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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的心思不是这一番敲打就安生的,想以后有安稳日子过,这人是不能留在身边的。
袁瑶话虽说得残忍,可真要动手她也做不出这伤天害命的事,只能另想一法了。
当袁瑶到来时,堂上已经换姚捌端坐,刘推官一同汇审。
未见韩孟,韩姨妈则被赐了座,韩原海站在韩姨妈身后。
韩姨妈看刘推官和大兴钱庄账房的眼神,仿佛世仇。
本来姚捌是不愿这般折腾的,想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既给了韩孟面子,又给了钱庄交待,无奈他大舅子又开始认死理了,只得等袁瑶来。
袁瑶一身出家人的简朴,神情恭谦,落落大方,进来便赢得了刘推官和姚捌的好感。
袁瑶低垂着头带着青素从容下跪,道:“民女袁瑶,叩见大人。”
姚捌想速战速决,便指指韩姨妈道:“你可认得堂上这两人?”
袁瑶不急不徐抬头看向韩姨妈和韩原海,这才道:“认得,他们是民女的姨妈和表兄。”
“那你是否又认得这些?”姚捌让衙役将银票递给袁瑶。
袁瑶细看托盘中的银票,又道:“认得,这些是大兴钱庄应阑珊坊特制的银票。”
姚捌又问:“可是你的?”
“姚大人可是慧眼如炬,”韩姨妈忽然插话对袁瑶道:“你可要老实回话,不然……公堂之上有的是手段。”威胁的话毫不掩饰。
“娘。”韩原海心情极是复杂,虽知道他们家对不住袁瑶,袁瑶这回帮他们是人情,不帮也怪不得袁瑶,换做是他也没道理再帮他们家。
韩原海心是如此说,可看向袁瑶眼神,还是满满的恳求。
姚捌一拍惊堂木,“肃静。”
袁瑶又磕了一个头,“回大人,一来这些个银票阑珊坊的姑娘大多都有,二来票面上未记名,是否是民女的还真不好说。”
韩姨妈则蹦了起来,指头几乎戳到袁瑶的鼻子上,“好你个袁瑶,果然是戏子无义,婊*子无情呀。”
韩原海瞬时痛苦地闭上了眼,喃喃道:“娘,现世报,因果报应。”
韩姨妈又回头呵斥儿子,“你胡说什么。”
“咚”姚捌再拍惊堂木,“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袁瑶看到后堂门口内一角衣袍露了出来,那滚边袁瑶是认得的,韩孟穿过。
刘推官在旁凉凉道:“她这般说有何不对?倘若她说就是她的,本官还不信呢。”
姚捌也点点头。
袁瑶又道:“但若是这些个银票是从我姨妈处得的,那便是我的,是我交给姨妈保管的。”
“算你识相。”顿时韩姨妈心平气和了,挺着腰杆坐回椅子上,一脸得意地看着刘推官。
韩原海则难以置信地看着袁瑶,感激在心。
刘推官又问道:“你一个姑娘家为何会有妓坊的银票?”
韩姨妈大声道:“她曾被贬官妓,如今才脱的籍。”
“娘。”韩原海第一次对母亲有了怨怼。
韩姨妈冷哼道:“我有说错吗?”
藏在后堂门内的韩孟,似乎想冲出来揍人了。
袁瑶虽一身朴素却也难掩姿色,闻言微露几分黯然再添柔弱与无奈,令人怜悯,也将韩姨妈反衬得越发的面目可憎。
刘推官不由道:“你这般说你亲外甥女,你就有脸了?”
不说刘推官,就是姚捌也对韩姨妈生了厌恶。
韩姨妈顿时语塞。
大兴钱庄的账房在旁多时未说话,因他有秀才的功名堂上可不跪。
平日里去兑银子的是青玉,账房是认不得袁瑶和青素的。
只见账房向姚捌拱手一拜,“大人,此银票特殊之处在信物,这位姑娘说银票是她的,可有信物?”
袁瑶道:“有。”回头让青素将沉香刀币信物递上。
“先生看清了,可是此物?”姚捌问道。
账房先生看过后,“没错正是。那这些银票的确是这位姑娘。是我等误会了这位夫人。”
“只是银票为何会在这?我交给姨妈保管的。”袁瑶不解地问道。
“这就要问你的好姨妈了。”刘推官道。
刚要拿账房先生是问的韩姨妈,顿时又蔫了。
“难道姨妈去兑换银子了?”袁瑶再问,“临别时,我可是提醒过姨妈的,这些银票最是特别的,万万不可去兑现了。”
“娘,你怎能这样。”韩原海除了跺脚,真不知该如何说自己的母亲了。
既然事情已经清楚,姚捌就想赶紧结案。
刘推官执意要将银票还给袁瑶,韩姨妈哪里肯依,连袁瑶的信物都非要拿来,那副神憎鬼厌的嘴脸终于让忍无可忍的韩孟从后堂走了出来,上来就给韩姨妈一个耳光。
把韩姨妈打得昏头转向。
韩孟也是想要那些银票的,这些可回了家再做打算,那时就是将袁瑶搓圆捏扁了不过一句话的事,谅她袁瑶也不敢往外张扬半句,何必在这丢人现眼。
可韩孟能想到的,袁瑶自然也明白。
就见袁瑶惶惶不安道:“大人,姨妈这场无妄的官司,皆因袁瑶让姨妈代为保管银票,想来都是袁瑶的过错,这些个银票还是袁瑶自行保管为好。”
姚捌厌恶地扭头,道:“就该如此。”
韩孟见姚捌说话了,也就不敢强迫了。
而韩姨妈一听,闹了半日鸡飞蛋打没半点好处,一口痰气堵在胸口厥了过去。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袁瑶才不会傻傻地等着被带回韩家,借着堂上人仰马翻时溜了。
回到韩家,好不容易醒来的韩姨妈,就听道韩原瀚和韩原海正在苦劝着一意要休妻的韩孟,又昏了过去。
自那后,韩姨妈重重地病了一场,人才安分了不少。
四月二十一,袁家禫祭,袁瑶孝期满,除素服改常服。
袁瑶不敢奢望有亲朋好友到,便静静的办了,不曾想那日却来了一人。
那人须发灰白,头戴方巾,着滚天青边的深衣,腰围同色大带,看外貌年纪是不轻了,可步履矫健,精神矍铄。
来人也未多言语,祭拜过袁父和袁母后,留下一封银子便走了。
这人袁瑶是从未见过的,就算他衣饰素净可皆是不菲的缎料,可知此人非富即贵,来头不小。
他的银子袁瑶本是不想要的,可无奈悄悄留下的,无处归还。
除服后的日子,袁瑶作息一如寺中的姑子,蒲团青灯,清苦得很。
郑爽每月都有送供养银子来,袁瑶早说过不用了,却执意要送来,但霍榷便一次都没来过。
反倒是如今因韩姨妈身体不适,而自由了不少的韩施惠,每月都看来袁瑶几次。
就在袁瑶以为霍榷不会再来这伤心地时,霍榷却突然而至。
袁瑶记得那是刚入秋不久,霍榷带着比秋风更为萧瑟的身影来到她面前。
“她很好。”简单的三个字却道尽所有,不论是韩施巧的,还是他霍榷的。
袁瑶是听说的了,韩施巧一进宫便是专宠,风头无人能及,让袁瑶倍感不安,却无计可施。
霍榷看着后山的那片竹林想说什么,可到了嘴边却是,“今年的秋天来得早啊!”
袁瑶也一同看去,“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罢了,霍榷和袁瑶忽然一同笑了。
“颇为贴合我如今的情境。”霍榷道。
又沉默了片刻,“皇上给我赐婚了,是王家的人。”其实霍榷也不知为何就对袁瑶说了这些。
袁瑶只觉一僵,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是无心助太后的,但也有苦难言,只能道:“大人,小心王家的人。”
正文 25第五回 青玉叛逃(一)
那日后,霍榷不时会来,给袁瑶带来韩施巧的消息,有时也有周家的消息。
周家顾忌着周老太太的身体,怕要守孝耽误了婚期本想尽早完婚,可无奈王娥前头还有一个比她只大几日的四姑娘没人家呢,总不好越过姐姐妹妹先嫁,不成体统,一时便耽搁了下来。
但自从祯武帝赐婚霍榷和王姮,霍、王两家便议定婚期在十月。
王姮,嫡出,年十五,是现今南阳伯继室夫人唯一的女儿,家中行七,于是王家的四姑娘和五姑娘就得抓紧了。
四姑娘紧赶慢赶终于许了人家,日子就定在了八月初,婚礼筹备得紧巴巴的。
见四姑娘的日子定下了,王、周两家便商议将日子延后一月,定在九月初。
每每和袁瑶说起这些,霍榷都发现她过分的静默,之后除韩施巧的消息便少提周家的事了。
只今日有一事不得不提,“昨日夜里,周老太太……病卒了。”
正在小红泥风炉上烹茶的袁瑶,手一僵,让炉子上茶釜的水汽烫了片通红。
可不知是不疼,还是袁瑶忘了疼,也只是顿了片刻,又开始了烹煮香茗的动作。
当一盏茶汤清冽,飘起淡淡香甜之味的香茗递来时,霍榷不接,只看着袁瑶。
不管是袁瑶对周老太太去世的无动于衷,还是这茶水异常的香甜味,都让霍榷不解。
周老太太对袁瑶自小便是亲厚,即便那日病重,周老太太毅然出来见袁瑶,如今得来的却是袁瑶这般的冷漠,不免让霍榷对她有些怨怼。
“袁瑶见大人双目通红,嘴角起皮,便在茶汤中加了菊花和蜂蜜。”袁瑶目光悠远地看向院中绽放的各色ju花,“老太太曾给我烹过这茶,说菊花可平肝明目,蜂蜜可补中润燥。秋燥吃,最是……合适不过了。”话末,声音微微变调了。
霍榷抬头,却见袁瑶转身,用灰蓝的僧袍衣袖拭着脸面,霍榷只得佯装不见。
端起黑釉茶盏,霍榷却是一惊,“鹧鸪斑双耳盏。”
鹧鸪斑盏看似朴实无华,却极为名贵罕见,《清异录》便有“闽中造盏,花纹鹧鸪斑点,试茶家珍之”之说。
也幸得这茶盏朴实无华,韩姨妈有眼无珠,错将珍珠当鱼目这才让袁瑶将东西带出韩家。
袁瑶点点头,“这也是我袁家最后的东西了。也只剩这一只了。”
霍榷无声叹息一气,轻轻将茶盏放下,迟疑颇久,“你……随我进府吧。”
袁瑶诧异地抬头看他,霍榷知她在想什么,便十分之肯定地对她再次点头。
没错,霍榷是要纳袁瑶为妾室。其实当日韩施巧恳求他照顾袁瑶时,便有这意思了,只是当时觉得袁瑶是一心要进周家的,霍榷便作罢了。
而如今周家中能维护袁瑶的周老太太已经走了,袁瑶想再进周家怕是难了。
让袁瑶孤身在寺中,霍榷觉得一来有违他对韩施巧的承诺,二来袁瑶识大体,懂进退,解人意,最重要的是对他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只可惜了曾经入过贱籍。
在一旁装着表情木讷的青玉,忽然两眼光亮,满面的惊喜、雀跃与殷切,唯恐袁瑶拒绝了。
对于这些日子以来的清苦,青玉真的是受够了,每日五更闻板即起,随众尼到大殿做早课。
佛经梵文枯燥难懂,为时又长。
好不容易等到早课完毕,吃早饭,那些斋饭她又不敢恭维了。就算她青玉是为奴为婢的,可也未吃过这些个清汤寡水,杂粮糠米的。
而一日之中最难捱便是饥肠辘辘的晚上,还得做一个时辰的晚课。文人小说下载
因佛家有过午不食的斋戒,日一过中天便不再吃食,直到第二日早课过后再进食。
这种日子如何是人过的,青玉觉得是受够了,眼前便是脱离苦海的机会。
见袁瑶半日没应下,青玉急得不由唤出了声,“姑娘,”此时她也顾不上僭越不僭越了,“姑娘,恕奴婢多嘴,你如今落得这般田地无人问津,只有霍公子盛意拳拳,你可要三思啊!”
袁瑶斥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