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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逐鹿不以为意地笑笑,扬手招过侍立在边上的服务员:“伤员不宜喝酒,把我们这桌的饮料都换成果汁。”
我注意到孙敬成的神色有些奇怪,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却又变回了正常。
——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我耸了耸肩,目光在身前的菜品上逡巡,却是被盛装菜肴的鲜亮碗碟吸引住了——从色泽纹理来看,这些成套的碗碟都是上好的烧制瓷器,虽然及不上官哥汝钧定的名窑级别,倒也很有几分赏玩的价值——那几只胭脂色的盘子格外好看,有一只正在离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没有心思听百里逐鹿讲了些什么客套话,与墨墨一样期待地等到了他的“开席”指令,我忙不迭想要动筷子去夹那胭脂色盘子里看上去分外诱人的菜品。
只是还没等我的筷子抵上,一只瓷白如玉的手格住了我的手腕,清泠泠的女声淌过耳边,瞬间教我顿住了动作:“且慢。”
“萧?”我顺着力道收回手,疑惑地看去,就见她纤长的睫毛慢条斯理地扇了扇,格住我的手却毫不含糊地将那碟菜与另一碟换了个位置。
“……”我郁闷地咬了咬筷子尖,十分不解。
她瞥了我一眼,夹了一筷子西芹百合到我碗里,悠悠地解释道:“我不喜欢吃那个。”
——就算不喜欢,也没必要换位置吧?这种举动在宴席上可说是很失礼的行为。
……好吧,谁让对象是萧呢?
她就是有一种魅力,任何不妥帖的任性经由她做来,就成了理所当然;而这种淡然的肃穆,在我看来是可爱得紧。
我看了一眼乐颠颠朝着胭脂盘子伸筷子的墨墨,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吃下了碗里的西芹百合——味道很棒。
还没来得及再尝一些别的,就听“叮当——”一声玻璃打碎的脆响,“小强”怒气冲冲地从位子上站起来,面皮胀得发紫,额头青筋直冒,那双虎目却是瞪着百里逐鹿。
他身边的孙敬成也是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攥着杯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观百里逐鹿却是若无其事地叼着筷子往嘴里夹菜,对他们的挑衅没有半分放在眼里。
而除了他们之外,其余就坐的人也神色莫名地停止了交谈,有的警惕地来回张望,有的与身边人使着眼色,隐约间集结出了一股势力。
一时间,偌大的会场安静异常,只剩下墨墨大快朵颐地盘著相击声——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她也慢慢停下了进食的速度,不悦地抬眼看来。
我看了看萧微挑的嘴角,心里安稳下来,然而这一丝安稳却在扫到百里逐鹿鱼儿上钩一般得意的神色时有了几分波动。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么?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再没了食欲。
45萧·鹿死谁手(上)
这百里基地的面积不大;设施倒是难得的齐备——除了发电机;还有净水系统;难怪那场雨后还能保持如此多的有生力量;这样想来,他们去水库取水倒也算不得找死的行为。
不过;这个百里逐鹿给我的感觉实在很坏,连带着这个基地在我眼里也是漏洞百出。
那些住在别墅里的女人大多是没有异能的,却过着比一般异能者还要优渥的生活;就算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只不过安然和乔子墨这两个丫头还未曾见识过真正的民间疾苦;弱肉强食;自然也想不到这深一层;吴放歌未必没有发觉,只是不忍点破罢了。
这个百里逐鹿将我们安置在这里,居心太过明显;甚至教人怀疑他是否有意为之——我只是好奇,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们就一定会接受他的摆布?
还是说,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我倒很期待与他的交锋。
哄睡了安然,窗外的天色已是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就连我们来时通明辉煌的灯光也变得稀稀落落,想来整个基地中至少八成的人已经陷入了熟睡——剩下的,除了值守巡夜的人,便是那些心怀鬼胎,无法入眠的家伙了吧。
哦,忘了把我自己算在内——如果真要说起来,与那些人相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呵。
换了一套暗色的衣服将头脸都包裹严实,戴上墨镜确保晶状体在夜色中不会反光,我轻轻从二楼的窗户翻上了屋顶,踩着屋脊慢慢挪到两幢别墅的交界处,轻轻一跃攀住了另一幢别墅外伸的顶檐,手臂使力,引体向上登6。
伏在屋顶上,我控制着心率和呼吸将一切体征降到最低,一边调动感知最大限度地探察着周围的一切——渐渐地,脑海中模拟出一幅三维立体全景图。
以我所处的这幢别墅为原点,向x、y轴辐射延伸,两条直线划分的四个区域中出现了分布不均的红点——这些红点代表着气机异于常人的异能者——以安然所在的别墅附近最为密集,其余却是只有零星几个红点,再往远处便超出我的感知范围了。
我记得百里逐鹿所住的咖啡色别墅就在红点最集中的那一处,看来这人身边围拢着大批的异能者,贸贸然靠近不是明智之举。
我往边沿走了几步,在临近灯光的地方半蹲下,仔细听着从那微敞的窗户中透出来的声音。
片刻,强忍着甩手离开的冲动,勉力在那靡靡之音中截取有用的信息片段,一边压抑着不断攀升的杀意——
就听一个女人娇声嗔怪道:“哎呀你这个死鬼,怎么这么久都没来找人家?是不是又勾搭上新欢了!你说啊!你说啊……”
“嘘,小点儿声哟我的心肝!”一个男人嘿笑了几声,讨好地说道,“哪儿能啊!你要相信我只爱你一个人!我可以指天发誓!这阵子还不是成哥有事儿吩咐我去做吗!我跟你说,办得好了,咱俩以后就可以双宿双飞,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成哥?难道他要反水了?”女人问道。
“怎么能叫反水?这叫有能者居之!成哥可比百里那娘娘腔豪爽多了!是纯爷儿们就要跟着成哥闯!”男人急声说道。
“切!不是我看不起你,百里的能力可不是摆设,就凭你们这帮人……”女人的声音里带了明显的蔑视。
“嘿你这娘们儿到底站在哪边啊!莫不是给那小子睡了几次就睡出感情来了?”男人很是不满,嗓音也不由粗了几分。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说的是人话么!既然你不信我那你走好了!呜呜……”女人的声音陡地尖利起来,刺得我耳中一个激灵。
“好了好了我的心肝小宝贝儿,咱别置气了成不?都是我的错,啊,我也是一时糊涂才会说出那些混账话!你别气了啊!要不、要不你打我两下?啪、啪……”男人忙不迭讨饶,似真非假地自虐果然让女人心软下来,又与他重归于好,两人再次搂在一起亲热地说着体己话。
我隐约又听得他们谈及什么“计划、军区、动手”,只言片语却被骤然火热的淫声浪语盖了过去。
从他们的对话中分析,这个女人的拥有者应该是基地的首领百里逐鹿,而这个男人却是孙敬成的手下,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言语间十分熟络,看来他们之间的私情至少有些时日了。
这个男人话里话外对着身为首领的百里逐鹿并不恭敬,而且透露出以孙敬成为首的一方正谋划着要布置什么针对他的行动……是简单的夺权?还是有更深的牵扯?
不过,这都与我无关。
除了保证我们一行人毫发无损时必要的动作,袖手旁观是作为一名看客要遵守的基本条件。
而对于百里逐鹿和孙敬成这两人狗咬狗的结果,我还真难以草率地下结论——那么,就让我拭目以待罢。
在空间里消磨了会儿时间,一时兴起便逗弄着二宝在空间里转了转:比起以前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程度,现在的空间已初步具备了供人赏玩的最低标准,若有机会,不妨带着安然来散散心……一晃神,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第046章,所以大白天在城里几乎见不到有空出来闲逛的人。
看来,这里比起大学城基地的管理又要严苛一些,隐约有几分奴隶主庄园的剥=削制=度,只有通过不停地劳作才能体现价值,得到生存的机会;相比之下,掌管一切又享有特权的百里逐鹿俨然是城中的土皇帝了。
剥削与被剥削,这对顽强植根于人类社会的矛盾,到了末世,却是撕开了市场经济那层道貌岸然的表皮,露出了内里不加掩饰的狰狞爪牙。
只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百里逐鹿的位子恐怕也不会坐得太稳。
我藏起眼中的讽意,截住了安然的筷子:不管这场鸿门宴是谁设下的局,也不管谁是那蝉,谁又是那只螳螂,我总是要做那最后的黄雀,怎么能让安然被轻易算计到?
我们一行被安排与百里逐鹿、孙敬成等人同坐,我环顾了一圈宴会场,至少有八十几名蓄势待发的异能者潜伏在座位上,原地待命,只等一声令下便要行动;只是不知这些人中有多少听命于孙敬成,又有多少是百里逐鹿的死忠部下?
且看我们这一桌子,除去我们这四个局外人,那个断臂的男人自然是孙敬成的铁杆,剩下的那个小胡子笑得谄媚,却看不出偏向哪方多一些。
我留心看他们夹菜的次序,发现那小胡子与百里逐鹿一样都避开了红色的碗碟,心里便有了决断——这红色碗碟中的菜果然有问题;而这不约而同避开的自然是同一阵营。
只不过,俩人做得这么明显,孙敬成他们又怎么会察觉不到?怕是不会轻易入套。
“阿成,有人告诉我你前几天带着手下的弟兄去了发电厂,”抿了一口果汁,百里逐鹿幽幽开口说道,“我记得我下过命令,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发电厂,你是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么?”
“哈!大哥,在你心目中,我阿成只是个闲杂人等么?”孙敬成狠狠灌了一大口果汁,阴沉地反问道。
“阿成,我对基地的每个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既然下了命令不准靠近,就算你是我的拜把兄弟,那也容不得触犯,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我是不会包庇你的。”百里逐鹿淡淡笑着,眼神却显得十分冷漠。
孙敬成冷哼一声,不阴不阳地嘲讽道:“大哥还拿我们当兄弟看么?那为什么要设下圈套让我们去送死?”
百里逐鹿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阿成,说话要有凭有据,我怎么会让你们去送死呢?”
“你还想抵赖?那水库中有什么东西你比谁都清楚!却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们,这不是存心的是什么!”孙敬成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眼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再看百里逐鹿却是老神在在地替自己蓄满了果汁,慢慢摇了摇头:“阿成,你误会了……这只是意外罢了,我怎么会知道水库里出现了那种怪物呢?若是知道,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去犯险的,你要信我。”
“我呸!信你才有鬼!”孙敬成还没说话,他身边的独臂男人已经忍无可忍地摔了杯子,跳起来居高临下地怒视着百里逐鹿,眼里好似能喷出火焰,“意外?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要了老子一条胳膊!你要是不给个交代,老子就跟你拼命!”
随着独臂男这一声怒吼,本还吵吵嚷嚷的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