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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瑾凝一下就被老管家那神情吸引了去,见他步伐颠乱,前襟一片水印,满脸湿濡,不知是汗是泪?
是汗,又是什么事让他如此惊慌失措?
是泪,那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须知管家不住在别苑周围,一直匿身于京城,为赫炎晋打听。而每次他来,都是那样震撼人心的消息!
“少爷……”管家在廊头便开始疾呼,那声音飘絮如柳,闻着心便察觉到不安。
赫炎晋黑眸之下灵光一闪,一扬手,禁止他出声。随后,他看向她,淡淡道,“把药喝了!”
“哦……”俞瑾凝目光来回瞟了瞟,见着管家竟也不出声,这才在某人飞刀厉厉下喝起汤药来。
慎莫动哀弦6
谁知入口没多少,管家却再也等不及,“扑通”一声跪地,痛声嚎哭起来。
俞瑾凝心下大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呛瞬间冲击入脑,紧张的口水未咽下,管家的已磕倒在地,“少爷……老爷和夫人的灵位被皇上带进宫了……”
“哐当——”
随着手中瓷碗落地,赫炎晋的身子同时一晃,清脆的声响,如一把利刃狠狠地扎入他和她的心头,尖锐地划过最柔软的心口……
只是一瞬间,脑海中一片空茫,看着管家哭俯痛嚎,他却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静静地站着,面色苍白,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一般,如同化石一般凝住,喉咙被硬生生的卡住,说不出一句话……
她急急喘息,一下子拽住了赫炎晋的手,他回握之下,手劲极剧。
手骨之搓怎比得上心如刀绞之刑,她慌乱地盯着身边人顿时凝重铁青的面色,正要柔声安抚,谁道管家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将他二人伤得片甲不留……
“少爷……那……皇上还让人连夜……连夜赶去麓山……挖走了老爷的遗骸——”
“什么!!!”
赫炎晋痛苦的阖上双目,身子不经意向后仰倒,面色苍白无血,唇瓣颤抖得厉害。
“相公……”俞瑾凝紧紧地撑着他,她的心,也仿佛在那一刻,被人用鞭子狠狠地抽笞过,辣辣地痛,愿死不愿生!
赫炎晋胸膛剧烈起伏着,幽深之眸泛着血泪之光,隐忍了许久才颤声问道。
“他……他想做什么……”
管家摇头话不知,泪水汩汩而落,伤痛之情无以言表。
俞瑾凝紧紧地拥住他不住开始颤抖的身躯,心好疼,阵阵地抽着凉气。
她懂皇上的意思了,他这是要用灵位要挟赫炎晋现身!更可恶地……居然还让人挖去老王爷的遗骸?
苍天啊!
这算什么?老王爷身死已多年,早已入土为安,为何还要去打扰他的清静?
为何要利用已故老人成为牵制赫炎晋的精妙丝线?!
赫炎晋沉重的视线垂落,忽地一下甩开了她的钳制,朝着院门冲去。
慎莫动哀弦7
“相公,你要去哪?”俞瑾凝生怕这个时候的他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事。忙地也提裙追了上去。
而正在这时,院门外冲入一群人来,蟾宫、狄秋、黎伦、司马萌玉,均是闻风而来,人人脸色煞白,神情凝重。
蟾宫率先赶到面前,咚一声跪倒在地,竟无法抑制情绪涌动,哽咽出声,“爷……属下刚刚打听到,皇上下了最后通牒,以三日为限,要求爷进宫面圣,若三日后再不现身,要治爷抗旨不尊之罪……诛其九族之刑……还要将老王爷的遗骸挫……搓骨扬灰……”
赫炎晋身体的温度霎时凉下,举起双拳快若闪电般猛地用力锤击树干,震得树叶纷纷掉落,砸的那粗壮树干凹陷进一只拳坑!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爹……为什么要逼我?”他痛苦嘶吼,那些发自内心的疼痛和绝望令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垂首哽咽。
俞瑾凝转身掩泪,是啊,皇上,你为何要这样选择?
真的是再无他法?再无退路吗?
我再是受礼教重重束缚的女子,此时也不禁要质疑你的能力。难道你不懂吗?作为一位君王,我不得不说你不称人心,更是驭臣失败!
老将军生前为先皇戎马一生,立下的汗马功劳足可千世赞誉。虽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你如此对待逝去老王爷,真的一点君臣之情不念吗?你这样以私意气,不曾想过天下人会如何度你?不曾想过,你这是对亡者的侮辱、践踏与不尊重!
“爷……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们连夜进宫,把老将军的遗骸偷回来……”
赫炎晋绝望的闭上双眼,脑中一片空白,心痛到不能自抑,无法思考……
“爷——”
沉重的锤砸令得俞瑾凝惊呼着冲上前来,抱着他的拳头死活不再让他砸树,“相公,快别这样折磨自己……”
他的手已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树干,血水顺着树干的纹路缓缓流淌。
慎莫动哀弦8
俞瑾凝心疼一惊,眼前只见司马萌玉粉影一闪,已将他负痛的拳头抢了过去,心疼地嘘寒问暖。俞瑾凝被她撞到一边,眼下人人情绪杂乱冲动,目光一掠,她别开眼,不愿在这时去争什么?
“爷,你别这样了……快放手啊……”司马萌玉制止不了情绪激动的赫炎晋,遂求救,“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来阻止爷……是想看着爷的手废了不成?”
“放手!”赫炎晋目光深邃苍茫,痛苦的捂住胸口,难受的想要弓身,却又在众人错愕的一瞬间将司马萌玉推了出去,朝着大门外奔去。
“爷,你不能出去!你这样一走,就正中了皇上的诡计啊!蟾宫……你们快拦下爷!”司马萌玉倒在管家怀中大声叫嚷着。
身后一众男子齐齐出动,都被赫炎晋三招两式打倒在地,吃力地爬起身却不够那人动作疾快。
众人眼看他就要夺门而出,目光里忽然闪入一抹粉色身影,坚毅地拦在了赫炎晋身前。
赫炎晋收不住的拳头照着她面目打下,俞瑾凝心一震,干脆闭上了眼,淡然地承受着疼痛来袭。
只是许久,那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如期而至,耳边听着他粗重地喘息淡淡地喃出她的名字。
她睁开眼,随即看着已方寸大乱的男人,漆黑如缎的长发散披下来,脚边是被他收力时打落一地的碎叶,他的眸,幽幽远远,泪光涌动。
她心中遽颤,看着他俊逸非常神情俱伤的面孔,只觉酸酸热热的感觉缓缓泛起,疼痛中温暖顿起,不由柔声道,“还是我去吧……爷若想拿来爹娘的灵位,让我去……我罪过不及爷,而且我还是宰相的女儿……如果,爷是一定要入宫的话……”
赫炎晋眼眶一热,将她紧紧拥入怀里,语气沉痛道,“我不会让你去犯险的!”
“我也不会让爷去犯险的!”
俞瑾凝眼神凄婉悲痛,睫羽上尤挂着晶莹的泪滴,嗅着他衣服上独特的冷香,惶急失措顿时消散,她知道,她说服了他!
慎莫动哀弦9
管家打来水,她取过伤药,为他将受伤的手清洗包扎,那殷渗的血丝刺目扎心。
接下来还是一室沉默。
如此意料之外的打击,任谁都需要一个时间和空间来慢慢消化!
等到屋里再次有些人气,此时已近傍晚,晚霞漫天,悦动似火。
赫炎晋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一般毫无生气地坐在榻上,双眸空洞,俊颜泛冷,这哪里还有往日那个转目中流光熠熠,气质超拔,烟笼雾罩的无限风华男子的风范?
俞瑾凝寸步不敢离开他,生怕他心里度到什么又一次冲动地冲出屋子去!
她黯然一叹,心知他心里苦,这个男人何时会为点兵征战,谋计人心皱过眉?
事情刚闹出那阵,他要她时刻不离他视线。她原以为,皇上的目标会是她,虽说她也曾努力过。可终究是失败了。
不是他们算的不够深,是皇上简直……
简直是丧心病狂!
令人发指!
如此歹毒阴狠的招数也是这位君上所为么?
他根本没有一颗仁爱,众生平等之心,根本不配为一国之君受万人朝拜!
可是这招攻心术是大获全胜了,她的夫君因此而萎靡不振,他的部下因此而受束乱智!现在该怎么办?如何才能让他重装旗鼓?
她仰头看向飞红笼罩下的窗沿,雕梁画栋在晚霞之下渐渐黯淡,心里亦觉得十分空落与凄凉。
在场之人,不是他部下便是家奴,包括她,也只是他附属,可如今,她若再不抓紧时间化悲痛为力量,恐怕会让他失去很多机会!
她蹲在他身前,轻轻地握着他的手腕,凝着他深邃却空洞的黑瞳,心如刀绞。
他淡淡地看着她,目光中满是哀伤悲愤之气,凝了她许久,忽就闪躲地将视线别开,此时的赫炎晋,似乎想不起,还有什么大事在等着他!
俞瑾凝解释不了心中复杂的伤痛,却从中生出一丝清明来,一开口,几乎就要落泪,“相公……你一定要振作,万不可被皇上打击镇压……”
慎莫动哀弦10
她哽咽了声,情不自禁抚上他冰凉的脸颊,“皇上不仁在先,怪不得咱们不义……现下是时机,相公,你曾说过,时机一到,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实现……你定要保重身子,别被皇上奸计得逞!”
赫炎晋呆呆看着她,容色雪白,伤痛冰冷的眼睛里满是迷茫,那忧伤如此深邃,几乎令她失神。
“瑾凝,你觉得此刻是时机?真的是时机?哪怕是不管不顾,弃我爹……”他的颤音至此萎顿,目光紧紧盯着她,竟渐渐泛起泪光?
“是……相公要赐我为逆妇我也要说!如今……只有委屈老王爷,我想,爷定然能挺过去的!”
话音落,屋里一片倒抽气声,每个人都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盯着这位永远不可能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的女子,而她却是那样神情从容,眉宇间温柔无害,用一种坚定不移的态度,斥讳了当今皇上,厉言巍巍地开导主子。
从此刻,蟾宫眼中,永远印下了这个二九年华,身子纤秀,眉目端丽,心有七窍玲珑的女子……
长时间的等待,屋内静寂无声,人人凝着主子紧蹙的眉心,都像在等待着什么?
俞瑾凝绽开笑靥,紧紧地将他双手抱住。
她认同赫炎晋曾经说过的话,师出无名,造反艰难!
如今是皇上不知审时度势,不看文人倡议,不听黎民呻苦,只为自己一心要致赫炎晋死地妄自抛却道义礼数,自掘坟墓!
他,就怪不得天下人会如何唾弃帝王家的所谓忠心厚道!
皇上以一己之私整顿了赫炎晋出了恶气,那他就必须承担失去天下民心的后果!
贤者重八端,讲究以孝为先!
你皇上再大!就能挖人祖坟吗?
就能随意践踏故者吗?还要将其挫骨扬灰……这样令人发指的事了?
相公,瑾凝相信你,你的能力定然不至于此,伤心在所难免,你定要尽快摒弃伤痛,天降大任也当是苦其心志,莫要心灰意冷!精心审势,决断天下大计……
赫炎晋的眸与她眼中流露的殷盼相汇……
许久后,他站了起来。
血目眯成一条细线,森芒迸射,残忍的暴戾霎时间充满整间屋子!
浓烈恨意扎根入骨……
未置一词,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目光闪烁义愤激荡。
反叛,指日可待——
慎莫动哀弦11
肃杀之气凛冽如锋,随着赫炎晋每一次发号司令,众人激烈对策中不断灌注屋室。
赫炎晋说着话,人人献计发表己见,司马萌玉亦有机会为其献策,但那副画面,也足够让俞瑾凝知道自己是个局外人。
她插不进一句话,是因他的事,她从来都没有参与过!
话题越发沉重起来,已说到出兵日期,俞瑾凝在一边紧张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