然,立刻就想上前瞅瞅瘦马的脖子上是不是只有一道勒痕?或者让仵作做尸检,看除了勒痕之外有没有其他伤痕?也可能是侦探片里就没有顺顺利利自杀成功的案例,一般都是被自杀,所以如玥下意识地就怀疑了。毕竟这畏罪自杀得也太及时,还没来得及审问,有必要这么赶着殉情吗?
强烈的好奇心压制住面对死尸的恐惧,如玥偷偷地观察在场众人的脸。
“你刚才去了何处?”顾景逸问的是泪眼汪汪的丫鬟。
丫鬟抽泣着道:“方才听说老爷病了,姨娘就很慌张,她让奴婢去打水,回来时姨娘就成了这样,我,我吓得厉害,幸好二爷来了。”她脚下确实有一盆被洒了的的清水。
从证词上看,感觉没什么漏洞。
畏罪自杀,企图留个全尸罢了。
顾景晖拳头攥得“嘎嘣”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把她给我放下来,戮尸!”戮尸是将尸体枭首示众,纯属泄愤。不过靖安候是被神龙丹搞垮的这件事肯定不太好声张,想必瘦马只会在死后也被斩了首,扔在乱葬岗喂狗,怕是不会真正的挂在城门示众。
对于顾景晖的做法,顾景逸没有异议。
在整个靖安侯府,除了靖安候夫人外,其他人对他没什么过激的行为,他也没必要都水火不容。更何况顾景晖才是顾兴商正经的嫡长子,把杀父仇人如何处置,还是交给顾景晖最为恰当。
今天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顾兴商的情况已经通知了顾兴文,想来顾兴文和庆阳公主会很快赶来侯府。
折腾快一个晚上了,大家伙儿也都没用饭。
顾惜曼强撑起精神命令丫鬟们摆上饭菜,一家子人也没几个人动筷子。顾景逸则给如玥夹了一块煎饼:“垫些肚子,别太饿。”
如玥乖巧地默默吃完。
要是真一点儿都不吃还熬个通宵,如玥是真心扛不住的。
“娘呢?”顾惜曼突然想起靖安候夫人,扭头问顾景晖。顾景晖舀了一口粥,沉声道:“我让如瑶和刘氏陪着母亲,她老人家伤心过度,先歇着吧。”
顾惜曼点点头。
如玥暗自吐槽:伤心过度?怕是伤心这爵位过早交接到顾景逸手里,心疼的吧?!也不知道顾兴商和她这奇葩婆母的感情怎么会搞成这样?老公要挂了,老婆一门心思想的是遗产,连一点儿其余的哀痛都没有。
但桌上的几位对靖安候夫人的表现没有一点儿奇怪的,想来是已经料到她的做法了。
如玥虽然好奇,但也知道这场合下还是乖乖跟着顾景逸,力挺顾景逸,做好贤良淑德好妻子的角色就好。说难听些,顾兴商的离世,对顾景逸来说是最有利的。靖安候的爵位,百分之百是要落在顾景逸身上。
而她,毕竟也只见过顾兴商一面,印象倒是挺好,要说感情还确实没有,只是为顾景逸的伤心而伤心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只现身一次就领了便当的顾兴商会把作者君砍死吧……【缩在角落
第一零八章
顾兴文连夜赶来的时候;庆阳公主的仪驾比之以前是大为精简了。诸人给公主行了礼;公主仪态万千地让诸位轻起,随之看向顾兴文;那是一种“我家男人真棒”的小女人眼神。在顾兴文跟前,她就跟小粉丝似的;不在乎自己的公主尊位;只希望能跟在男人身边。
“伯父。”顾景逸上前,拱手道,“父亲因神龙丹病重,那名扬州瘦马已畏罪自杀,太医断言;只剩三日。”
前些日子还一起饮过酒的亲兄弟;如今却不省人事。
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就像一股铺天盖地的浪潮,不得不承认,连被誉为国之中流砥柱的顾阁老都有些懵。但他只是保持进门的姿势一直站在原地,不发一言,俊美的容颜没太多变化,但脸上还是流露出丝丝缕缕的痛心。
顾兴文比顾兴商大五岁,顾兴商从小极富商业头脑,一点一点兢兢业业地从小本生意做大做强,因为这点滴积攒出来的财力,才让顾兴文得以一步一步当上状元,从而振兴顾家。
相依为命的亲兄弟,那种经历过太多而积淀下来的感情深沉而厚重。
“咚咚咚!”
犹如暮鼓晨钟,顾兴商不久于人世的噩耗击打着他的心扉,若是多与他说句话就好了。顾兴文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寝室。众人留在屋外,相顾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很晚很晚了。
古代的夜空繁星点点,一闪一闪的,像极了黑色丝绒缎上缀着大小各异的钻石。这是一个寂静而又令人无奈的夜,既然说多少句挽留都没有用,还不如让他走得安详平静。顾兴文从屋里出来,看起来仿佛没有改变,但那种沉痛的哀伤如影随形,像是给周身笼罩了一层暗黑的纱。
身为这个京城炙手可热的家族的大家长,顾兴文的话代表着权威:“景逸、景晖和景明,明日把手头的职务交接好,请假。景逸,这几日就住在侯府,将军府的事让秦管家看着。至于惜曼,尽量在兴商身边尽孝吧。”
被点名的人都一一应了。
大家都心绪不佳,侯府里空着的院子也不少,顾惜曼领着几个妈妈把众人都安置了。虽然临时住的屋子跟将军府的没法比,但如玥也不挑剔,安慰了顾景逸几句。
顾景逸平躺在床上,双手置于腹部,双眼放空静静地看着床顶。
“你知道吗?”如玥躺在他身边,用扇子给他轻轻地扇着凉风,声音显得空灵而渺远,“我幼时很懦弱,被四妹妹欺负只会哭,那时不会说话,只能啊啊啊地跟姨娘比划。姨娘听不懂我说什么,久而久之,我也就自己忍着,什么都不说,躲着四妹妹。”
顾景逸伸出一条胳膊,揽起她的肩膀。
“后来还是被四妹妹的丫鬟推到冰窟窿里去了,烧了好几日,再次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姨娘担忧的眼睛,那时候我就想着,让姨娘拖着病弱的身子还担心我,真是太不孝了。那次大病,真的就跟脱胎换骨一样,我告诉自己,什么都是虚的,活这一世就要让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开心。什么规矩礼数,嫡母害得我失声了整整六年,我为什么要给她好脸子看?但……”如玥慢慢地叹了口气,“我想明白后,姨娘却走了。”
穿越之前的处境脑补一下也能猜到,穿越之后,当然是脱胎换骨。
她半真半假地静静诉说,起码能转移顾景逸的注意力,让他从靖安候的噩耗中缓过劲儿来:“后来你也知道的,只要我能想到办法,就一定不会向谁屈服。即使暂时屈服,也总有一天要报复回去。或许我的手段很幼稚可笑,但我那会儿就想,姨娘给了我生命,她在天上也绝不想再看我懦弱可欺了。”
“景逸,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就我看来,公爹这一辈子活出比旁人几辈子都多的精彩,若是公爹还有一点遗憾,也是没来得及再和顾阁老,再和你们说几句话。他真的不会愿意见到,见到你因为他而憋着,而苦了自己。”
顾景逸翻过身,将头埋在如玥的怀里。
闷闷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