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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发动机“突突突”左拐右转地突进中,小火轮终于在目的地靠岸,那时已近黄昏,天下起小雨,白瓦黑墙的江南旧屋站立在窄小的河流两边,在雨中醒目而富于风格。
蝶来没有心情欣赏美景和风土人情,她随着阿三寻找招待所时心里十分不安,且将蝶妹的事搁一下,光是想像和阿三同住一晚的景象便给她沉重的犯罪感,当他们两人走进小镇时,几乎受到全镇人的注目,窄小的台硌路两边是一家紧挨一家的小店铺,每家店铺门口都站着人,就像被夹道欢迎。透过店铺面向河流的窗口,还看得到对岸的窗口挤着人头也在了望,目光惊奇快乐还有些猥亵,这里的河流如此之窄,似乎两边人家开了窗就能讲悄悄话,相信这样的小镇传播流言飞快。
而现在这两个城市年轻男女宛如正进入某种戏剧境遇,全镇人在观看剧情的发展,或者说,蝶来和阿三从进入小镇开始,便是在向全镇人预告今晚他们俩的同居节目。这时候的蝶来只希望阿三找不到招待所,他们可以立刻就离开这么一个无聊猥琐的小镇。
但招待所就在镇街的顶端,蝶来和阿三站在柜台前订房时,才知道一间房有八张床,他们必须把八张床都租下才能拥有整间房,好在每个床位收一元钱,一间房八张床便是八元钱,阿三还能承担。
但是一男一女住一间房要出示结婚证明,于是蝶来又在另一间女子房间租了一张床,算是名义上不在一间房。守柜台的是个老男人,一眼看穿他们的打算,说了一句让蝶来和阿三恐惧了一晚上的话,
“晚上派出所可能会来查房,”
“每晚都会来查吗?”
阿三问道。蝶来不响,垂着头自感没有颜面了,头抬不起来了。
“不一定,说来查就来查了,预先不通知我们。”说着柔软甜腻的吴侬软语的老男人似笑非笑甚至是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打量他俩。
这天晚上阿三付了九元钱租了九个铺位,九元是蝶来农场半个月的工资呢。但如果再贵一倍阿三也是要租的,年轻男子被欲念驱使的执著劲在少女的蝶来看过去,是对爱情的痴迷。
《初夜》10(2)
蝶来的这间房其实也没有人住,她在自己的铺位上放了一间外套表示自己是住在这间房的。
招待所的房间是泥地,所谓床连床架也没有,一块木板安放在两条长凳上,深色格子布床单被单是农妇的纺车织出的土布,手感有些粗糙,阴雨天的泥地房,被子摸上去湿漉漉的,深色土布也看不出被子床单是不是干净,就更显邋遢,蝶来站在床边踟蹰着不肯上床。
但是阿三已经欢欢喜喜睡倒在床上,接着把蝶来也一起搂倒在自己怀中,阿三火热的身体立刻驱赶了泥地招待所一床阴湿,蝶来总算把自己的身体安放上去。
但是,夜色深浓的小镇,时时传来狗吠,整个晚上,蝶来就像只惊弓之鸟。她和阿三心惊胆战地抱在一起,听到狗叫声便逃到自己的房间。
这是四月的夜晚,招待所的棉褥被子是为严冬准备的,春天的夜晚盖着这床被褥沉甸甸的不胜其厚,蝶来的肚子上搭着一角被褥,连毛衣都不肯脱,随时准备逃离。可阿三已经迫不急待,不管三七二十一直脱到全裸,男孩的###在蝶来的印象中是只“小鸡鸡”,可猛然出现在面前的阿三勃起的###让蝶来吃了一惊,它竟如此巨大坚硬,简直是一管充满攻击性的武器,蝶来直感畏惧嫌恶,退缩地闭上眼睛,使劲推开阿三近前的身体。
蝶来坚持不让那管“武器”接近她的身体,由于双重恐惧,曾在电影院和公园里升腾起来的欲念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夜深后狗吠声终于安静,但是他们因为之间持久的挣扎以及对于可能到来的查夜的极度惊恐和防备而疲累得先于这片安静进入梦乡。
清晨,蝶来被阿三的进入痛醒,血流在招待所深色细格的土布床单上,他们俩被这个景象弄得惊慌失措,Zuo爱刚开始便结束了,他们像贼一样慌慌张张蹑手蹑脚离开招待所,付的押金也不要了,坐上头班船离开了水乡。
她的初夜就这么草率地结束了,她不知道,她还将用漫长的岁月去修正它,凭吊它。
《初夜》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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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水乡之行终于完成了一对恋人的结合,但蝶来除了疼痛恐惧没有其他感觉留下,比起这事不如说另一事更为成功,因为蝶来终于把蝶妹拽回家,虽然其中包含了一定的苦肉计。
她和阿三是次日黄昏到达蝶妹的曲艺团,由于前一晚没有睡好,早晨未吃早饭,回来的船上晕得很厉害,蝶来呕吐了好几次,见到妹妹时她的脸色是灰的,倒是把蝶妹吓了一跳。
于是蝶来乘机渲染自己的晕眩,她把妹妹拉到一边告诉她,自己和阿三在苏州乡下过夜,回上海后要妹妹帮着圆谎,她怀疑阿三陪来苏州的事已败露云云,总之,见到妹妹不是问她的状况,而是先讨论她和阿三的那些需要守住的秘密,蝶来的自我中心简直是无处不在,不过这一来,妹妹的注意力倒是转移了,也不那么偏执了,不过,蝶妹最终跟着蝶来回上海,海参起了更重要的作用。
当时蝶来收到父亲信时曾心乱如麻。妹妹是什么时候开始学唱戏?为何自己毫无所知?蝶来这才意识到妹妹已经长大,她好像在急着奔向自我独立的道路,蝶来失落极了。
然而当时不是回味失落的时候,父亲要求蝶来先回上海一趟,商量如何去苏州把妹妹带回家,父亲认为全家人,只有蝶来的话妹妹是最愿意听的。
无论是蝶来父母还是蝶来本人都无法想像妹妹所选择的人生。她怎么会想到去唱评弹呢,父亲希望自己的子女成为科技人才,而蝶来对于妹妹应该选择什么职业并没有想法,但学唱戏曲有点像胡闹,而且还放弃上海,离开家人视线……
蝶来当天请休假次日回上海,临行前一晚去场部找海参拿主意,她也不知道找他有什么用,也许心烦意乱需要有个人谈谈,同学中只有海参与妹妹熟悉。
海参对蝶妹的举动也是非常意外和不解,但他向来冷静,不做无谓猜测,他建议蝶来和家人要给蝶妹一些具体的帮助,除了把她领回上海,因为蝶妹将面临中学毕业时的分配,他说,
“蝶妹好像很担心分进工厂技校,她说她不喜欢工厂,虽然很多人认为进工厂是最好的出路。”
蝶来又一次吃惊,她居然不知道妹妹对自己分配的担心,因为她从来不觉得这是值得担心的,她以为自己去了农场换得妹妹留在上海已经有恩于妹妹,或者有恩于家里所有的人,她要求全家人尤其是妹妹必须百分之一百只关注她所受的苦,她从来不认为妹妹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现在妹妹的心事由海参道来令蝶来有些酸溜溜的,可当时也顾不得自己的心情,只听得海参在说,
“蝶妹的书法和国画都很不错,她可以去考嘉定外岗的美术学校,那间学校三年前便开始招生了,我母亲和学校招生老师关系很好,我让我母亲去打通关系,让蝶妹好好准备考试,努力进到她最擅长的美术学校,我知道她希望找个与艺术有关的职业。”
接着海参便立刻写了封简短的信给他母亲,要蝶来把这封信先给蝶妹过目,使她对回上海面对毕业有信心。
这是真的,当蝶来把海参希望她进美术学校的建议转告她并把他给母亲的信递给蝶妹时,蝶妹泪水盈眶。
“对不起,我做姐姐的竟然不知道你的心事,反而海参比我更了解你。”尽管蝶来在道歉但话中却含怨尤,她觉得妹妹在背叛她,于是含在蝶妹眼眶里的泪水便流出来。
阿三见了十分不忍,一个劲地问蝶妹想不想吃白熊牌冰砖,那是一种新出产的优质冰砖,奶油浓度和价格是普通冰砖的两倍,如果她答应回上海,她想吃多少,他都买给她吃。
蝶来对着蝶妹嘲笑阿三,
“他是天吃星,只知道吃,吃……”
蝶妹破涕为笑,阿三也在笑,一侧脸颊上深深的酒窝令他孩子气十足,蝶来再一次意识到她们是和眼前这个大男孩一起长大,彼此就像兄弟姐妹,然而昨天晚上他们互相失贞,她的心里没有丝毫悔意,她竟有一种奇怪的心理,她为自己再也没有可能去失贞于另外一个也许是肮脏卑琐的陌生男人而感到庆幸。
《初夜》12(1)
回上海后,蝶来带着妹妹和海参的信去了一趟海参的家,之后的事就很顺利,海参母亲通过关系为蝶妹找了美术学校的老师为她做考试辅导,蝶妹的才情终于没有浪费,她的考试成绩优良,分进美术学校最热门的国画班,关于瞒着家人考入曲艺学馆学唱评弹的经历成了蝶来一家饭桌上的笑话
因为这件事,蝶来对海参不仅暗存感激,还刮目相看。对于蝶来这样一个自我中心的女孩,感激之类的心情马上会淡漠,而刮目相看是重新建立敬意的过程。
可是,与阿三过夜的事情却在几个月后败露了。
这个秘密到底如何被泄漏一直是个迷,人们是这么说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而蝶来觉得,这类说教真是阴险。总之,流言是从阿三所在的工厂开始流传,很快便传到他的前女友那位团支书的耳里,团支书又传给阿三娘。阿三娘气得要昏过去,因为那次拿着两人合影照向林雯瑛告状后,林雯瑛又去找过她,告诉她,他们夫妻绝不会允许蝶来离开农场之前有任何恋爱关系,这也是蝶来向他们保证的。
因此阿三娘还以为他俩真的就像他们所说的,只是一起玩玩,本来他们就经常一起玩,不是吗?
阿三娘找阿三询问,阿三不仅不否认,还承认得理直气壮,他号称共产党一向赞成恋爱自由,既然妈妈是共产党员。阿三娘一个巴掌抽向阿三,却被阿三的手臂挡住,阿三娘终于明白,儿子已经二十岁,她管不住他了。
她也不想再找林雯瑛,她不相信她了,也许他们家人暗中支持也说不定,阿三是上海户口,她认为林雯瑛的崇明女儿要高攀她的在上海做工人的阿三。
于是阿三娘一信告到蝶来所在的农场连队,蝶来立刻面临写交待、开除政宣组、下大田劳动等一系列惩罚,蝶来当然不会接受,索性打点行李回上海。
蝶来坐船一路回来就在动脑筋找什么样的借口让父母相信她因不相干的事得罪连队领导,面临下大田劳动改造的惩罚,所以逃回家。蝶来编了一个冗长的故事,大意是在宿舍传阅毒草书之类的错误,林雯瑛要求蝶来回农场接受惩罚,但父亲不同意,他本来就不赞成蝶来去农场,无奈当时的蝶来很积极,现在既然她要留家里,父亲便带她去英语老师家,要她从此在家好好读书,准备某一天重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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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蝶来受惩罚的真正原因很快就从农场传到上海,如果不是徐爱丽这般爱打听,也未必传得到林雯瑛耳朵,还好蝶来父亲是聋耳朵,听不见任何流言了。现在气得发疯的是林雯瑛,可蝶来坚决否认与阿三过夜的事,这也是海参教她的,离开农场时,她只和海参打了招呼,当时海参劝她先不要离开农场,因为所谓“过夜”是没有证据的,“你就写一个交待,不过是否认的交待,记住,没有证据的事坚决不承认。”
“但是,我们真的没有一起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