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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义坤好羞愧,羞愧到无法自已,沉重的打击让他精神恍惚,他的双腿无力,摇摇晃晃地想往前跨,一不留神,却往后倾倒,整个人摔下阳台,不禁发出惨叫声。
第一次,蓝展曜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他纵使不是直接杀人,也是间接的刽子手!
骤然狂泻而下的雨点,冰冷地落在柳义坤的尸体上。
安全人员紧急处理善后并报了警,警察来了。蓝展曜接受了员警的询问,确认柳义坤是意外身亡后,员警又问道:“死者有亲人吗?”
“只有一个女儿,在澳洲念书。”
“那他在台湾没有其他亲人吗?”员警对于柳义坤的后事有些伤脑筋。
柳义坤在台湾没有任何亲人,这么多年来柳义坤待他如同自己的儿子,想到这里,蓝展曜缓缓地开口:“他是我的员工,也是我们家的好友,由我来负责他的后事,我会通知他的女儿。”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员警马上点头记录。
没多久,葬仪社的车子来了,将柳义坤的遗体载回殡仪馆,准备办理后事。
“蓝先生。”葬仪社人员将柳义坤遗留的物件交给他。“这是他身上的皮夹。”
蓝展曜接过来打开一看,皮夹里除了证件、现金,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充满朝气、神采奕奕的美貌年轻女孩。
那是柳义坤的女儿柳馨梦。
他沮丧地把照片放进胸口的口袋里。
一直以来,他知道柳义坤有一个心肝宝贝,这世界上他最爱的女人,就是这个唯一的女儿。
如今,柳义坤死了,柳馨梦成为孤女,他内心自责无比。
是他害他们父女天人永隔……
澳洲雪梨。
柳馨梦泪眼汪汪地抬起头。眼前三人自称是蓝众企业的幕僚,奉蓝展曜总裁的命令,特地千里迢迢来告诉她一个不幸的消息,不用电话,而是亲自造访,这样的“慎重”让她十分不安。
西装笔挺的幕僚们面带同情,冷静又简洁地对她说出一个宛如世界末日的讯息。
爸爸死了?
馨梦如遭雷殛,全身的力量刹那间流失殆尽,脑海一片空白,完全呆住了。不可能、不可能,前一天还跟爸爸视讯联络,爸爸说爱她,他们还聊了好一会儿……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不断重复这句话。
“柳小姐,昨天正午柳经理从公司大楼的顶楼意外摔下来……很遗憾,这是千真万确的。”其中一个幕僚不禁心软,同情地再度说了一次。
她恍然回神,下一秒,眼泪立刻不住地往下流。
“蓝总裁请你回台湾办理丧事,当然,所有丧礼费用,蓝总裁会负责到底。你不用担心。”
馨梦已经听不进其他的话,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马上和这些人回台湾。在飞机上,馨梦的泪水从未停止过,她的眼睛哭得有如小白兔一样红肿。
风尘仆仆地越过大半个地球,她一抵达国门,竟然看到蓝展曜亲自前来接机。
对蓝展曜这个人,馨梦其实并不陌生。
从小,她就常常跟着爸爸出入蓝家大门,那时候老董事长的儿子展曜大约十来岁,爸爸因为没有儿子,把他视如己出,爸爸常带着念幼稚园的她去买玩具,买完女孩子的洋娃娃之后,总不忘又带她去买男孩子玩的枪、机器人等玩具,说是要拿去给蓝展曜。
爸爸常常跟她提起:蓝家的大公子有多优秀、多聪明……几乎把蓝展曜形容成是住在城堡里,统治一个王国的王子。
“蓝展曜”这三个字,几乎是她童年时期最常听到的字眼,直到她念国中之后,妈妈因病去世,爸爸事业忙碌无法照顾她,只好把她送到国外的寄宿学校,蓝展曜的名字才逐渐从她生命中远离。
一出关,一群身穿黑色西装,看起来像企业精英的男人都聚集在出口,不知道为何,她一眼就认出了蓝展曜。
他身形英挺,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散发着尊贵的气势。
同行的幕僚人员将她带到蓝总裁面前。
她心情复杂地迎上他的视线。
她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糟透了!不仅是因为那凌乱的头发,经过十三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她食不下咽,几乎滴水未进,眼泪像下大雨般掉个不停,未曾合眼休息,狼狈至极。
蓝展曜变了,算算他的年纪,应该也有二十九岁了。
他完全不如她想像中那般充满铜臭味,企业家不应该像他这般英俊帅气,他有着浓密的头发,粗犷的外表和劲强修长的体魄,他的眼眸炯然发光,深深地吸引她,他的眼睛一定有魔法,让女人甘愿为他俯首称臣。
“蓝先生?”
“柳小姐……”他点了一下头,沙哑道。
她点头,他主动向她伸出手,待她略微迟疑地将柔细的手伸向前,他马上握在掌心并带着她走出机场,坐上车。“先上车再说吧。”
这台豪华的加长型轿车后座有独立的空间,他们的谈话,坐在前座的司机和保镳都听不到。
蓝展曜坐在她的对面。天色已经暗了,在高速公路的路灯照耀下,她那忧伤的容颜深深吸引了他。
她的黑眸哀痛莫名,脸颊因激动过度而胀红,洁白的玉齿焦虑地咬着饱满的下唇,但就算她此刻像落难公主,依然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迷人。
蓝展曜心想刚刚称呼她柳小姐有些冷漠,毕竟从小到大柳叔对他百般疼爱,于是改口喊道:“馨梦,你一定很伤心,我很遗憾发生这样的事……”他的声音很生疏,明显和她保持距离。“只是事实已经发生,请你节哀顺变。”
馨梦听着,心底又是一阵难过,眼泪跟着又掉下来。
“别难过了……”他的表情有点僵硬。“柳叔就像是我的叔叔,甚至可以说是我真正的父亲。如今他走了,我会帮他照顾你,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也许是他的话有稳定的效果,或者是已到达台湾,她累了,有如倦鸟归巢,她不自觉地闭上双眼。
车子安稳地行驶,最后停在有如宫殿般优雅华丽的大宅前,月光佣懒地照耀大地,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
二话不说,蓝展曜小心翼翼把横抱起她,经过挑高拱门,走入大厅,经过弧形楼梯,女仆带领他来到为她安排好的睡房。
这个房间布置得就像公主住处般贵气、华丽,他轻轻地把她放在软绵绵的大床上。
她真的变了!
印象里,最后一次见到馨梦,是在她母亲过世,她要出国念书的时候,而今,好几年没见,小女孩真的长大了。
她美得很有气质,充满青春的明朗,尽管她的脸上罩着一层黑色的哀伤,仍旧楚楚动人。
他命令女仆为她卸下衣服,转身离去。
可怜的馨梦,好好地睡吧!未来,更有布满荆棘的路等待着你……
金黄色的阳光在室内渐渐伸展,占据了整个空间。
“唔……”馨梦微微呻吟,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望着陌生的环境,她轻轻挪动身子,才有些动静,女仆就开门进来了。
“小姐,衣服已经帮你准备好了,浴室在那边,你可以先梳洗,然后下楼到餐厅用餐啊,现在已经快十点了。”女仆微笑地说。
“这里……是哪里?”她有点呆滞地问。
“这是蓝总裁的家啊!”
“可是,我昨夜不是坐在车子里吗?”她的记忆只到坐进车里为止。
“昨晚是总裁抱你进来的。”女仆回答。
“嗄?”馨梦惊讶地瞪大眼睛,一颗心狂跳,脸红耳热,希望她在睡梦中没什么失态的举动,同时,心底也有一股暖意滑过。
“总裁正在忙着处理丧礼的事宜,丧礼下午举行。他要你别操心,幕僚们会把事情处理得很好的。下午一点,司机会来载你。”
丧礼?想到丧礼,就想到天人永隔的爸爸,她的神情立刻布满悲痛。
下午的丧礼十分庄严盛大,蓝众企业所有的员工都到场,她一个人独撑场面……不!还有蓝展曜,跟她一起站在亲属的位置,想到他没有忘记和爸爸之间的情谊,她不禁感动莫名。
他光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受到不凡的气势,给她一股安心与信赖感。
瞻仰爸爸最后的遗容,泪眼婆娑的馨梦,送完爸爸最后一程。
办完爸爸的丧事,即将面对的新生活对她来说也是崭新的开始。
遽然失去了父亲,她对未来举棋不定,失去了信心。她不想回澳洲,先办了休学。柳义坤生前住的是公司宿舍,现在她也无家可归,幸好蓝展曜收容了她。“你可以住在这里,”蓝展曜对着馨梦说:“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直到你想离开为止。”
“谢谢……”馨梦失神地点头。
蓝展曜对她是抱着补偿心态的,她之所以会孤苦无依、无依无靠,是他间接造成的。这样的伤痛,需要一些时间来疗伤,不管花多少时间,只要她能够重新振作、重新开始,他都愿意提供一个港湾来帮助她,这样也是减少他心中的愧疚。
只是,馨梦的情况远比蓝展曜想像的还严重。好一阵子,馨梦一直无法接受爸爸遽然去世的打击,她失去了笑容,每天躲在房间里。
蓝展曜每天如同往常,工作到很晚,回到家都是深夜,并没有因此而对她有太多问候或关心,平常都是馨梦一个人在家,只有女仆作伴。
他能想到并提供的,除了生活上物质的供给,其他都是奢求。
第二章
寂静的夜里开始下起霏霏细雨,纷飞的雨丝随着加大的雨势潺潺而下,最后转为倾盆大雨。
车子驶入豪华大宅,沿着小径,穿过绿草如茵的内庭花园,通过挑高门拱,车子在大门口停下,仆人连忙撑开雨伞迎接蓝总裁下车。
冰凉、尖刺的雨点打在他的皮鞋上,天气变冷了!冰冷的夜,对他来说并无不同,对馨梦却是更容易引起哀伤。
进入大厅,换下鞋子,做了二十年的总管李嫂,也是他最信任的仆人,会报告今天家里的所有状况。
“小姐今天的情形如何?”蓝展曜已经习惯以这句话作为开头。
“一样,没什么改变。”
“这样下去,要看心理医生吗?”他眉头深锁。
三个月了,馨梦的情况却越来越糟……
“我想她需要有人陪在身边,尤其是家人和朋友,少爷你每天都那么忙,白天就她一个人在家,很孤单,无聊到没事也会闷出病来。”对于馨梦的善良,李嫂都看在眼里,也很心疼。“少爷虽然跟她住在一起,但是早出晚归,小姐好久没看到你了!”
“我太多事情要忙,怎么可能天天陪她?”他马上不以为然地回道。
“唉……说得也是。”李嫂只能服从的回应。
说归说,心底可不这样想,少爷不知道,馨梦常常在念着少爷今天会不会来看她。
喝了养生茶,蓝展曜回楼上的房间梳洗。
自动空调带来的暖意驱走了屋外的寒意。他没有开灯,藉着窗外庭院的艺术造型灯明亮的光源,在屋内移动着。
他脱掉衣服,直接踏入浴室冲澡,然后习惯裸睡的他,赤裸着身体直接走出来,家对他而言是宿舍,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而已。
洗完澡,他掀开棉被,才刚躺下去,就听到敲门声──叩!叩!
“谁?”
没有人应声。
这么晚了,仆人会来吵他,一定有要紧的事。
他起床,穿上睡袍,走向房门。
一打开门,令他错愕的是,来人竟然是馨梦,她一张俏脸变得憔悴,可怜兮兮地用那黑色的眼眸不安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开口问道。
天啊!她有这么瘦吗?他有多久没看到她了?
李嫂说得倒有几分对,他确实是忽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