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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瑶今非昔比了,已不是妾了,轮不到王姮管教了,所以巩嬷嬷赶紧劝道:“大奶奶,今日入宫可误不得时候。”
“是呀,”袁瑶也不怕王姮,就见她反倒坐下了,“进了宫,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若是问起大奶奶自进府后都做了些什么?大奶奶只能回,整日争风吃醋,整治妾室丫头,到头还被自己的丫头阴了一把。”
王姮立时窒住了,这才想起太后交待的事,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如今进宫见着太后该怎么回?
太后虽是她姑母,但见过的次数却不多,且每回这位姑母都没给过她好脸,所以王姮一直对太后半分亲切都没有,反而敬畏得很。
见王姮终于反应过来了,袁瑶来的目的也达到了就起身走了。
先到正院去见了霍夫人,得了几句嘱咐后才到二门去。
两顶四抬大轿,就是为她和王姮准备的。
霍榷也早侯在门外,见袁瑶主仆来了几步进门来,扶她到一边叮嘱道:“如今皇后和太后貌合神离,皇后暗中拉拢各方另起炉灶,所以她不会为难你而得罪我们镇远府。你只要一切按宫中的规矩行事,别给人拾到错处便成了。”
袁瑶点点头,“皇后和太后怎么会?”
霍榷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听说是太后指使王康嫔给皇后下药,致使皇后龙胎不保。”
袁瑶诧异,“太后为何要这般,皇后诞下皇子,对他们岂不是更有利?”
霍榷笑道:“皇后一旦诞下龙子,那里还会弃自己的血脉不顾,再拥护二皇子的,而王家早已对二皇子孤注一掷,不容分神了。”
袁瑶点点头,“妾身明白了。”
王姮和袁瑶乘轿,霍榷骑马,一路护送他们到玄武门。
霍榷让郑爽给前来接迎的内侍塞了银子,嘱咐小火者小心慢行,再目送着她们的轿舆消失在转角,方离去。
宫里的轿舆可不比府里脚炉手炉都是齐备的,就是窗上也只糊了纱,坐在里头冷得很。
袁瑶透过纱窗,只见和上回给婉贵妃贺寿所走的路是不同的,就见从玄武门直奔顺贞门,穿过御花园就是坤和门。
在门前下的轿,便随女官进了坤和门往配殿去等候传召。
只是在进配殿前,袁瑶在坤和宫正殿前看到了肖姑姑——惠妃韩施巧的婉侍。
就见肖姑姑向她微笑着点点头,后又转身回正殿去了。
袁瑶心中一暖,她知道韩施巧这是担心她进宫遭为难,特来帮衬的。
因心中记挂着韩施巧,袁瑶一时也没留意到王姮的忐忑难安。
一碗茶已见底,王姮却未发觉还周而复始的重复着吃茶的动作,直到从外头进来一位内官,宣:“宣恭人霍门王氏,霍门袁氏觐见。”
这一嗓子竟然把王姮给吓着了,手中的茶碗立时掉落,摔了个粉碎。
袁瑶愕然望着王姮,却见王姮慌乱中强作面门反倒呵斥了她,“还不快快整理妆容,要是皇后娘娘失了仪态,我定不饶你。”
此时在宫中,袁瑶不和王姮一般见识,等王姮稍稍镇定了下来一道低头随内官出了配殿,往正殿去了。
跨入正殿,袁瑶和王姮目不斜视,颔首低眼,在正间宝座前依礼叩拜。
听到“平身。”袁瑶和王姮方敢款款而起。
又听一声,“赐座。”
袁瑶和王姮福身谢恩方敢侧身落座。
此时再看,只见一位头戴双凤翊龙冠,身着明黄大衫霞帔的美貌妇人端坐在上,这正是王姮的异母长姐王皇后。
只见皇后眉目亲和,将她们两人上下打量。
而在皇后下首,那头戴九翟珠翠牡丹冠,身着大红大衫霞帔的皇妃,不是韩施巧还有谁。
韩施巧面上微微激动,眼中含泪,袁瑶知道她这是喜极而泣,为他们袁家终于沉冤得雪而倍感欣慰。
就像霍榷说的,皇后果然不曾为难袁瑶,问了她几句后,就只和王姮聊家常了,罢了就让她们跪安了。
一出正殿,王姮如卸下重负,长长地输了一口气,虽然手还在颤抖着,可心神总算在慢慢定下来了。
两人方要走出坤和宫,就听身后传来肖姑姑的声音,“二位夫人请留步。”
袁瑶回头见韩施巧也从殿内出来了,和王姮紧忙靠边,向韩施巧行礼,“惠妃娘娘吉祥。”
韩施巧刚让平身,从外头进来一位行色匆匆的内官,高声宣道:“太后口谕,传恭人霍门王氏、霍门袁氏,宁寿宫觐见。”
不说王姮,就是袁瑶都不由心头一紧。
对于太后这旨意,韩施巧也诧异得很,如今皇后和太后各怀鬼胎她是知道的,心说难道太后这是在严防皇后拉拢了镇远府?
韩施巧拉过袁瑶的手道:“只管去,想来太后娘娘也是多时没见侄女了的,过去询问几句也是有的。你们赶紧过去吧。”
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韩施巧这话让王姮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自从隆福门出了坤和宫后,一路上王姮失魂落魄的,脚下更是磕磕绊绊的。
到了宁寿门,袁瑶和王姮都深吸了一口气,才敢迈进门去。
然,今日的宁寿宫却不平静,进门就见一位宫人被堵了嘴在受廷杖。
那宫人腰下早已分辨不出衣裙原来的颜色,一片暗红的泥泞。
王姮顿时脚下一软,要不是袁瑶及时扶着,怕是就要跌坐在地了。
要是往日,王姮定立时就甩开袁瑶的手,这会子王姮也顾不上了,在袁瑶的搀扶下往前走着。
等她们从受刑的宫人身边经过时,王姮见袁瑶突然惊恐失色,扶着她的手也似瞬间失去了温度,开始颤抖。
王姮以为袁瑶是没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其实她也见不惯的,以往下狠手发落下头的人她也没去看过的,于是就拖着袁瑶赶紧走。两人就这么相互搀扶着往前。
也只有袁瑶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因那宫人竟然是青玉。
正文 10510日的更新在这里
青玉已被人抬走;是死是活已无法获知。
而宁寿宫中;不论是太后那看似慈祥宽和的面容,还是那木鱼声声,再也无法掩盖其背后浓重的血腥和残忍;令本应明净庄严的佛法也变得伪善,虚假。
袁瑶和王姮俯跪在地,不敢动弹分毫,地板的寒气在一点点地侵蚀她们的体温,麻木了四肢。
王姮已有些恍惚,袁瑶也不比她强,只是袁瑶一再地告诉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一定要坚持住,这是唯一能救霍家的机会了。
终于,太后将一册经卷念诵完毕;李尚宫上前扶起她;慢慢往殿内正间的紫檀雕嵌万寿万福的宝座上走去。
等太后缓缓落座,袁瑶再度叩首呼道:“臣妇袁氏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袁瑶的叩安唤回了王姮恍惚的心神,慌乱中也赶紧见礼道安。
太后哼了一声后,“哀家万福吗?如今看来有福的是你们,夫婿加官进爵,你们也跟着水涨船高,特别是袁氏,如今更是满门昭雪,再世为人了。金安,哀家倒是觉得快入土为安了。”
末了,太后将手中的菩提子诵珠砸向袁瑶和王姮。
诵珠立时断开,菩提子散落,滴滴答答的在地上跳动,滚向四周。
袁瑶和王姮惊恐道:“臣妇有罪。”
太后指着她们,“哀家能给你们今时今日的荣耀和富贵,也能再将你们打回原形。”
袁瑶知道太后这话是对她说的,打杀了青玉就是对她的警告。
太后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袁瑶,就算逃到天边也逃不出她的掌心。
袁瑶诚惶诚恐道:“太后恩典,臣妇不敢忘了。”
“不敢忘,那你们都做了什么?”太后也不再伪装成那慈眉善目了的,阴桀暴戾,盛气凌人。
“回……回太后,臣……臣妇……实……实在是……”王姮本想说她已经尽力了,可因结结巴巴,一时不成语了。
袁瑶听出王姮要推脱,赶紧接过话道:“启禀太后,如今侯府上下臣妇等已探查过半,却仍未见遗诏踪迹,是臣妇等无能。”
认错才是如今最好应对之法,百般狡辩只会越发激怒太后。
闻言,太后果然怒气稍减,“所以你们打算就这么作罢了?”
袁瑶暗暗吸了一气,面上却做迟疑状,最后方吞吞吐吐道:“回太后,其实臣妇心中一直有一疑影,如今满府遍寻不到遗诏的踪迹,让臣妇心中的疑影越重了。”
太后蹙眉道:“什么疑影?”
袁瑶微微抬起头来,“镇远侯他……真有遗诏?”
听罢,太后也是蓦然一震,因她从一开始就抱有宁可信其有的心思,从未回头去怀疑遗诏是否真的存在。
见太后沉默了,袁瑶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便继续道:“当初太后娘娘权倾朝野半壁,可追太皇太后之时的风采。”
想起那时,太后也不由得面上起了得意之色。
袁瑶再道:“然,就在那时遗诏的谣言四起,也是在那时起太后娘娘收敛了锋芒。若是当时太后娘娘不畏谣言,想来如今早便临朝摄政了。”
被袁瑶这般一说,太后也觉得可惜了。
太后不知不觉中,被袁瑶所引导了。
袁瑶继续诱导道:“可正是当初太后娘娘的韬光养晦,让如今谁得了利?”
看如今朝堂上下,最为得利的自然是祯武帝了。太后面上不禁一阴。
“臣妇曾试探过霍榷,他说当初谣言四起之时,因事关遗诏非同小可,镇远侯也怕担了罪名,故而也暗暗中偷偷查过谣言的起源。”袁瑶边说边偷觑太后的神色。
太后一拍宝座的扶手,“说,到底是谁放出的谣言?”
袁瑶看了看四周,小声道:“霍榷说,线索断在宫中,无法再查。”这些自然是袁瑶扯的谎。
太后想了片刻,“哀家恕你无罪,你接着说。”
袁瑶又吸了一口气,“按说镇远侯持有遗诏,可事有不便,以便宜论上,拥有如此滔天的权利,也就是说废帝亦可。”
不说王姮,就是太后都不禁倒抽冷气一口。
“所以最为忌惮遗诏存在的人首当是……皇上才对,可皇上似乎并未……在意。”也只有袁瑶知道祯武帝是否真的不在意。
太后蓦然回想,祯武帝自遗诏传言流出后的种种作为,果然是没一处是顾忌了遗诏的。
难道谣言真是他放出的?太后终于疑上祯武帝了。
想罢,太后腾地站了起来,望向前朝的方向,呼吸沉而长了。
没错,袁瑶这是故意在挑唆太后和祯武帝。
因只有让太后和祯武帝斗起来,袁瑶才有法子让他们相信遗诏根本就不存在,不过是谣言,无稽之谈。
虽然算计太后和祯武帝,无疑火中取栗,但袁瑶亦要为之,因她要保护她的夫君,她要保护她未出世的孩子。
殿中一片静谧,仿若那佛前的香烟都静止了。
日头渐沉,如血般悬在西方,就似要燃尽残余的光芒,亦要将天地渲染上她最后的红。一时间红云纵横,跨越天际,耀眼非常。
“皇上驾到。”一声唱报,打破了宁寿宫伪装的祥和和平静。
太后本想缓缓坐回宝座,可久站的双腿早已僵直,她重重地倒回座上。
“太后娘娘。”李尚宫慌忙上前。
太后闭上眼摆摆手,再睁开时她又恢复了往日人前的慈祥宽和,对依旧跪拜在地袁瑶和王姮道:“行了,你们跪安吧。”
王姮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袁瑶已俯首叩拜,“臣妇告退。”见状王姮也赶紧告退。
久跪的双腿已不灵便,两人几番踉跄方从地上站起。
但此时殿外有一人已近来。
精致的双龙翼善冠,明黄金丝腾云盘龙窄袖袍,他踩着夕阳血红的余晖阔步而来。
有那么一瞬,袁瑶仿佛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