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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基德敏斯特男爵说:“埃德加,将来的事,除了无所不能的上帝,会有谁知道呢?现在,我想去了解那个人一直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突然笑了,说:“曾经也有个姑娘说她从来不去想明天的事,快乐地过好今天就是对已逝的昨天最好的报答。”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这样的论调除了维维安还能有谁呢?
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说服他让我去京都。他提了个折中的建议:“或许可以先去大阪散散心?我想那是个不错的地方。”
我完全能体会到他的用心。横滨,我是无法再待下去了。很多人目击我跳下了海,传回居留地,再加上之前的隐约猜测,我想象得到这些都将被改编成怎样精彩的小说。所以我的父亲也拒绝再让我回家了,他的颜面全被自己的女儿丢尽了,让他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
如果我当时答应了基德敏斯特男爵的提议,就不会在京都亲眼目睹那样的画面了,我和我的男孩之间还会产生那样的裂痕吗?
依旧是,没有如果。
几天之后,我终究还是踏上了前往京都的旅程。
那天,我趁着苍茫的晨色,悄悄走出静寂的房子,只在桌案上留下一页信笺:“把我最诚挚的祝福留给我的朋友,埃德加•;德•;基德敏斯特。”
我当时是身无分文的,跟在神奇的Yoshihiro桑身后,爬上花园的栏杆跳下围栏时,突然想起维维安给我的那条祖母绿宝石项链,还有她的话:“我亲爱的小女孩啊,那颗宝石价值昂贵,我的建议是留着吧,也许有一天你用得到它。”我把它放在那个行李箱里,正代替我,和蒙贝利先生一起前往伦敦我的外祖父那去。
我身手不够灵活,加上想着事,落地时还是重重磕到了膝盖。我揉了揉肯定会青紫交加的膝盖,抬头又见基德敏斯特男爵先生,他披着蓝色的天鹅绒外套,向我伸出了手。
初春的凉意里,他指间的温度一直暖到我心底。
不辞而别的我感到十分羞愧,只好言顾左右地问他:“怎么出来的?”
他微笑地指着大门说,可以从里面打开。然后低身扶起我,我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说:“真是固执啊。不和史密斯先生再谈谈吗?”
几天来,只有我母亲背着我父亲偷偷来看过我三次,她只是抹着眼泪说一定会让父亲原谅我的,而他本人一直都没有出现。大概基德敏斯特男爵也觉得这个提议目前看起来不现实,笑了笑,又说:“我总会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固执地为自己而活的姑娘。”
“对了,小林孙次郎先生,您还记得吗?”他说,“他会去京都,就在这几天。他现在在为英国领事馆工作。那么,一切等天亮以后再说吧。”
在两天后的马车上,我见到久别重逢的小林先生时,忍不住激动地喊他:“小林先生。”他到底是受到我的连累。
“我很好的,请不用担心,英国领事馆的工作让我很满意。本来也是思念家乡了想回去了,不过基德敏斯特男爵先生来找我……正好,我也想去一趟英国,计划在明年。”
他认真地问我:“即使知道那是暗礁险恶的深海,也要孤帆远扬吗?”
我没有立即回答他。
当我抱着Yoshihiro桑,站在既熟悉又陌生的九华町那座宅子前,望着那原色木门,错综的纹理清晰可见,好像掌心里的纹路一样。真想再次紧紧地握住那个人的手啊。深呼吸,坚定地伸出手,轻轻叩门时,心潮起伏的情绪无法形容。
“哎,请稍等。”院子里飘出柔媚的女声。
开门的是那天见到的那位美丽的日本女人,深雪小姐。
不顾她瞠目结舌的吃惊模样,我礼貌地问:“您好,请问,我在哪里可以找到冲田总司?”
第55章 第五十四章 重逢
“这个外国女孩子说她无论如何都想见一见冲田君呢。”深雪小姐对着另一个女人说。她称她为麻纱。她们都穿着艳色的和服,梳着时下京都最流行的发髻,慢条斯理地喝着茶。Yoshihiro桑蜷伏在一旁舔着小木碗里的鱼干。
当时有点冷,风从打开着的格子窗里吹进来,垂着的帘子时而晃动几下。可是捧着热腾腾的茶杯,闻着甘美的茶香,心里都是暖暖的。二月底的京都,已经隐现盎然的春意了。
“樱花要开了啊……”两位日本小姐一边说着话,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我不喜欢这个深雪小姐,她浓浓的敌意还是从她轻描淡写的表情里透露了出来。可是她请我进屋,请我喝茶,在这样一个寒风习习的天气里。最重要的是,她是我的男孩上司的女人。
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来承受他人异样的眼光。我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学着日本人的样子,安静地跪坐在榻榻米上。久跪的姿势早已令我双脚酸麻到快失去知觉了,我不敢轻易挪动,怕一下子会摔在榻榻米上,失了礼仪不说,还让人看了笑话。我的男孩身边的一切关系,都得想办法去维系,那就是孤零零的我所能想到的减少阻力的一种方式了。
过了一会,我开口问:“请问,他平常这个时候会在哪里呢?我想现在去找他。”
深雪小姐用袖角掩住口,轻笑着说:“可能没有办法呢。立刻要见到心上人这种念头,虽然大概能体会一些,可是就这么带你去新选组驻地,恐怕不方便呢。”
我完全能理解她的顾虑。也许是我脸上抑制不住的失落引起了另一位心地柔软的女性的同情,她转过头,对深雪小姐说:“听原田说,近藤先生、冲田先生他们明天晚上会来您这喝酒呢。”
“哎呀,我怎么忘记这件事了。”深雪小姐依旧保持着微笑,说,“不过那也是明晚的事了。”
“近藤先生?那他今晚不来吗?”我问。
“不会,”深雪小姐闭上眼睛闻了闻茶杯里逸出来的香气,说,“他这几晚都在阿常夫人那里。”
“阿常夫人?”
“近藤先生的妻子呀。”深雪小姐笑着说,“她托人来说,琼子小姐最近很想念她父亲。”
我知道东方男人是可以娶很多女人的,但是深雪小姐这样淡然自若的姿态,还是让我小小地震撼了一下。日本女人是以温顺柔美为名的,听说有的妻子还会亲自帮丈夫物色服侍他的女人。这一点,让我无法接受。心情突然变成了一只断线的风筝,高高低低地随风飘荡在天空中。我惶恐而不安了起来,好像贸然闯入陌生境地的过路者,急切地需要找到坚定的力量。
于是我脱口而出:“我想自己去找他。”
深雪小姐和麻纱小姐同时看向我,微张的嘴唇尽是掩不住的惊讶。
深雪小姐很快就恢复过来,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她说:“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他也许在。”
麻纱小姐皱着眉头喊了一声:“深雪小姐……”似乎在示意着什么。
我隐隐感觉那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可是我还是迫不及待地去了。从散发着桧木清香的长廊一路走下去,当日在这里和宗次郎相遇的情景历历在目,像一幅幅画挂满了记忆的廊道,我的眼中只剩下了他白衣翩翩的身影。
时至今日,我都觉得自己仿佛在做着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一样,梦里繁花似锦,初春的风扬起我的裙摆,我放开了脚步,奔跑在白日的京都街上。
岛原。
深雪小姐说他也许会在那里。
她没有用很肯定的语气告诉我,可是我的双腿不受大脑控制。等我反应回来,已经顺着她指给我的方向,跑到了挂着两个大灯笼的门前。白纸红描的灯笼上用大大的黑字写着“岛原”。
白天没有什么来客,偶有木屐磕地的响声,悠远漫长,就像时光。
那天的我是怎么了呢?往日的冷静都不见了,我连笠帽都没有戴,拈着裙角就往前冲。寥寥的几个行人在边上指指点点,好在没有碰到过激的武士。
终于,我在挂着“角屋”字样的灯笼前停下脚步。“他可能在吧,最近常常陪同山南先生去那里。毕竟也是个男子汉了呢,多见识见识女人也是好的。”深雪小姐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掀起黑色的布幡,我径直走了进去。白天不是做生意的时间,整间屋子冷冷清清,只有一个跪在地板上拿着抹布清洗的小女孩。她抬头看到我,先是惊讶地张大嘴,然后发出一声尖叫,扔下抹布,跌跌撞撞地往里面跑。
很快地,引来了五六个人,团团围住了我,纷纷用打量怪物的眼神看我。我觉得很受侮辱,可是还是强忍着愤怒,试图跟他们沟通:“我只是想来找个人的。”
我一开口,那些人一下子炸开了。
“喔喔,会说日语的外国女人……”
“这个金色头发的可怕妖物要来找人?”
“……”
我想我和他们是没办法交流清楚了。突然响起一阵笛声,趁其中一人分神,我推开他,沿着笛声的方向,跑过楼道,一口气冲到后院的廊道上。
一个穿着深色和服的男人正站立在长长的屋檐下吹笛,笛声越过树梢,震起一池的涟漪。
我屏住了呼吸,等着他慢慢转身。
“是你呀。”他看到了我,眼睛微微眯了眯,对我点头,挥挥手让跟上来要揪我出去的人退下。
“山南先生。”我礼节性地跟他问好。
他收起笛子,和声细语地对我说:“怎么一个人找到这里来了?冲田君在楼上。”
也许是见了一些像他这样温雅和善的人,我渐渐地对日本人不再怀有最初那么强烈的敌意了。数年后,我忆起今日他站在屋檐下微笑的模样,便飞速地把他的肖像画下来送给一位跟他互相深爱的女士。那位女士摸着画像喃喃细语“他就是这样温柔的男人啊”,继而潸然泪下,久久不能平复过来。只有真正体会过“爱”的人,才会深刻地理解少年人心里那种难得的、诚挚的情意吧。
我向他答谢,双腿却颤悠着不敢往前迈。明明已经离得这么近了,我反而不愿意扯开阻挡在我们中间的那层薄薄的纱布。我怕看见什么,一点点的瑕疵都无法容忍。空气里除了流淌的花草香外,还有女人特有的香粉味道,浓郁而醉人,比酒更有劲。
像是看破了我的心思,山南先生轻声说:“那孩子只是为我做护卫而来的。他最近一直很容易累,在楼上休息着。”
他的眉宇间有一点郁色,虽然表情始终很温和,可是他紧握着笛子的手指不断地摩挲着。只有不安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举动吧。我敏感地捕捉到了他望向院中清池的目光是清冷的,带着令人看不透的迷雾。后来,我也暗自悔恨过,如果那时候把这种感觉及时告诉宗次郎,会不会一切都可以改变呢?
可是我的心思都放在宗次郎身上,重聚的喜悦和惶恐几乎夺走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在山南先生的吩咐下,没有人阻止我。我一步一步地走上阶梯,走向楼道最末的那间小屋子。然后,轻轻地靠着墙壁坐下来。
他就在里面。
仿佛隔着门就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一样。我们有过几次身体缠绵,却不曾迎着初升的朝阳在彼此的怀抱中醒来互道早安。这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
可是,很快地,我可以看到他熟睡时的容颜,吻着他的眉眼,倾听他的呼吸。我激动不已,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想到一拉开门就可以看到他,多日来疲惫不堪的身心终于得到了释放。从遥遥的横滨到孤独的京都,孑然一身,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向他走近。
曾试想过无数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