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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罢,霍老太君又冷笑暗暗道:“这老二家的虽不是冯家人,人却是不错的,不能同她这做婆婆的一条心自然也是有的,可到底也没别的心思。如今她闹了这么一出,不说老二家的对她离了心,怕是和老二也生了罅隙了。等阿荣那边将那林太医一审,也是什么都清楚的。想来她也是知道她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只是如今最要紧的还不是这桩,而是太后又蠢蠢欲动了,又想把手伸到镇远府里来了。”
忖度片刻后,霍夫人对霍榷道:“得了,老二你娘已醒过来了,这里又有你媳妇照看着,你带人去见你爹才是要紧的。”
霍榷看看霍夫人,也知道帮不上什么忙的,便道:“闹了这半宿,老太太也乏了,孙子先送你回去歇息吧。”
霍老太君点点头,拄着龙头杖便要走,还没出东次间的就险些被突然从角落里冲过来的韩施惠给扑了个踉跄。
“老太太救我,我原是好好呆在寺里的,是太太教的我说了那些,我不敢不从。”韩施惠抱着霍老太君的脚哭喊道。
霍夫人一听险些又厥了过去,指着韩施惠骂道:“好……好个……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
霍老太君有霍榷扶着总算是站稳了,回头对霍夫人冷哼了一声,又指着韩施惠对霍榷道:“这样的东西留着就是个祸害,趁早那里来的送回那里去才干净。”
霍老太君话里的“那里来”,说的可并非是南山寺,而是韩家。
“是。”霍榷回了,一脚蹬开韩施惠,再命人将韩施惠架走,天一亮就把人送回韩家去。
丫头婆子们赶紧见屋子收拾了干净,一时刚才还闹得厉害的一屋子人,就只剩下袁瑶和霍夫人了。
袁瑶命人拿了一丸百灵丹来,用姜汤化开了,亲捧了来给霍夫人吃,不想霍夫人一手就拂了,药碗摔了个满地。
霍夫人指着袁瑶的鼻子,“好手段的二奶奶,使出这些个下九流的法子套了林太医的漏子,如今还假惺惺的给我吃什么药,不是毒药吧。”
袁瑶拿过青丝递来的帕子,拭了拭溅身上的汤药,等青梅和几个丫头把地上的碎瓷屑都收拾干净了,就把人统统都打发了出去。
罢了,袁瑶这才跪地上,对霍夫人道:“太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这般试林太医是有不够正大光明之嫌,可我真要是拿了依兰花来,固然林太医有蒙对的机会,但可太太想过,先头太太也曾有过一盆依兰花,老太太瞧见这依兰花会想不起当年那盆来?”
听袁瑶提到先夫人,霍夫人愣了愣,“想得起又如何?”
袁瑶道:“太太,当年先头太太正是因猫忽然春气发动,扑了先夫人才成了惨剧的,到底如今怕是都不明白是个怎么回事的。当初老太太和公爷是不知道这依兰花是个什么用处的,只道不过是花香奇异的珍稀,如今太医却告诉了老太太这依兰花的用处,难保事后老太太和公爷不会想起当年的事来问起的。”
霍夫人登时惊惶不止,一把掐住袁瑶的下巴,“明过果然将当年的事儿都说给你听了。”
这话一出,袁瑶登时也明白了,为什么霍夫人突然就态度扭转,欲至她于死地的,原来以为是明过师太告诉了她当年的事儿。
只是事到如今,就算袁瑶说她什么都不知道,怕是霍夫人也不信了吧。
袁瑶只得道:“明过师父不过是南山寺一个低微的火头尼,又容颜尽毁,可要是她略略将当年的事儿传出一二来,想来多的是人违心的供奉她,又那里会落到这般田地去的。最后还因赎罪而自尽了,她何必的?不说我不知当年的事儿,就是知道了太太有什么不好了,二爷又能社么好的?我又能得什么好的?”
霍夫人阴着脸咬着牙,道:“你知道就好。”
袁瑶抬眼,又道:“当年的事儿本该已随先头太太入了土的,只盼太太别‘一不小心’自个翻了出来,供人想多了,那才是要紧的。”
霍夫人猛地又是一惊,“那盆依兰呢?你们收那里了?”
袁瑶道:“太太给二爷拿回来那日,二爷就烧了,这种留人把柄的事儿自然早处置了早妥当的。”
言下之意是,只霍夫人拿着自己的把柄四处张扬给人看了,还当人全都是瞎子傻子的。
霍夫人面上的青白蓦然换成了青红。
而袁瑶这么维护霍夫人也无他,不过是如她所说的,当年的事儿要是被霍老太君和霍荣查出来了,霍夫人能落什么下场都是可想而知的。
轻者,休,重者,死。
可不管霍夫人是被休,或是被暗中弄死了,对霍榷都没好处。
霍夫人被休,霍榷就失了嫡子的身份。
而若是霍夫人死了,霍榷便要去职丁忧,为母守制三年。
如今霍榷在朝中正是风生水起,大展宏图之时,无论如何都不能因此而折了前程。
与此同时在外书房。
那林太医根本就用不着审,就什么都说了。
霍夫人以太医院院首利诱,只要林太医被请来,不管是什么人什么病,他只管挑屋里的一个香炉就说是依兰花和蛇床子所至的就成。
可天不佑他们,林太医随手正好指到的是霍荣的香鼎。
只是太医院中太医众多,霍夫人又如何肯定袁瑶他们一定会请来的这林太医的?
这便太容易了。
也不论二房请来的是谁,只要请了来霍夫人定半路截去软硬兼施,只让那太医说学识浅薄不如林太医,不敢贸然定论,自然林太医就请来了。
其实还有一事儿,只霍夫人她自己知道的。
若是长久不见二房请太医的,霍夫人是有打算给袁瑶下药的,只是西院铁桶一般,想要下药着实不容易。
等林太医说完被人锁起带了下去,霍榷一直在旁听着也不敢说话的。
霍荣只一直两眼飘远,目光发散,也不知道他有没在听的,只见霍荣一手在不停地把玩着玉佩。
过了许久,霍榷一心记挂着佑哥儿等得有些焦心了,才要起身告退,就听霍荣忽然道:“听说你娘正好就送了一盆依兰花给你。”
霍榷一怔,回道:“是的。”
“长什么样子?拿来我瞧瞧。”霍荣道。
霍榷心跳顿了顿,知道霍荣定是想起了什么了,但面上霍榷到底不敢显,只道:“可惜了,那花太过娇气,我和海棠都不懂照看,才没几日就死了。”
那个到底是他的亲娘,霍榷没有不维护的道理。
霍荣这才收回了飘远的目光,长长的哦了一声,就让霍榷去了。
翌日休沐,霍夫人一夜提心吊胆的,自然不能成眠,好不容易等到鸡打鸣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眯着了一会子了。
再等霍夫人醒来,就觉着是变天了,身边的人都换了。
霍荣端着在堂屋,等着霍夫人过来了。
“都知道你身子一年不比一年了,以后府里的事儿你就不要操心,老太太也知道你不容易的也说不要你去了,你就安安心心这后楼养着,儿子儿媳们每日来给你请安就是了。”
这是变相软禁霍夫人了。
霍夫人一时就红了眼,“公爷的决定,妾身没有不从的。只是妾身也不过是一时听信了旁人的话,才做出这等有失身份的事儿。”
霍荣不紧不慢,也不去看霍夫人,道:“我倒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话让你连着要下杀手,暗害老二他媳妇的?”
霍夫人立时大惊,忙否认道:“没,妾身决计不敢做那种事儿。”
“哼。”霍荣站起身来逼近霍夫人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话霍夫人不到一日就听了两回。
“我且再问你,你给老二那依兰花,是不是就是当年你给俪娘的那盆?”霍荣厉声问道。
俪娘正是先夫人官氏。
正文 2092日第二更在这里
第三二回析产分家(二)
霍夫人只觉胆破心惊;霍荣一手掐上她的颈脖,充血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霍夫人。
“咳咳……”霍夫人就觉着喉咙似乎快被捏碎了,呼吸不畅,让她咳嗽不止。
“说,是不是?”霍荣一身的戾气;再次逼问道。
“没……妾身……妾身……没……没……不知……道……”霍夫人语无伦次的。
霍荣一时间觉着霍夫人的嘴脸无比可憎;当年的事儿他是无凭无证;可他想要弄死个人,哪怕是他的妻子;他也不需任何凭证和罪名;只是他也有顾忌。
那就是霍榷
但霍荣顾忌霍榷,也并非担心日后父子因为这毒妇而反目成仇;而是顾忌霍夫人一死,霍榷的前程就损了。
天下间不为儿女前程着想的父母,到底少。
霍荣来时已做多番准备,劝说让自己绝不能失控了,可每每想起俪娘的惨死,霍荣到底压制不住了。
也是经历得多的人了,霍荣几番呼吸生生强压下心头的暴戾,将霍夫人摔在地上。
多一句话都不想同霍夫人再说的,霍荣大步就往外头去了。
霍夫人钗堕髻乱,颈项上一圈瘀紫,凄凄凉凉地一人躺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
眼泪从霍夫人紧闭的眼中渗出,积蓄成泪珠,直到眼角不堪泪珠的重负,这才向两侧滑落,无声地浸入发丝中。
“太太,地上凉,快起来吧。”一个婆子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很是陌生,可细听似乎又有些熟悉。
霍夫人不愿在下人面前失了脸面,狼狈地从地上坐起来,就见门口出站了一位拄着拐杖的龙钟老态婆子。
婆子背对着门外的关,让霍夫人瞧不清楚她的面容。
“没规矩的东西,我没叫你就敢进来。”霍夫人一面爬起,一面强作门面叱问道,“这里轮不到你来服侍,你去叫屠赖头的过来。”
可那婆子却不动,依旧拄着拐杖站门口,笑道:“多年不见,冯三姑娘的规矩真是越发大了。不对如今该称作太太了才对,虽说在我家姑娘面前也得执妾礼的。”
罢了,老人家虽说腿脚不灵便了,可到底还是给霍夫人蹲福,又道:“太太要叫屠家的?听说昨儿个屠家的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折了腿,太太也是知道的,府里不养没用的人,当初老奴不就这样出的府去荣养的,这可是太太定的规矩,所以屠家一大家子今儿一大早就到庄上去了。”
在听到婆子叫她冯三姑娘时,霍夫人就猜出来了,可她还是问了出来,“你到底是谁?”
婆子稍稍侧了侧身,让光稍稍打上她沟壑满面的脸上,只是她才一动就让人看出她的脚腿微瘸。
“果然是你。”霍夫人一连倒退了好几步,直到腰撞上了桌子。
镇远府这些年来,来来去去不知道多少人了,不说现在的这些人,就是留下的那些曾经的老人,怕是也不记得这婆子是谁了。
别人许是不记得了,可这婆子霍夫人是不能不记得的。
因这婆子正是先夫人的官氏的奶娘——胡嬷嬷。
当年先夫人死后,霍夫人奉太皇太后懿旨嫁入镇远府,胡嬷嬷常常含沙射影,说桑骂槐,指天骂地的暗指霍夫人害了官氏。
也就是在那时,霍老太君听信了胡嬷嬷的话,开始疑霍夫人,并不待见霍夫人的。
起先霍夫人才嫁进的镇远府,脚跟还没站稳,到底不能拿胡嬷嬷如何,等她笼住了霍荣的心后,她才做了手脚收拾了胡嬷嬷。
胡嬷嬷的瘸腿也是那时候伤的,霍夫人以此为由将胡嬷嬷远送庄子上荣养去了。
只是转身二十余年过去了,这胡嬷嬷又回来了。
胡嬷嬷冷笑道:“看来太太终于想起老奴来了,可老奴却一时都不敢忘了太太的,我们家姑娘也不敢忘了太太的,日日托梦给老奴,说和太太的情分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