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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什么资格要她留下?
青春有限,她找到好的归宿,他该替她开心,该祝福她,可是为什么他如此难受?
“我走了。”
“——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叫车——”
他摇摇头,拿起她的皮包:“走吧。”
可人无言地跟他走出办公室,蓦然惊觉,自己是真的要离开了。
泪水不听使唤地在眼中打转,喉间哽住了一堆一堆的伤痛和苦楚——
留在他的身边,原本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他,默默地为他做一些自己心甘情愿的事就够了,可是现在她为什么做不到?
无法忍受他终于找到了他心爱的另一半,无法忍受一直当个旁观者,无法忍受再让自己假装无所谓地带着笑容祝福他。
走进电梯,唇都咬得痛了,还强忍着不流半滴泪水,不再懦弱,不再被伤害。
痴傻了那么多年,也该过了,如果得不到,就当是前世欠他的债吧,何必苦苦强求?
可是——怎么舍得?
怎么不心痛?怎么不难过?
痴傻了那么久,那么长的一段岁月啊。
“可人……”
她强忍着心碎的痛楚,垂着头不发一语,深怕一抬头,一看到他,自己便会忍不住崩溃——
钟司瞪着电梯下降的灯号,五楼、四楼、三楼……
终究忍住留她的话语,让她去吧。
电梯的门打开了,空无一人的大厅闪烁着昏黄的灯光,两人沉默地走向门口,年迈的管理员已在椅上睡着了。冷风吹来,两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好冷的午夜——
站在门口,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可是他却是怎么样也无法移动脚步,仿佛只要一走过去,事情便已成定局,再也无法挽回似的——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晌终于转过头来:“可不可以留到公司的开幕酒会过后?我很需要你。”
她无言地站着,泪水却已不听使唤地落下——
我很需要你。
他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第一次告诉她,她对他的重要性。
“可以吗?我真的——”
“好……”她哽咽地回答,径自走向车子,不敢让他看见她的泪,不敢让他看见她有多开心听到这样的话。
是不是一种无法抹去的悲哀?
只要他一句话,她可以为他去做任何事。
她的决心比纸还薄弱,她的理由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
明知是错,明知是痛却依然执意错下去,这是种自虐吗?
爱原本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只可惜幸福的青鸟却似乎一直遗忘了她。
迎着冷冷的夜风,泪水在脸上湿湿冷冷的,心头却依然雀跃着。
打开他的车门,她无奈地笑了起来,决心?
她怀疑自己还能有什么样的决心?
第六章
关于爱情的悲剧,自有人类便不断地上演,不断重复着生命中最苦,却也最甜美的果实。人总是这样的,为了祈求那可能甘美的瞬间,而宁可去忍受痛苦,可笑的是,痛苦往往远多于幸福。
我是很傻,当痴望着我的天使鱼时,连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很笨的。往往在自以为可以潇洒的同时却已掉下更不可自拔的深渊,很扭曲,很矛盾,却是事实,至少在我身上是成立的事实。
为了某种连我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和理由,就这样爱上,然后变成习惯,在自己都还没来得及防备之前,便已被攻占。
人都以为自己是很坚强、很悍然的,会自认为是弱者的人很少,倒是自认为是弱者的人往往是最不容易被伤害的,只有那些一直以为自己的城堡很牢固的人才会疏于防备,然后莫名其妙被攻破。
我就是这样。
以为自己是聪明人,却不够聪明得去逃避爱情,也不够笨得去接受爱情——
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我的悲哀?
呆望着它,我反复问着我自己——为什么?
一直没有答案,而我深切地怀疑,这到底会不会有答案?面对曾经无话不谈的邵天琪,他默默无语,对现在的情况感到荒谬好笑。
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面对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憔悴了。
几次在电话中,听着她浊重的呼吸声和哽咽的声音,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很伤人。
看着她由那个开朗得仿佛不知人间疾苦的女孩变成一个愁苦憔悴的女人,却充满无力感的感觉更叫人难受。
可是她所要求的,正式他所无法付出的,这该怎么办?他真的不知道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对不对?”她苦笑着,佯装潇洒地摆摆手:“这是意料中的事。”
“天琪——”
“不必担心我,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当然更不会是最后一次,我早该习惯的。”她朝他眨眨眼,用活泼的语气,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似的:“异国的恋情通常都很短暂,也都很美好,我在国外飞来飞去这么多年,谈了N次的恋爱,也失N次的恋,老早习惯了。”
“不要这个样子。”他轻斥,心里真的很难受,怎么也不愿意看着她这个样子:“你不是那样的人,不要假装,是我伤害了你,你大可——”
“如何?打你?骂你?”她轻笑着挥挥手;“你没有伤害我,是我自己伤害我自己,世界上很多事不能谈公平,只有自己有本事伤害自己,也只有自己才会给别人机会伤害自己,这一切都只能说是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我真的——”
“不要对我说抱歉。”她出奇的冷静,眼神是不可思议的悍然;“至少这点尊严让我留着,你不必为了任何事而抱歉,我也不要你的抱歉。”
童天杰叹口气,无措地望着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孩子似的,不知如何是好:“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她微微一笑;“我已经够伤害自己,不会再傻到继续下去,我已经向公司申请外放,也许这次会流放到——西伯利亚吧。”
他愣愣地望着她,无言以对,真的不知能再为她说什么。天琪的爱情强烈而漫长,他却一直没有发现,即使在多年以前,他发现了,也很怀疑事情是否会有所改变。
有些人的感情必须靠时间来培养,越是长久相处,情感越是深厚,可是也有些人的感情是打从一开始到最后都维持不变,恒久弥新。
他是属于后者的。
三十年来,除了古凯波,他不曾为任何女人动过心,永远在寻找的这过程是一件令人十分疲惫的事,他又怎可能去发现一直守侯在身旁的邵天琪?
“其实你真的不必担心我。”她将脸埋进手掌中微微哽咽地泣道;“我一直很清楚的——只是有些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这样——”
“天琪……”
“等了你八年,我以为——真的一直以为——你终会发现我的存在——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对于一个从未想到过的为,他是无法回答的。
难道男女之间真的不能存在友谊吗?
难道就一定要这样造成伤害吗?
他深吸一口气,心纠结起来,她的泪水像烙铁一样烙在他的心上:“我不知道,一直知道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朋友,那比爱情重要得多,也一直以为我们可以维持朋友的关系直到永远,从来没有想到过其他的。我原是个不认识、也不相信什么叫爱情的男人,直到认识凯波,而在那之前,我自己没有的东西又怎能给你?”
这是命定?
真的就是如此。
他从未欺骗过她什么,也从未承诺过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相情愿的付出,这又能怪谁?怨谁?
如果有勇气去爱,那么就必须有勇气去承受那在爱之后接踵而来的痛楚。
凭什么去要求世间的一切都要那般美好?凭什么只要爱,却将痛楚丢给别人去承受?
她摇摇头,感觉到心在泣血,却无法停止,无法停止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其实即使早在认识他之时便已明白一切,即使早可预测今日的结局,她又能改变什么吗?又能将付出的爱停止或回收吗?
这种说法是无法成立的。
她长叹一口气,泪水无法遏止地奔流着,就这样吧。
也真的只能如此了。
向来自许潇洒,自许大无谓,那现在又怎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违背了自己对自己的许诺呢?
要提得起放得下啊。
如此重复着告诉自己,心痛虽然无法减少,但至少可以看得开一些。
世间的感情原就不能要求公平,那是永远也无法公平的事,谁说付出便一定会有所回报呢?
摇摇头,努力收拾自己满脸的泪水:“我太傻了。”
“不。”他轻轻握着她的手,凝视她的眼:“傻的是我,也许这将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必须错过你——”
“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了……”泪水不听使唤地下坠:“如果真的无法爱我,那么请不要告诉我这些,那只会让我更难过……”
他无奈地叹口气,明白自己是亡羊补牢,为时晚矣;“抱歉,我送你回去吧。”
天琪点点头站了起来。
在走出餐厅之前,忍不住回头深深地看了几眼。
以后再也不会来了,这个原以为将是自己今生归宿的地方,再也不属于自己……
越来越厌倦办公室内特异的气氛,仿佛永远有人在耳语些什么似的——
阴郁着脸,她将公文拿了出来,却连半个字也看不进去,想离开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力,谣言传说着她、可人和钟司如火如荼地进行三角恋爱,而她正是那个介入的第三者,仗着几分姿色企图打败辛可人,夺取总经理夫人的宝座——
对于这样的耳语,她不知道该还已何种颜色。
人的嗅觉时常灵敏到令人厌倦的地步。
无法辩驳却更不能承认,只有任它在空气中飘扬,压着自己脆弱的神经。
走,无疑是承认被这种情况所击败,背负了她所不愿意背负的罪名;留下,是虐待自己,仿佛永远都踩在不快乐的深渊里——
“凯波,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钟司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之前如此招呼:“可人,‘大宏’的会计要的帐册准备好了吗?好了就赶快送过去。”
颐指气使。
看着辛可人无言的点头,她几乎有点憎恨起她的怯懦来。
放下手中看了半天仍不明就里的公文,她带着一脸的阴郁走进他的办公室,身后的耳语已嚣张地扬了起来——
“坐。”
“有什么事吗?”
“你忘了告诉我今天‘罗兰’的人找我开会。”
她一楞。
钟司微微一笑:“早上进办公室的时候收到他们的传真,再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对这件事不太高兴。”
凯波懊恼地瞪着自己的鞋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对不起——”
“没关系,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也许你还不太适应这份工作,下次千万别再忘了就好。”
她沉默地抬起头,他的脸上竟真的没有半丝怒意。
可人说,他经常为了她的一点小疏忽而大吼大叫,曾经和他一起工作过的人也说他是个要求极严、决不宽容的上司。
她这次的疏忽也许会使公司失掉“罗兰”这个新开发的客户,他为什么不在乎?
他越是不在乎,她越是难受。
这比挨他的骂更来得叫人无法承受。
“这是我的疏忽,我会向对方的公司解释——”
“你不必向他们道歉。”他说得极为自然轻松:“我们自己的姿态很重要,现在是他们需要我们,而不是我们有求于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