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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任何一个喜欢上他的女人都会面临与佟鹭娴一样的命运,无论是生是死都不会从他那里得到丝毫希望。
“我很傻,”佟鹭娴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听不见,“你好狠……心,连来生的……希望也……不给我……留一个;真……遗憾……哪。”她说着,悠长地吐了一口气,再也没发出任何声息。
灰色的尘土夹杂着秋的气息将落入大地怀抱的树叶重新卷起,越过曾经邀请它们扎根并带给它们生机的树干,撒向忧郁的天空。树叶、枯草、子弹的碎屑漫天柔软地飞舞起来,将蓝灰色清冷的天空磨砂成铅灰色。
佟鹭娴走了,带着无限遗憾,走了。
尔忠国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我走近他身边,很想说一句宽慰他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闭着眼睛,泪无声地流下,黑长的睫毛在眼睑下粘成一缕一缕的粗线。
原来他也会伤心,一个冷酷的人伤心起来真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人都死了,这会儿为她流多少泪她也看不见了。刚才她活着时,为何不多给予她一点温暖、让她不带遗憾地走呢?
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男人,但他默默哭泣的样子很善良,像个受伤的无辜的大男孩。
我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抬手去揩他落下的泪。
他突然睁开眼,一双墨黑如漆的眼睛仇恨地瞪着我,狠狠弹开我的手。“滚开!”他大吼一声,好像佟鹭娴的死是我造成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莫名地揪紧。
我的唇艰难地开启,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他粗暴地一把推开。
猝不及防的我摔出去两米多远,尾椎骨重重地撞在地上。吃痛的我不由叫出声来。
他理也不理,抱起佟鹭娴的尸体径直走向路旁的一片小枫林。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摸着摔疼的尾椎一扭一扭地追过去。
佟鹭娴被他安放在地上,灰白色的近乎透明的脸异常平静,没有了遗憾,没有了倦怠,若不是鲜血染红了军装,倒像是累了,睡着了。
尔忠国掏出一把军用匕首狠狠地在地上挖,泥土急速飞溅,很快已经挖出了一个脸盆大的坑来。
我找了块狭长的碎石在他挖的小坑旁也凿开一个小坑,帮他一起挖出一个能掩埋佟鹭娴的墓穴来。
“滚一边去!”尔忠国没好气地吼我。
我没理他,继续挖。
他发了疯似的伸出胳膊,抓住我肩膀就往外甩。
这次,很不幸,我被他摔出去四米多远,可怜的尾椎骨再次遭了殃。
更不幸的是,我没能爬起来,像骨折了一样。
我和佟鹭娴一样躺在地上,耳边只听到泥土与金属器物不断摩擦的沙沙声。
我不再妄图挣扎,静静地躺着仰望天空。
天空里的草屑,枯叶仍在漫天飞舞,像动漫画面一样缺乏真实感。
天就要黑了。
我突然迷惘起来,也许我根本不在这里,从未来过,这一切不过是某种一厢情愿的幻觉,抑或是一场虚拟的游戏?
总会让我的心莫名刺痛的尔忠国也许从未存在过。
我从未对他动过心,他也从未迫害过我。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瓜葛,幻觉罢了。
那么战争呢,死亡和血腥呢?统统也不存在——幻觉罢了。
可我的尾椎骨真实地痛着。
我盯着尘屑弥漫的灰色天空,妈妈那张温柔而焦灼的面容浮现眼前。
妈妈,你还在找寻我吗?女儿的失踪一定让你心焦力悴。对不起,妈妈。我好想你啊!
妈妈张开双臂迎接我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里。我的鼻头阵阵发酸。
“妈妈,不要着急,女儿快回家了,你的小伊就快回家了。”我喃喃自语,眼泪慢慢地流出眼眶。
“装什么死?起来!”我的脚被人踢了几下,踢回了这个时空,再次面对残酷的现实以及这个冷血的变态男。
他冷冷地俯视着我。
我从未从这个角度看过他,仰视着,感觉他异常高大,几乎遮住了整个灰色的天空,但他的脸也更遥远,唯有眼神咄咄逼人,不因为距离远近而减弱。
“麻烦你再多挖一个坑吧。”我说着,更多的泪不争气地落下来——曾发过誓不在他面前流眼泪的——屁用没有。
我是个懦弱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暴露我的软弱。
他依旧冷冷地看着我,居高临下,像观赏一个濒临死亡的怪兽。
“把我也埋在这里好了,风景还不错。”我苦笑道。
“狗屁胡话!”他怒道,“没死就给我站起来!”
“的确死不了。”我木然地着看着他那张即使发怒也很好看的脸,“可惜我站不起来了。把我留下来作为佟鹭娴的陪葬吧,这样能让你消气吗?”
“什么意思啊你?”他双臂抱在胸前,“把自己留给小鬼子吗?作践自己也要分场合。”
“你下手跟小鬼子一样狠!”我轻蔑地看着他说道,“你只会欺负弱小,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孬种,尔——忠——国!”我慢慢吐出他的名字。
尔忠国一楞,冷漠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慌。他突然蹲下身,上下看了我一眼。“我弄伤你了?”
我不说话,头侧向一边不看他。
他总算意识到了他粗暴的后果——他下手有多重会不清楚?
“哪里?哪里弄伤了?”他不安地问道。
有必要告诉他吗?当初鬼子弄伤了我的腰,如今他弄伤了我的尾椎骨,一样的坏!
他一把抱起我,我挥动手臂挣扎着。“别碰我!你犯规了!”他若带上我只能增添麻烦。
他置若罔闻,顿了顿说道:“别逼我点你的穴。我再累,这点力气还是有的。”说罢,抱着我站在佟鹭娴坟前静默片刻,转身离开。
“你说过不会再碰我,现在这样算什么?”我反唇相讥。“在你更加违约之前,放下我。我宁可死在这里。”
“你尽管耍嘴皮子好了。”他不看我,拿冷酷的下巴对着我。
“如果小鬼子这会儿突然出现,你抱着我跑得再快也没子弹快,功夫再高也使不出来,岂不是要跟我一起死在这里?这让后人怎么猜测?你这么崇高的党国卫士跟一个女赤匪搅和在一起慷慨就义,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还是分开的好。你走你的,我留我的;就算死,也各死各的。”
“我不会落下口实给人议论,你尽管放心。”他狠狠地挖我一眼,眼神刻薄。
“现在后悔还不迟,免得到时候你连选择的权利都没。再说我的命跟第九战区比起来孰轻孰重?”
尔忠国显然对我的问话十分恼火,瞪着我却紧抿唇不答。
我微微叹气:“你应该学佟长官的作风,任务高于一切,没法带走的人都得丢下。做法固然残忍,但也是无奈。我的小命跟第九战区的生死存亡比起来算什么?”
“我自会把握分寸,若没法带你走,一定赏一颗子弹给你,我说得够清楚吗?”他翻了翻白眼。
听他此言,我心里不由一动,他这么在乎我?
“更糟,”我摇摇头,“你还有脸见人吗?杀了结发妻子自顾自逃命非君子所为,又如何向辛老头交代?还不如现在就丢下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我若杀了你,自会到他老人家面前自杀谢罪!”他似乎早已想好了应对措施,无缝接下话茬,突然又用责备的眼神瞪着我,“越来越放肆,叫你爹‘辛老头’?”
他的话让我心底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动着。
好悲哀的现实——直到此刻,他依然当我是辛凤娇,就算死了也会当作辛凤娇掩埋掉。呜呼哀哉!
他抱着我一直往东跑,跑了三里地,越跑越慢。
四周的景物模糊一片,黑暗就要降临。
77 从军记(一)
隐约听到东南方向小山背后有车轮碾压路面的咔嚓声。“有动静,停下!”我警觉起来,仔细辨听,没错,是大部队行进的声音,但并非朝我们这个方向而来,一时无法弄清是日军还是国军。
“什么方向?”尔忠国一边问一边凝神细听,目光警惕。
我向动静发出的方向指了一下。
尔忠国迅速抱紧我赶往十几米高的小山包上赶,借助茂密草丛的掩护翻过山头,在挨近道路的山坡上藏好身形。
远远的,一大队人马急行军而来,约莫四、五分钟后才到近前。“是自己人!”尔忠国探视一番后惊喜道,迅即脱下日寇军服,跳了出去。
这人怎么这样?一见到自己人就忘了我还留在草丛里呢。
“什么人?”一阵枪上膛的声音。
“自己人!你们是133师的弟兄吧?我要见你们最高长官。”尔忠国双手举过头顶说道。“在下尔忠国,以前是140师的。各位弟兄中说不定有我的老战友。”
运气不错,不多时,有个军官认出了他。“这不是警卫营的尔忠国吗,怎么会在这里?”
“张奎兄,好久不见!“尔忠国上前去擂了他一拳,二人用力拥抱了一下。“我有紧急战事情报要送到二十军军部,麻烦你赶紧先带我去师部,用电台跟军部联系上。”
“不太容易,我们原本在苦竹岭一带设防,兵力单薄,撑不下去了,通讯连一个小时前已经转进,电台和电话都不在,暂时没法跟军部通讯营联系上。鬼子很快就会过来,先跟我们转阵地吧。我派通讯排的一个弟兄赶到师部去给你联系,你看怎么样?”
“事关重大军事机密,我要亲自送去,不如你派通讯排的两个弟兄给我,直接领我去师部,我要先联系上七十九军第82师师长副官孙肴方。团级以上我只跟他熟。”
“好!依你说的办!”张奎立即着人传唤通讯排的人过来。 说话的空当,传来迫击炮的轰鸣声——国军跟鬼子再度交火。
尔忠国这才顾及到我,回到藏身处抱我出去。
看见穿着鬼子制服的我被抱在尔忠国怀里,四周一片哗然。我想如果不是他们急着撤退,恐怕立即要开枪射死我。
尔忠国顾不上解释,叫张奎把卫生员叫过来。“她受伤了,给她看看!”
卫生员头上裹着纱布,也负了伤,大概怀疑我是日军女俘虏,朝我瞪着眼睛,看上去不太友好。
我有些无措地看着他,那双眸里的确充满仇恨。
“别误会,她是我太太,情况特殊不得已才扮成鬼子跟我南下。”尔忠国解释道。卫生员的脸顿时放松,平和地问我道:“哪里受伤了?”
我瞪了一眼尔忠国,大声答道:“尾椎骨!”
卫生员看向尔忠国,表情挺为难。
尔忠国对卫生员说道:“膏药留下几贴就行,没你的事了。”又抱起我,表情甚是不满。
你以为我喜欢被你这种人抱着吗?若不是被你弄伤,我一定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忿忿地看着地面。
133师边打边退。尔忠国急于跟师部联系上,请张奎联系一辆吉普车。车腾出后,他立即抱了我上去,等通讯排的人一碰上头便赶往师部。
“麻烦你替我脱下这身狗皮。我可不想被自己的同胞当靶子射死。”我躺在车里说道。
尔忠国二话没说剥了我的日寇制服。说到剥,是因为他动作粗鲁,不时地碰到我的受伤部位。
“你打算如何处置我?”我问道。他重任在肩,不可能再带我一个累赘过去——到底顾哪一头?
尔忠国盯着我看了一小会儿,忽地上来,将我脸朝下翻转过来。没等我弄明白他想干什么,裤子已经被他扒拉下来,露出腰脊和臀部,我连忙攥紧腰带往上提。“干什么?”我怒道。
“闭嘴。”他低声说道,手掌已经抚上我的尾椎部位。一股掌力灌入体内,他又命令道:“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