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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找他算账不可!”
“一定有原因的。”尔忠国说道,像是为了平息她的怒气。
“这会儿的风向不对,他们也许怕鬼子放毒气。”我胡乱猜测道。“鬼子一般都是这样,苦攻一处久攻不下,就会考虑放毒气瓦解敌方的战斗力。”
“你怎么懂得这些?”佟鹭娴充满敌意地看着我。
神经病发过了?我看着她凶狠的眼睛,心想刚刚还对我充满友爱,转眼就变了。
“你没注意这些鬼子都带着防毒面具吗?一定有备而来。这会儿国军处在下风处,很容易被毒气袭击。”我解释道。
佟鹭娴大概惦记着任务,没再追问我,但收集了六个防毒面具,各人塞在腰间以防不测。
趁着停战的空当,我们一阵急跑,赶往国军阵地。
一声炮响,比大炮的声音喑哑些,国军阵地上空腾起一股黄色的烟雾。
“毒气!”我叫道,慌乱地找出毒气面罩套脸上。大学军训时有过三防训练课程,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虽然我的动作不雅观,但好歹会正确佩戴。
再看其他几位,手忙脚乱。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啊。我伸出手,帮忙戴好。
风向突然又变了,黄色气体向鬼子阵地飘去。
当我们摸到国军阵地时,先跳入一道壕沟,尔忠国开始喊话。
他的声音传出很远,像广播喇叭:“对面的弟兄们,我们是情报人员,有紧急战况须递交到长官部。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阵地上静悄悄的,尔忠国仿佛在对空气说话。
尔忠国又问了几个番号,对面还是没人答话。
“如果他们中毒了还怎么回话?”我泼冷水。
“你们几个先过去看看。已经到这份上,怎么也不能失去联络。”佟鹭娴发出指令。
76 以身殉国
三个特工猫着腰,迂回前进,我们三人距离他们三十米跟着。
阵地上三三两两地躺着一些未来得及撤退的国军士兵,皮肤溃烂,呼吸衰竭,令人不忍相看。
好在风向很快转了,爆炸中心之外的士兵倒无生命之虞,陆续挣扎着爬起来,但这些幸存者很难再投入战斗。这个阵地等于空了。
“摘掉帽子,全速追赶!”佟鹭娴奔跑的速度加快。
身后已传来鬼子们进攻的呐喊声。子弹又呼啸而来,肆虐异常。
我们将鬼子的帽子扔掉,奋力追赶已经撤退的大部队。
“快!跟上!”佟鹭娴朝我叫道,跑在前头的三名特工每人手里拎了五六只手榴弹又跑回来,其中一个说道:“鬼子很快就上来了,我们留下来抵挡一阵子,你们走!”
佟鹭娴蹙眉片刻,重重地一点头:“党国不会忘记你们!”
我的眼睛莫名的湿润起来。他们三个人每人至少要守住六十米宽的阵地啊。
至今,我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他们个个都是好样儿的。
“中华民族不会忘了你们!”我朝他们的背影喊道,话音未落,就被佟鹭娴踹了一脚。“拖后腿我第一个毙了你。”她像个疯婆子一样朝我吼道。
我吃惊地发现她的眼里浸满泪水。
第一次见到流泪的佟鹭娴,我严重地感觉不适应,拔腿飞奔。
奔跑了十几分钟后,身后的阵地方向先后传来两声巨响。阵地彻底失陷。
光线又暗了些,再过一个小时,地面将完全被黑暗笼罩——留给我们的也只有一个小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龙门厂就是九月二十七日被日军攻陷的。一旦失去这次机会,意味着我们这三个幸存者就像落队的孤雁——将直接面临死亡。
人已经疲惫到极点,但饥渴,恐惧还在无限放大它们的杀伤力。
我感觉不到自己,只是机械地向前跑,向前,一直向前……
前方已能看到落在队伍最后面的行动不便的国军士兵,距离我们不过百米远。
尔忠国转身回来拉着我跑,另一只手又拉上佟鹭娴,几乎是拽着我俩向前跑动。
“忠国,不要管我们,别忘了此行的目的。”佟鹭娴脸色发白,汗水浸湿了前额的发却顾不上擦一擦。我想我的形象可能更糟糕。
尔忠国没说话,脚底不停,拉着我的手更紧了。
空中响起飞机的轰鸣音。
“小心敌机。”我虚弱地说道,不知尔忠国能不能听见。
“哪里?”尔忠国气喘吁吁地问我。
“天上呗。”我回道,早已辨不清方向。
“你出现幻觉了吧。天上什么都没有。”尔忠国向空中扫了一圈说道。
“也许吧。”我想可能是我太疲惫的缘故,耳鸣音很大,极有可能误当作飞机声音。
“坚持住,出了龙门厂就安全了。”他鼓励道。
三个人虽然都很疲惫,但谁也没放弃。
耳内的耳鸣音越来越大,我恼火地嘀咕道:“一架飞机……飞到我……耳朵里了。”
“卧倒!”佟鹭娴突然叫起来,随即扑到尔忠国身上。
“哒哒哒哒”身旁的地上扬起一长串白烟,泥屑飞溅。
我被一股惯性带倒,身体翻滚了一圈才停住。
一架日本战斗机从我们头顶飞过,高度距离我们不过十几米。
“鹭娴,你怎么样?”尔忠国一个翻身跃起,抱住佟鹭娴。
“我没事。”佟鹭娴抓住他的手站稳,“小鬼子瞄靶技术不怎么样,看看你妹妹去。”
我也没事,只是肉摔疼了。
“这是鬼子的侦察机。”尔忠国说道,将我从趴着的地上拎起来,又上下看了我一眼,嘴角一咧,居然在笑。
佟鹭娴看了我一眼,也笑,只是听着像在抽风。
但他二人都没说破为何而笑。像先前一样,尔忠国一手一个拉上我和佟鹭娴跑路。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才知道他们笑什么。裤子右侧不知何时划破了一大道豁口,花睡裤翻露出来,看着颇滑稽。
前面有一辆侧翻的日军摩托车,车上的两个国军士兵已然死去。
尔忠国将尸体拉到一边,将摩托车翻正,让我们坐进去挤一挤,他则踩下油门驾车往前追赶国军队伍。
日军侦察机又回转了,机枪一路扫射而来。
尔忠国急忙调转车头,避开敌机攻击线路。
敌机飞过后,我们继续前进。
“逃跑的速度比兔子还快!”尔忠国一边加大油门,一边埋怨道。
我紧挨着佟鹭娴坐在车斗内,被摩托车颠簸得想呕吐,但腹内空空,无物可吐。
摩托车仅载了我们两里路,便罢工——没燃油了。
尔忠国只得弃车。我晕乎乎从车斗内爬出来,却发现佟鹭娴身体缩成一团倒在车斗底部,五官都挤在一起,好像肚子疼。
尔忠国上去抱她。“别碰我!”佟鹭娴伸出手阻止他,手掌里满是鲜血。
“鹭娴!”尔忠国惊惧地大叫一声。
佟鹭娴中弹了?我陡然想起她先前那抽风般的笑,然后大悟。如果不是她用身体护住尔忠国,中弹的人就是尔忠国啊。
尔忠国还是将她从车斗内抱出来,她的后腰上有两个血洞,血仍在汩汩地流淌,很吓人。
“我命令你放下我!”佟鹭娴艰难地说道。
尔忠国将她放下地,托住她的身体,伸出手指封住她身上的几处穴位,血涌出的速度骤然减缓。他又抱起她,一言不发地向前疾跑。
我使出全身力气追赶他俩,还是落下一截。
“放下我,忠国。”佟鹭娴说道。
“坚持住,很快就会找到我们的人给你疗伤。”
“来不及了,放下我。”她的声音很轻。
尔忠国轻轻放下她。
我气喘吁吁地刚赶上他俩,将双手撑在膝上定神。虽然我很讨厌佟鹭娴,甚至恨她,但看到此刻的她,心里突然难过起来。
她也要死了吗?那么泼辣、铁腕的一个强女人,就要死了吗?
佟鹭娴失血过多的脸苍白如纸:“忠国……今年的冬天来的太早了,好冷啊。你看,雪花飘了满天、满地,到处是……雪花,你看见了吗?”
“……是的,我看见了。”尔忠国朝空荡荡的四周看着,视线似乎追随着那些隐形的正在飘落的的雪花。
佟鹭娴紧握住他的手靠近自己的胸口。“可以让我们单独说一会儿话吗?”她央求的眼神看着尔忠国,话其实是说给我听的。
“我马上离开。”我知趣地立即走开,一直走到距离他们约三十米远的地方才停下,但我的耳朵像雷达一样依旧捕捉到了他们的说话声。这不能怪我,是那些话自己钻进我耳朵里的。
“忠国……我不想死。”佟鹭娴幽幽地说道。
“你不会死的。你这么年轻,能撑得住。”尔忠国急急忙忙地说道,仿佛一说慢了,佟鹭娴就会断气。
“我知道……我快不成了,我只想听你说……一句真心话。你……爱过我吗?”她气若游丝。
尔忠国沉默不语。我听到佟鹭娴自嘲地笑了一声:“让我……猜中了,你心里……只有你的凤娇妹妹。”
“不,不是这样。”尔忠国立即否认,一点不含糊。“你误会了。我跟她之间纯粹是因为上辈人之间的私交,还有……”
“别自欺欺人了。”佟鹭娴费力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看她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你若……能用对她……那样的眼神……看我一次,我就不会……难受得……要命了。现在,我……就要死了,你还骗我?”
“鹭娴,不是你想的那样,绝不是!”
“她……给你下了什么蛊?让你死心……塌地……护着她?我们这些年……一起出生入死……多少回?一起……为当党国效力,配合默契,可……可谓……珠联璧合,却……抵不过……她的一滴泪……或……一个眼神。她……她是个妖女!”佟鹭娴颤抖着说,呼吸散乱。
“别说了,你太累了,身体要紧。”
可佟鹭娴没听他的话,继续往下说:“以我的党性……和脾性,我早该……一枪毙了她……她终究是……异己分子啊。可我……鬼使神差地一次……又一次……放她一马。我为了谁?我是怕你……日后受到牵连……更怕你伤心……怕你疏远我,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亲近你了。你……利用了我……难道……我会不知?可我……甘心被你……利用,我……我……”佟鹭娴又是一阵急促的呼吸,更加虚弱。
我听到尔忠国大叫:“鹭娴,鹭娴!你挺住,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你会好起来,很快又能骑马打仗了。我们还在一起并肩作战。你要挺住!鹭娴,睁开眼睛别睡着,千万别睡着!”
我以为佟鹭娴不行了,朝他俩的方向急走过去。
自从听到她说的一番话,我突然发觉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邪恶,甚至也算性情中人。如果她出生在我的那个年代,谁能担保她不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呢?
突然我一个急刹车,止住脚步——佟鹭娴又开口说话。
“抱紧我,好冷啊!雪……越下越大了。”她哆嗦着说,“忠国……我们只有来生……再见啦。下……辈子,如果……没有她,你会……爱上我吗?”
“这……”尔忠国不置可否。他似乎根本不相信有来生之说。
我都替他着急,佟鹭娴已经这样了,哪怕撒个谎也是好的,这男人是木驴吗?
然而,他依旧一言不发,真就这么木,木到残忍。
我替佟鹭娴叫屈。尔忠国啊,你难道是铁石心肠?你这样的人懂得什么叫爱吗?即使曾经懂得恐怕早就被仇恨消蚀殆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需求了。
或许,任何一个喜欢上他的女人都会面临与佟鹭娴一样的命运,无论是生是死都不会从他那里得到丝毫希望。
“我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