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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倘若祯武帝就此申饬韩孟一番,这样就算有损韩施巧的颜面和声誉,可这事也算是过去了,没人再敢借此事再做文章了。
如今祯武帝却大肆赏赐韩施巧,只会令韩施巧越发成众矢之的。
从这一系列的举动说皇上偏宠韩施巧是不为过的,可他到底想做什么?
无奈袁瑶人微言轻,韩家不可能听信她的话,想劝诫韩施巧又不能单独相见,可把袁瑶给愁煞了。
三月十五,也就是韩施巧进宫的头一天,按规矩允许宫嫔单独和家人话别,袁瑶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今日的韩施巧头戴乌纱尖棕帽,上插碧玉瓒凤挑心簪和金镏银镶黑曜石草虫簪,前箍海棠滴翠垂珠围髻,顶插珊瑚番莲花顶簪,后是金镶玉玲珑分心,两鬓插金丝堆云纹掩鬓;身穿织金云肩通袖遥平涣於恬啵蠛斓牡砸'妆花缎裙。举手投足俨然已有帝王妃嫔高高在上之感。
一家子按足礼数给韩施巧行跪拜礼后,秦尚义带着一干宫娥出去,留给韩家人可自在说话的空间。
虽说是拿女儿换富贵,可这女儿终究养在身边十多载,一朝进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韩姨妈和韩孟还是泪湿了双眼。
韩姨妈握着韩施巧的手,谆谆嘱咐道:“进宫后要争气,韩家是否能光耀门楣就在于你了。”
韩施巧微微挑起嘴角,听不出喜怒道:“是呀,我荣荫庇亲族;我损株连九族。”
韩孟和韩姨妈顿时吓了个寒颤。
韩施巧又对韩塬瀚和韩塬海嘱咐了几句后,抬头看向一直站在门口内侧的袁瑶,眼中这才微微露出湿意,“瑶哥儿。”
袁瑶上前两步方要敛衽而拜,却被韩施巧起身上前托了起来,相互挽着回到炕前。
韩施巧仲有千言万语,如今也是说不得了,只回身在炕柜里拿出一个镶嵌珠贝的填漆匣来递给袁瑶,“今后的日子怕是艰难的,这些你拿去傍身,我也能安心些。”
袁瑶打开匣子,里头都是皇帝赐下物件。
这可把韩姨妈的眼珠子都给看得突出来了,暗暗骂韩施巧是胳膊肘往外的,败家。
韩姨妈刚要张嘴韩孟狠狠一揪又只得闭上了。
袁瑶也只看了下,就将匣子推回给韩施巧,“按理说,小主赐不该辞。可如今小主比民女更需要这些。”
韩施巧又将匣子推了出去,“我进宫后衣食住行均有定例,那里还需要到这些。”瞥了眼韩姨妈后,“我知我娘的,你就不要再推脱了。”
袁瑶摇摇头,“小主,宫中多是趋炎附势的,没这些个打赏宫人,收拢人心,在宫中只怕是寸步难行。”
韩姨妈再也按捺不住了一把甩开韩孟,将那匣子搂在胸口不放了,“小主,正是瑶哥儿说的理,没银子真的寸步难行。”
见韩姨妈这般实在丢人,韩孟将她一把又扯了回来。
袁瑶没在意,道:“小主年少时便有盛名在外,如今更有皇宠,只怕已是招摇了,引了旁人的嫉妒。”
正文 21第四回 聚散离合(二)
韩施巧虽纯真无垢,但不傻,前些时日不利于她的闲言便是前车之鉴。
“杞人忧天,”韩姨妈翻看这匣子里的首饰,边道:“只要圣宠不倦,天大的事也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韩施巧睃了韩姨妈一眼,“谁能铁口直断,我能一世圣宠不断?”
韩姨妈只得悻悻住嘴。
袁瑶继续道:“倘若小主一进宫便率先侍寝得宠,怕是祸事更多。”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袁瑶。
韩姨妈更是呵斥袁瑶道:“你胡说些什么。小主一心待你好,你却这般咒她。”
韩孟和韩原瀚还有些头脑的,细细一想也以为然。
“那表妹以为该如何?”韩原瀚问道。
袁瑶斩钉截铁道:“急流勇退,蛰伏待动。”
韩孟微微皱起眉头。
袁瑶稍稍迟疑了下,因她知道接下来的话定会激起韩家的谴责,但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必要时……暗中自戕亦要为之。”
“住口。”韩孟拍案而起,“妃嫔自戕可是祸及家人的大罪。”
“那父亲有何高见?”韩施巧看韩孟。
韩孟胸有成竹道:“装病。”
韩施巧又道:“装什么病能瞒过宫中所有的杏林好手?就算能收买一个两个,也不能收买了所有去。”
韩孟顿时哑口无言。
韩施巧来过握住袁瑶的手,“我都记住了。”口中虽是这般说,可心中却不以为然,觉得进宫后风波是会不少,但绝对不可能到那个地步了去,国法宫规可不是摆设,再者还有皇上在,是绝不能容阴私手段放纵的。
以为韩施巧接纳了她的劝谏,袁瑶心中的负担轻了不少,余下的只盼霍榷能找人在宫中照拂韩施巧了。
三月十六,天未明,韩施巧在亲人不舍得目光中,华盖、宫灯、宫扇、宫娥……悄无声息地往皇宫而去。
看着这样离去的韩施巧,可能许多人觉得那是韩施巧一步登天的幸运,可在袁瑶眼中却是无比的凄凉。
冷冷清清,孤身一人……
韩施巧的仪仗慢慢消失在街头的转角。
也只是收回目光转身的片刻,韩姨妈就倏然变脸,对袁瑶道:“瑶哥儿,昨夜姨妈想了一宿,觉得你担忧的很是,既然侍寝已是不可避免,唯有乞求佛祖保佑小主今后能遇难成祥了。”
韩姨妈用手绢拭拭脸颊上的泪痕,满是担忧继续说道:“按理说全家都该去南山寺潜心修行为小主祈福,可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家中正是多事之时,我和你姨父都离不得。你大表哥和二表哥都是男子在寺中多有不便,而你二表妹又是个没福气,唯有你了。”
“太太……”韩原瀚那里会不明白韩姨妈的意思,这是变相将袁瑶赶去寺里,而且归期渺茫。只是韩原瀚刚开口便被韩孟的瞪目给制止了。
韩原海和韩施惠不明所以,只唯唯诺诺在一旁。
袁瑶看看韩姨妈又看看韩孟,目光澄清而通透,仿若能看穿了所有的伪装和借口,让人的丑陋用心无所遁形。
“袁瑶愿意为小主带发修行。”袁瑶无动于衷安适如常,语速依然略显缓慢而从容。
没想到袁瑶轻易便答应了,让在场的人皆惊诧不已地看着她。
不待韩家人反应过来,“袁瑶这就去收拾箱笼。在这便算是辞行了罢。”袁瑶说完福身离开。
怕韩原瀚会去妨碍,韩孟让他到垂花门外倒座的书房去,检查他的功课。
韩原瀚知道是脱不开身了,便找了借口悄悄遣了自己的小厮去向霍榷求助。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在从菩提园搬来这厢房住时就有收拾过了,来时东西不多,如今也没增减些什么。
韩施巧已经进宫,袁瑶对这个韩家再无挂念,拿起包袱便外往走。
韩施惠和张姨娘在正间拘束地等着袁瑶,见她走出来韩施惠想张口说什么最后却只低下了头。
张姨娘知道在同住一屋时,袁瑶对韩施惠多有照顾,对于袁瑶被赶去南山寺她是不敢苟同的,可她在韩家微不足道,她能做的便是让韩施惠送送袁瑶。
韩施惠绞着手绢扭扭捏捏的,虽然在同住一屋时袁瑶有教了不少,可依然没有大家闺秀的形容,可见韩姨妈的扼杀得有多成功。
韩施惠也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对袁瑶道:“我……我会到寺里看你的。”
韩施巧走后,袁瑶一直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袁瑶抬手将垂在韩施惠脸侧的一缕发丝拨至耳后,轻声嘱咐道:“胸存江海容乃大,腹有诗书气自华。巧儿表姐你是模仿不来,因为你没有她的底蕴,她的底蕴来自于她的学识,学她不如做独一无二的自己。”
韩施惠忽然想哭,以往在这家里只有卑微的张姨娘是真心想她好的,如今还有袁瑶,却要走了。
想到这,韩施惠刚要放声哭,就见一个婆子进来福身对袁瑶道:“表姑娘收拾妥当了吧,太太在上房等着,有话要和你说呢。”那口气冲得很,大有要是袁瑶不肯去,她就押解着袁瑶去。
看来韩姨妈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袁瑶回头对青素和青玉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回了话就来。”
那婆子却道:“太太吩咐了,青素和青玉也要一同。”说着颇有藐视之意地看着袁瑶,“这可是太太仁慈,有事对面锣当面鼓地说清了,对谁都好。”说得好像给了多大恩惠般。
屋里的人都怔了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瑶理理衣襟,仪态轻盈举止得体地往上房去。
上房门外守着一个小丫头和一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刚到门外就听到屋里低低的呜咽声。
小丫头将大红团福纹的帘栊掀开了,袁瑶进去就见前些日子才升做韩姨妈身边一等大丫头的红荆跪在地上哭着,还有一个平日里粗使的小丫头战战巍巍跪在门口,目光躲躲闪闪。
袁瑶款步到韩姨妈跟前行过一礼,“袁瑶已收拾妥当,前来向姨妈辞行了。”
韩姨妈绷着个刻薄脸,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碗,这才抬眼看袁瑶,“虽说我家待你没锦衣玉食,可也没粗茶淡饭苛待过你。”
袁瑶微微挑眉看韩姨妈,把韩姨妈看得自己都觉得刚才那话有些底气不足了,但就咳嗽了两声便揭了过去,继续道:“但如今你又是如何报答我们家的?”
“袁瑶惶恐,”袁瑶说是这般说,可面上却无动于衷淡然自若,“不知姨妈这话是从何说起?”
韩姨妈却冷声对红荆道:“贱婢你还不从实招来?”
红荆哭道:“太太,奴婢真的是不知。”
“我屋里的首饰、银票、房契和卖身契这些个都交给你保管的,如今不见了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韩姨妈一挑眉向跪门边的粗使丫头,“你说。”
粗使丫头低着头全身发抖,结结巴巴道:“回……回……回太……太太的……话,奴……奴婢昨……昨儿个洒……洒扫……院……院子时,看看……看到红荆……姐姐拿……了包……包……东西……偷偷……偷偷……偷……给……给了……给了……”
小丫头越说越不敢说了,只剩下哭声。
“给了谁了,你倒是说呀。”韩姨妈吼道,关键时刻她怎么可能让这些人泄了气。
方才去唤袁瑶过来的婆子自告奋勇地上前,给小丫头就是一个大耳刮子,“太太问你话呢,快说。”
小丫头头都被打歪了,捂住火辣的脸颊泣不成声道:“给……给了表姑娘。”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
红荆冲过去捶打着那个小丫头,“你胡说,你胡说,昨儿个我连见都没见过表姑娘,怎么就给表姑娘东西了?”两人缠打倒成一堆。
青素听到袁瑶被栽赃顿时急了,可嘴拙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青玉则在一旁叫好,“……对,撕烂她的嘴,看这蹄子还敢不敢胡吣。”
袁瑶眼观鼻,鼻观心,似没见。
“还不住手,”韩姨妈呵斥道,“再不住手都拖出去一顿板子。”
两个婆子将小丫头和红荆扯开,这才安生了。
韩姨妈端起茶碗喝口茶,故作无奈道:“本来我也是不信的,可瑶哥儿你也看见了言辞凿凿的,一个说一个说没,吵得家宅不宁倒是其次,污了你瑶哥儿的名声才是紧要的。所以我就想,倒不如三口六面对清楚了,既还了你的清白,我也抓到了家贼,岂不是两全了。”
袁瑶一派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淡定,“姨妈说的是。”
韩姨妈正要高兴,却见在外挣扎了许久终于进来的韩施惠,大声道:“回太太的话,表姐是冤枉的。昨儿个表姐一直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