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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想活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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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日头不及炙热,但也烤得岑睿嘴皮子发干起。

这种苦,她不是没有吃过。在她刚懂事那阵子,她娘才带着她到清水郡安家。置了宅子后,银钱所剩无几,小岑睿熬不住饿就捡着晌午田里人少的时候偷红薯。那时她还是个青涩的小毛贼,顶着太阳在田里一趴好久,才揣着几个小薯头奔回家。回家倒好,红薯没啃上,人先中了暑气,晕过去了。

这被日后升格为大毛贼的岑睿称之为黑历史,但也间接培养了她顽强不屈的意志,也可说是牛脾气。

魏长烟越是想看她出丑,她的腰板就挺得越笔直,眼神还充满挑衅。

连来喜都看不下去了,趁魏长烟背过身喝茶润喉的功夫,快如闪电地蹿过去擦了擦岑睿脸上的汗珠子,切切道:“陛下!人在屋檐下,低头低头哪!”

岑睿果敢拒绝:“朕这是在乌龟壳子下,不能低头!”

于是,不低头的皇帝陛下拖着满身伤痕,一瘸一拐地被搀回了养心殿。

魏长烟“恭送”小皇帝离去时,依依不舍道:“陛下,明日再见。”

见你妈个头!岑睿走出三步远,没能忍住,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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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起,上朝的大臣们看岑睿的眼神微微有些怪异。陛下这坐姿也,太扭曲了些吧?

毒,魏长烟太毒了。

傅诤将教岑睿习武之职托付给魏长烟时,状作无意地点了句“陛下身怀旧伤,劳魏国公多费心了。”

魏长烟心领神会地“曲解”了傅诤的意思,明面上岑睿身上妥妥当当,瞧不见一处伤痕。可捞起袖子、裤角,腿弯处,背部,皆是青青紫紫的淤肿。伤不重,但足以让岑睿坐哪哪疼,浑身不自在。

怀着对八卦的热切憧憬,一过早朝,大臣们便打听到了,说是魏国公日日奉诏进宫。进宫做些什么呢?宫里人在来喜的威吓下死活不敢再说了。

看小宫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各位大人相视一眼,玉笏遮住半边脸,嘿嘿嘿地笑了。

左散骑常侍感慨道:“就说皇帝陛下和先帝大不相同,宫里仅储了一个妃嫔,原来是好这一口啊。”

路过他身边的门下侍中咳了声:“言多必失。”

常侍惶恐噤声,忽见他的上司侍中郎附过来低声道:“你难道没听说前些日子徐相家的二公子进宫作了回画,再出来就得了个断袖之名,还传闻徐二公子的相好是首辅大人。现在看,首辅大人替陛下冤做了幌子啊。”

周围竖耳窃听的大臣皆做出副恍然大悟之色。

走在前头的徐师慢下步子,眉间有些沉重。

稍落后一步的中书侍郎徐天奇道:“叔叔可是为立青与公主的婚事担忧?”

徐师往左右看了眼,无人注意,忧道:“今日我探过陛下和首辅的口风,八成是黄了。你说这立青,要是有你一半的出息,我也就不愁了。”

出息又怎样,你又没让我娶公主,徐天奇在肚子里嘀咕了句,口上仍是奉承:“堂哥素有才名,小侄哪比得上半分。不过,今日看来,叔叔可还要送知敏入宫?”

徐知敏是徐立青的同胞妹妹,自从知道自己有十分之九的可能要进宫伺候那个纨绔帝王,终日以泪洗面,迅速从个丰腴美人消瘦成了根竹竿。徐天奇心疼妹妹,又受不住母亲幽怨的眼神,原打算硬着头皮问徐师有没有其他办法,结果小皇帝闹了这一桩绯闻出来。皆大欢喜啊这是。

喜了没片刻,徐师转过头用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神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立青去燕州赴任了……要不,送你入宫?”

“……”徐天奇菊部一紧,脸唰的白了。

┉┉ ∞ ∞┉┉┉┉ ∞ ∞┉┉┉

连着几日,岑睿没去梁华殿用膳。

一人对着一桌饭菜吃了没两口,傅诤放下碗筷,问宫人:“陛下呢?”

小宫娥入宫不久,又不是岑睿近身伺候的,自然无从回答。

恰巧来喜寻傅诤而来,和见了活菩萨一样忙道:“陛下从尚苑回来后就在寝殿里,已经好几晚没用膳了。”嘴角瘪下委屈道:“也不让小人去伺候。”

片刻后,傅诤站在岑睿寝殿门口,屈指轻叩了三下门,里面有窸窣声响,但无人回应。

傅诤沉默了下,从来喜手中取过食盘:“你们先下去。”

门没合实,用力一推,吱呀一声,即开了。

前进花厅里没岑睿的影子,隔断之后零碎的声响静了下来,岑睿疲惫的声音从重重帐幔后传来:“不是说朕不吃了,让你们别进来么?”

“陛下,是臣。”傅诤一手端着食盘,一手挑高帐幔,古井无波的眸光投向四仰八叉瘫在地上的岑睿。

岑睿心跳猛地冻住了,双眼发直看向傅诤,撩高的袖中露出截淤血点点的胳膊……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日更~我发现卖萌这条路不太适合我,以后我还是这么严肃而正经好了……

写得有点眼花,歇一会回来看有没有虫

☆、【拾捌】安抚

“傅、傅卿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岑睿慌慌张张地放下袖子,从绒毯上爬起来。一不留神扭到了腰上的瘀伤,尖锐的刺痛贯穿身体,半天缓不过劲来。

傅诤皱皱眉,将食盘置于矮柜之上,跪坐下来,一手按住岑睿:“陛下莫动。”另一只手拿开岑睿按住腰的手,掌心在触碰到对方不盈一握的柔软腰部时,傅诤稍是一怔,又于一瞬间敛去所有的心思。在她岔气扭筋的位置上,力度适中地推按捏揉起来。

岑睿这时哪还能动弹,像只泥雕似的僵直在地上,嘴里嘶嘶抽着凉气。待腰上的痛楚稍稍缓解了些,急忙直起身向后跪行半步,避开傅诤的手讪讪道:“朕好多了,有劳傅卿了。”

察觉到自己规避得过于刻意,掩饰地夸赞道:“没想到傅诤竟还有一手精妙的推拿功夫。”

傅诤分明还瞧见小皇帝疼得面如金纸,却依岑睿所言停下了手。眼眸过处瞟到地上散落的药瓶,拾起一个嗅了一嗅,里面果真有治外伤的药材,低低问道:“陛下受伤了?”

话音未落,岑睿从嘴里冲出了两个字:“没有!”

她神色郁郁,被魏长烟一个人看笑话就够了,可不愿再多个人来嘲笑她。如果对面人是她的皇帝老子,她早就哭得撕心裂肺把魏长烟往死里埋汰了。可怜她老子去的早,把自己这个孤儿丢给傅诤这个冷心冷情的“后爹”。哭也是白哭,与其浪费感情,不如省点力气钻研下整回魏长烟的办法。

傅诤手握药瓶,眸光沉静,望得岑睿浑身不自在,仿佛在他眼下自己的一切皆无所遁形。

俄而,岑睿放弃坚持,低头认输:“不过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伤而已,不值一提。”

如她所想,傅诤没有一句安慰的言语,眉头都没动下。只见他将药瓶启开,往掌心里徐徐倒了些药油,道:“陛下将袖子撩高些。”

岑睿木了木,攥着袖口好一会,在傅诤露出一丝不耐之色时,才谨慎地将袖口挽起几寸。

恭国男子喜着宽衽长衫,袖摆飘逸,行走间如云若水。岑睿在没上朝时多是作此打扮,可于此时,这副广袖没衬出她多少飘洒之姿来,反是显得她囊于其中的手腕细如柴枝,一捏即断。

在看清岑睿胳膊的青紫时,傅诤心头微微一滞,似有浊气堵在胸口,不得抒散。于表面上,他仍是寡言淡色,沉默地托着岑睿的手腕慢慢抹开药油。

他用力很轻,岑睿几近感受不到多少疼痛。到现在,她还未从被傅诤这一举动惊到的呆滞状态中摆脱出来,像个乖巧的提线木偶,傅诤让她换左手就换左手,傅诤让她拿布巾就拿布巾。

辛辣的中药味浮于空中,熏得她眼眶有些酸,使劲眨眨眼又恢复了常色。

傅诤岂能瞧不出岑睿的神情变化,却不戳穿她,垂眸替她两只胳膊细致地上好了药,就着布巾擦拭了下手,视线落到她尚挺得不自然的腰际,顿了下,平声道:“陛下,褪下外衫吧。”

岑睿错愕地看着他,听他又重复了一遍,吓得清醒了过来,脸涨成猪肝色,想也没想地道:“不行!”

傅诤的双耳被这声吼刺得微痛,拧眉看着扭扭捏捏的岑睿:“陛下腰上的扭伤若不及时上药,明日恐会加重伤情。陛下与臣皆是男子……”

岑睿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动着,强作冷静之色道:“朕、朕从小便不喜别人贴身靠近,这药等朕自己上即可,不劳傅卿了。”

这一点,傅诤倒是从别的宫人那里听说过,岑睿做王爷时就有个怪癖,不论沐浴更衣还是入寝小憩,除了龙素素周围皆不留他人。

像岑睿这样身份清贵、样貌又俊秀的少年郎,哪能不会招惹几株心猿意马的小桃花呢?

在暄王府时,有过那么几个自认长相不错的侍女或直白或委婉地向岑睿自荐枕席,无一例外都遭受到了沉重且无情的拒绝。

甚者,有一个艺高人胆大的舞姬借着岑睿醉酒爬上了床,罩着一层聊胜于无的薄纱的美人在月光下媚眼如丝地问岑睿:“王爷,您难道看着奴家就没有感觉么?”

你有的我都有,你说我看着你要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啊?

装醉从宫宴上溜回来的岑睿木然地看着她道:“小王只有一个感觉。”

美人羞涩地娇笑了下:“什么感觉?”

“你的腰有点粗。”岑睿是个诚实的人。

羞愤欲死的美人泪奔而出,再也没出现在岑睿眼下。也是从这时候起,暄王爷不喜女色的名声渐渐传了开来,与此相伴的是更多隐晦的流言,譬如“暄王爷好男色”什么的。

老皇帝急了啊,儿子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这还了得?他还要不要抱孙子了?!心急火燎地把岑睿召进宫内,语重心长地与她讨论番男女风月之事,最后老皇帝见岑睿仍没开多少窍之迹,忍痛割爱道:“我的儿啊,你要真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就从寡人的宫里挑几个吧,寡人不介意的。”

岑睿吃惊地看向她慷慨无私的老子,小眼神不自觉地就瞟向了伴驾在旁的徐贵妃。

徐贵妃掩面而泣狂奔出去,闹着要上吊。

宫里的妃嫔十个有七个出自世家,个个都是宫斗出身的好手,人精哪!岑睿哪敢留在身边啊。再后来,市井里传出,暄王爷在长乐坊对清倌龙素素“一见钟情”这样的狗血桥段。老皇帝的提议自然而然地没了着落。

“冶容媚姿;铅华素质;皆为伐命者也。”身为国君,最忌女色误国。岑睿如此,按理是件好事。

可……

傅诤看着几近要退避到角落里的岑睿,微启的双唇闭了闭,改言道:“陛下,用膳吧。”

岑睿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傅诤,确定他没有再打她外衫的主意,才松弛下来。她本累得毫无胃口,只想倒头大睡,但不知是被傅诤这反常举动惊悸到了,还是真的饿了,风卷残云地扫完了傅诤送来的饭菜。

膳毕,两人席地而坐,一个摸着肚子打着饱嗝昏昏欲睡,一个默然收拾滚落一地的药瓶。

岑睿瞅着傅诤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心里的小九九又算了起来,扯了两句闲话,不露痕迹地点了两句魏长烟如何如何“虐待”她。

傅诤没顺她的意,只看了她一眼:“孩子气。”

岑睿撇撇嘴:“过了三月,我才十五呢。”

傅诤唇角的笑意一闪即逝。

翌日,魏长烟懒散地步入尚苑,脸倏地冷了。

久候的来喜公公趾高气扬地看着他,哼了声道:“今日沐休,首辅大人与陛下受秦太师相邀去畅春园赏花了,魏国公您请回吧。”

畅春园中的秦太师拈须下了粒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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