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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带着坐上了一辆车,在宽阔而井然的街道上七弯八绕地开了近二十分钟,停在一栋简约的白色建筑前——门外的关卡卫哨让我明白这里一定是某座机要的基地。
下了车,一行人又步履不停地往里走,那群寸步不离的白袍研究员们接二连三地离开了,最后就只剩下凌志还跟在我与妈妈身边。
这一路上,妈妈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偶尔会用温暖的目光注视着我,教我忐忑的心总算找回了一些安定,也克制住了数次要脱口而出的问询——我该相信妈妈的,不是吗?
我们搭乘电梯到了顶层,进了走廊最深处的一间办公室,这也是走廊中唯一一间用红木做门遮掩住了室内一切的房间——其他的房间清一色都是用透明玻璃围起来的观察室,有的摆满了实验器材,有的陈列了各色标本,还有的闲置着,却无一例外的有面无表情的守卫看护在门的两侧,除了行色匆匆的研究员,每隔几秒钟便会有几名手持武器的守卫巡逻经过,看管严密尤甚监狱,让人实在难有好感。
——忙碌、冰冷、压抑,这样可怕的环境,就是妈妈工作的地方么?
我的心抽搐了一下,既为妈妈心疼,也为自己这个不孝顺的女儿惭愧;以前与妈妈见面,都是在她指定的地方,我只以为是妈妈体贴,却从未想过了解妈妈的工作情况,竟然是到了此时此刻,才初窥端倪。
自妈妈从大学里提前退休,她便一心投入到自己的研究之中,我却不知道,她在这里的工作,是自愿还是碍于什么不能明说的胁迫——如果是后者,我一定要想办法把妈妈带走。
“小凌,你把这份报告送到监测处,做一份评估。”妈妈拉着我坐进了办公室里的沙发,随口便将凌志打发出去了。
等到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妈妈终于褪去了冷静又强势的外衣,爱怜地把我拉进她的怀里,顺着我的头发,轻声说道:“小安,妈妈很担心你。”
我的眼中一阵酸涩,使劲将泪意逼退,用轻快的声音回答:“安啦安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终于还是没沉住气,我又接着说道,“妈妈,你知道我和萧……”
她忽然从沙发里站起身,几步踱到了办公桌前,作势要去按铃,装着若无其事地打断了我的话:“小安,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一定累了,妈妈先让人带你去休息。”
我跳起来抓住她的手,认真看向她的双眼,忍着心酸,一字一句地强调:“我爱她,我要嫁给她。”看着妈妈陡然间冷下来的脸,我心里发憷,却不得不硬撑着回视,不敢有丝毫退让。
——我曾设想过,有一天将自己认定的结婚对象带到妈妈面前给她把关的时候,是怎样的羞涩与甜蜜,而妈妈或欣慰的感叹或揶揄的调侃,都是我所渴求的温柔;但我没有想到过,我带来的那个“她”,会让妈妈流露出这样心疼的目光以及,坚决的反对。
“小安,非要是她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妈妈平静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犯了错而不自知孩子,“我甚至于不愿计较你选择了同性,但是,这位萧小姐不行……只有她不行。”
“为什么!”惊愕之下,我反复咀嚼她的意思,几乎要为这种不可理喻的坚持出离愤怒了,“她那么好,最重要的是——她爱我,我也爱她;我想不出你要反对我们的理由。”
“你真的想知道?”沉默了许久,妈妈轻轻笑了笑,却让我觉得沉重得有些悲伤,“哪怕,这个真相是你无法接受的么?”
这一刻,我的理智仿佛被两个声音所拉扯,一个极力阻止我继续逼问,一个却叫嚣着刨根问底;最终,后者占据了上风,我听见自己冷静地说道:“是的。”
她不再试图劝我,只是点了点头,替我倒了一杯水,放松地坐到了我身边:“事情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你还只有这么一点点大。那时候,你爸爸还在,而且致力于他钟爱的考古事业,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在世界各地奔波。”她比了比一个高度,笑容怀念又凄婉。
——的确,因为当时年纪小,而爸爸呆在我们身边的时间又少,我对他的印象实在模糊得很;现在听妈妈说起来,只觉得又新奇又伤感。
“那一次,他去了拉丁美洲……考古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洞窟,里面有一块巨大的石碑,以及会自主发光的未知球体。专家破译,那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玛雅人的祭祀场,而那块石碑,则是记录了玛雅预言的神谕之石。”
“石碑上写了什么?”我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了各种怪诞的想法,却又隐约觉得似乎没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只恐怕最后的结果,正如妈妈事先说明的那样,是我无法接受的。
“光芒乍现之际,深渊门开之时,罪恶的清剿者布满大地,一切都将被重塑。”她的笑中带了一丝嘲讽,又有着深切的悲痛,“在那颗发光的球体将所有考古队员变成丧尸之前,没人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算知道,也没人相信。”
“丧尸?发光的球?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午夜在宾馆见到的天外陨石与刺眼白光——若是按照妈妈的说法,考古队在玛雅祭坛里发现了同样的东西而变成了丧尸,那是不是意味着,这种特殊的物质,就是将人们彻底改造的源头?
“消息很快被封锁起来,而我和几名生物学教授也被勒令研究那块石头以及那些没了意识只凭本能攻击人类的丧尸——这其中一个,正是你的爸爸。”她使劲闭了闭眼睛,像是为了忽略自己一瞬间的软弱而迅速接着说道,“那几个靠近石头的教授也都不约而同地变成了丧尸,唯一一个进化成异能者的教授,因为不堪忍受没日没夜被研究而企图逃跑,被守卫杀死了。”
我拉着妈妈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力量给她,显然这并不能有什么帮助,至少她的脸色没有更加难看下去。
我知道让她再次回忆起那段过去是一种折磨,她虽然始终保持着平静,但是她眼中的忧郁却几乎要让我惭愧地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事实却是,我的好奇心战胜了愧疚,让我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至关重要的下文。
“上头最终下令将那个祭坛填埋,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而我则开始接手了丧尸的研究。那个研究被命名为‘新人类改造计划’,意在那预言上的一天到来之前,造出一支能够与丧尸抗衡的军队,”妈妈抚摸着我的头发,仿佛以此追忆着什么,“我和助手从丧尸的大脑里发现了一种晶体,里面提取的物质可以改造人的体质。我尝试着制造出一种可以唤醒你爸爸神智的药剂,但是那除了让一批又一批的人变成麻木的战斗机器以外,没有任何帮助,甚至于我不得不将你送到偏远的住处,鼓励你去别的城市求学……”
“等等,这又是为什么?”我似乎抓住了一个关键,一个可能改变我命运的转折。
她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看向我,像是为了没能逃开回答这个问题而困扰:“我也是之后才发现,你的血液对于那群改造活尸来说有着绝大的吸引,很有可能会使他们疯狂——事实上,你就是那种药剂的基因源。”
“也就是说,萧会变成一个怪物,全是因为我妈妈制造了这种药剂,而这种药剂的某些成分还来自于我的身上?不、不!这不是真的……”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脸上掺杂了后悔与痛苦,最后却转化为坚定。
一瞬间,我的眼前出现了无数个场景:萧浅浅微笑时候的样子,萧冷漠地抿着唇角的样子,萧抱着我一脸温柔的样子,萧攥紧了拳头满脸痛苦的样子;最后的画面却在她难过地倾诉着自己是个怪物与恳切地凝望着我不让我离开之间不断切换——我要怎么告诉她,她的一切不幸、一切苦难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她全心全意信任和关爱的我?
我真恨不得杀了我自己,尽管这丝毫不能弥补我对她的伤害。
“你知道她是活尸对不对?你知道该怎么把她变回来对不对?”我哀求地抓住了妈妈的手,再也没有了之前那份教她承认我与萧的从容自信——现在,就连我自己都不敢再奢求能够被她原谅,能够与她毫无芥蒂地在一起了。
“首先,你不能再和她接近了,否则,你们越是亲密,你对她的影响就越大,到了一定的程度,她会彻底失去理智,沦为一只丧尸。”她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确保我听见并且接受了她的每一个字,“其次,我会安排她离开b市,躲开军部的搜捕,在还原药剂研制成功后,再将她带回来——所以,你必须与她分手。”
“为什么?我可以把真相告诉她,说服她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如果她愿意原谅我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分手?”我不住地摇头,心里或多或少还抱着一丝希望。
“你不能保证她在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发怒以至于失控,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而且,逐步脱离她的生活将影响减到最低,对她对你都好,”妈妈的眼神透出一种近乎冷酷的睿智,让我几乎要怀疑前一刻还散发出忧郁和伤感的那个另有其人,“身为一个母亲,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盲目地追求不属于自己的幸福……小安,做个乖孩子。你还年轻,以后总会遇到喜欢的人,和他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不要走弯路。”
我知道,这是妈妈的最后通牒,也是她没有宣诸于口的条件——我不能拒绝,除非我不在意萧最终变成了一只丧尸,就像那只丧尸王白苏一样,在浑浑噩噩中嗜杀无度,在清醒后痛不欲生,自我厌弃乃至一心寻死……我怎么能忍心她这样?
我死死地捂住了胸口,那里仿佛破开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灌入,将我的心脏冰冻。我以为我会痛哭流涕,会嘶声大叫,实际上,我只是平静地擦掉了眼角的湿润,轻轻地点了点头:“妈妈,我会和她说清楚的,你放心。”
我这样告诉她,也同样告诉自己,尽管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抱歉妈妈,我没有办法像你说的那样,和其他人在一起。
在我的心里,只容得下她一个人;硬要剥离她的存在,只会让我的心也跟着一并死去。
我以前总有这样那样的预感:终有一天,我和萧会站在对立面,渐行渐远。
这一天竟然真的来到了,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在我以为会和她携手一生的美梦破碎的时候。
但我渴望承受这种疼痛,那是对我的惩罚,是我在注定失去她之后,能够证明我的感情的,仅有的安慰。
千帆过尽之时,她不会再感到痛苦和悲伤,不会再嗜血和迷茫;她会比普通人更健康,她的魅力足以让她的追求者们前赴后继。她值得更好的伴侣,更美满的家庭。
而经年之后,当她想起了这段过往,也不过是惆怅自己的人生中有那样一个有缘无分的过客罢了。
或许这是,我唯一能够为她做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玛雅预言什么的,我知道这很扯,轻拍……orz
好久不更是因为寝室的网坏了,你们要相信只靠流量和校园网过活的作者比你们更痛苦╮(╯_╰)╭
事实上我只能到别的有网的地方更新,可心酸了呢……然后,你们觉得这算虐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