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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偶尔的,影子也会渴望光。
“我走了。”魏于灏话音一落,几步走出了门。
“你敢!”梁云秀追了几步,却见魏于灏步履如风,转瞬已经出了院门,走远了。
梁云秀心头又急又恨,终于忍不住郁结于胸,捂着脸尖叫一声,气息一瞬供不上来,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三】
“悠悠。”
魏北悠刚刚戴上红盖头,门就被打开。魏北悠眼前一片红色,却能从盖头下看见一双金缕丝线的玄青靴子停在身前,那熟悉的嗓音里温润如玉的呼唤,一如从前。
这个人,与青岚仍是不同的。
青岚在对人温柔的时候,嘴角温柔,眼神温柔,心却未必也是温柔的。而魏于灏,他不仅仅言语神态透着宠溺疼惜,他连心眼儿里都是柔软的。他首先骗得了自己,再骗别人。
温情,于他而言是最厚实可靠的伪装。
“灏哥。”盖头下淡然的声音传出来,“多谢灏哥了。”
那厢却不曾回答,只是转过身去,在她身前蹲下,轻道:“悠悠趴上来。”
冬年春阳一人扶了一边,把魏北悠安稳地置于魏于灏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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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灏哥,我累了,我不想走了。”小姑娘一屁股坐在地上,撅着嘴望着前方的少年,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少年无奈地看她一眼,走回来,蹲在她面前,柔声道:“诺,哥哥的背在这儿了,任你处置。”
小姑娘便嘿嘿一笑,展颜笑开,狂呼一声重重扑在少年的背上。
少年被撞得往前趔趄了一下,但还是很快站住了,忍不住歪歪头好笑,“这下有精神了?”
小姑娘就笑了,装傻卖乖,“灏哥哥最好了!”
少年噗嗤一乐,突然脚下跑了起来,笑着高声道:“飞喽,飞喽——”
小姑娘吓得赶紧牢牢抓住少年的臂膀,呀呀啊啊地胡乱叫着,“哥哥,慢点儿!灏哥!”
突然少年脚下一滑,小姑娘尖叫着摔了下来,少年速度很快地双手护住她,两人一起撞在地上。
“灏哥!灏哥!”小姑娘龇牙咧嘴地摸着胳膊肘,再看少年,眼睛闭着,不省人事。
听小姑娘的声音渐渐带了哭腔,少年慢慢地咧开了嘴角,坐起身来抱住了她,“悠悠,哥哥好好的。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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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北悠闭了一下眼睛,脸上带了一丝苦楚。
那时候他明明摔得头破血流,鲜血流过左眼,他紧紧闭上了眼睛。然而那温柔的神色,自始至终也不曾更改过。
是这个人演的太好了么?还是……这个人一直都有着那么一份温情,当更为诱人的利益出现,他才选择了抛弃前者?
“悠悠……你在想什么?”魏于灏背着她走过红毯。周围有很多人,包括三姐儿魏雨琴也回来了。魏以廉、魏老夫人站在前面,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刘紫环、魏北泠她们站得很远,满脸嫉恨。不见他娘梁云秀,他爹却还是在的,满面精光,又不知想算计什么。
不过他谁也不想看见。脚下的红毯恍惚一变,仍是那条有些陡峭的山道。悠悠仍是他最宠最疼惜当做眼珠儿一般护住的宝贝妹妹,他呢,仍是悠悠心中最亲昵最喜欢最信任的那个灏哥哥。眼前的红毯就是通往山顶的那条落满火红枫叶的小道,四周的喧闹声就是山林里鸟雀的鸣叫声和树叶的晃动声。他们就那么一直走啊一直走啊,他背着她,她在他背上欢乐地唱着歌。若是很远很远的地方看,便是一抹极渺小极渺小的影子,相互依偎着,不可分割。
就像是那时候那样,魏于灏笑听着魏北悠浅浅的呼吸声,半晌好奇地微微侧头,问道:“悠悠……你在想什么?”
“灏哥,”明明那鞭炮声是那么响,周围人的说话声笑闹声那么吵,她却听见了他低低的询问,“谢谢你。”
悠悠的回答一如当日。
小姑娘趴在少年的背上,头一点一点的犯困,听见少年说话,小姑娘蓦地惊醒,想了想捏着少年的耳朵,大声道:“灏哥,谢谢你。”
“新娘子上花轿喽!”喜娘喜庆的声音传了过来。
又是新一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魏北悠被小心地放进花轿里。
“悠悠,哥哥走了。”
【四】
午后的厨下小院里,空旷的场地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挥舞着斧子,重重劈开放置在桩子上的柴火。
水桃靠着墙壁蹲着,远远地注视着他。
“小姐她就要结婚了,明天这时候花轿都到了云府了。哥,你再不跟小姐说你的心意,就来不及了,你甘心吗?”水桃的神情有些焦灼。
那个宽阔的背影没有丝毫反应,好像根本没听到一般,沉默地劈开一根柴火,然后把落在地上的散柴抱起来,放在东墙根下。
“没错,是我一直在搞破坏。你每次话到嘴边,我总是在小姐身边。还有上一回,你把四皇子拦在后门外,也是我去告的密。你不喜欢我,你厌恶我没关系,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水桃抱着双腿蜷在墙边,声音越来越低,满脸是矛盾的痛苦,却又忽然大声道,“我替你去说,哥!我替你去说,好不好?!”
那沉闷的身影侧头看她一眼,又转了回去。“她知道的。”
水桃急匆匆想要辩白的话被他四个淡漠的字眼一股脑儿堵回了嗓子眼里,一股深深的悲哀撞了上来,看着那高大的人影脸上毫无表情却仍旧透出一分脆弱的黯然,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流出来,“哥,我们回去吧,回西鼓,我们去找堂犹他们,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南桥沉默,许久才道。
“回不去了。”
水桃越哭越急,“为什么?哥,为什么我们回不去了?忽明的那个皇帝位置本来是你的不是吗?你都是西鼓的皇帝了,为什么还回不去?谁能不让我们回去?”
“回去,就不再是兄弟。”
南桥垂下了头,那挺直的背一瞬间像是弯了下去,又像是失去了什么支柱一般,垮了。
水桃捂着眼睛痛哭出声。在这大户府中待久了,她多少看透了一些东西,更兼幼时丧了父母,更是早熟。南桥这番话一出来,她哪里还听不懂?
就算是亲兄弟,牵扯到皇位,谁又能拱手相让?
就算忽明曾经那样钦慕他的大哥,就算堂犹、誉反那般喜欢他们的大哥,但世事变迁,情谊渐散。重逢的喜悦后,如何安置岂不又生枝节?
西鼓外患,南桥又怎可能回去再添内忧?
当初的一个“离开”,便注定了他的“永不回来”。
“那我们……我们去江南,去扬州,去看瘦西湖……去看南桥和水桃,好不好?”
南桥依旧沉默。
“你还是想守着她对不对?!你还是忘不了她对不对?!”水桃红着眼睛责问,“那好,都留下!我可以随小姐去云府做陪嫁丫鬟,你呢?你怎么办?留在这没有她的魏府里整日劈柴赶马?”
南桥把最后一捆柴放好,走过来站在水桃的身前,眉眼坚毅,后背挺直,声音沉闷如常,“你照顾好她。我去参镇东军。”
说完,转身开门离开。
水桃眼中泪水扑簌簌的落下来。
镇东军?云将军的镇东军?
你果然还是想找个离她最近的地方,守护着她,对不对?
你这傻瓜,傻瓜啊。
【五】
云府来的花轿果真是八抬凤轿。
轿身红幔翠盖,上面插龙凤呈祥,四角挂着丝穗。轿子各脚又有大红铃铛飘荡,一动一晃间铃声清脆响亮,更添一番喜庆。
魏北悠坐在轿中,盖着盖头,拿着苹果,自然看不到热热闹闹的前面高头大马上坐着的那如意郎君。
云驿长年征战西南,肤色黑些,穿着文士的衣服总是略显违和,然而穿着铠甲或是玄色衣服,却是硬朗英气中透出一分难以言说的温文。此刻身穿大红蟒袍,腰间彩线玉带,头上红绳束发,倒也剑眉星目,更添了殷殷正气。神色间淡然不惊,眉宇间却添愉悦。唇角微翘,浓眉细展,正是说不尽的风流,道不尽的俊朗。
看着大红喜轿在锣鼓唢呐声中抬起,云驿一拉马缰,神色更为和缓。花轿启程,舞狮队全程相伴。喜娘快手快脚地给轿夫们塞了红包,轿子走得又平又稳。
迎亲一贯是不走回头路的,像云家原本住在城东,从城东往魏家是比较近的。而返程却要绕行大半个都城,这路走下来,魏北悠在轿子里都快要睡着了。
因为知道前面有那个人在,所以心头安定,魏北悠才放任自己松懈下来。
到了黄昏时分,突然一阵鞭炮响,轿子一停,魏北悠差点撞在轿门上,连忙揉揉眼睛,做正襟危坐状。苹果早滚落在地上,魏北悠赶紧俯身拿起,重又坐好。
轿子稳稳搁在了地上。
鞭炮声不绝于耳,还有那起哄的、叫嚷的,都掺杂在其中,让魏北悠莫名地紧张起来。
突然轿门一响,魏北悠抬眼一看,见三只箭镞牢牢钉在轿门上,箭雨还在微微晃动着,心头一跳。想想幸好云驿是有功夫的,不然这箭稍稍射偏一点……
不想不想,太不吉利。
正懊恼间,一只手伸了进来,那带着厚厚的硬茧的手对魏北悠来说是那样熟悉。就放在她眼前,等待她握住。
魏北悠微微一笑,把手放在那只手上。
“悠悠——”那人轻轻的唤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喜悦。
魏北悠抿嘴笑了,却不吭声。
云驿牵着魏北悠出了轿子,踩着大红的喜毯站住了。
独独一个儿子,云夫人那冰雪美人早装不下去,也不坐在堂上等着,反而和一帮下人一起,跑到门口凑热闹。看见自己黑不溜秋的儿子很自觉地去牵儿媳妇,两人红妆相映,云夫人笑得花枝乱颤,把一众下人都吓得够呛。
云镇还想装一装威严的公公,一放下茶杯,却发现正堂上空无一人,连伺候茶的小厮都被云夫人一并带走看新媳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厅上独饮。越想越不得劲儿,云镇咳嗽一声,左右看了一眼,也起身往门外走。
总不至于下人都可以看的热闹,他不能去看吧?
何况还是混小子结婚。
按礼,该是喜娘带着魏北悠过火盆,跨马鞍。只是喜娘要伸手时,云驿一个冷眼过去,喜娘也就只好往后缩一缩了。
“新娘子跨火盆,日子越过越红火!”喜娘笑着高声道。
“好!”周围人大声起哄叫好。
“新娘子跨马鞍,新人婚后阖家平安!”喜娘又撒了一把糖,高声道。
“好!”
魏北悠默默地跟着云驿的步子。红绸的那一端她看不见,但那绸子却会不时地拉紧,牵引着她往前走。
似乎过了一个四季轮转那么久,魏北悠终于被云驿带进了正堂。
【六】
“爷,外面有人求见。”香瑶敲门进来,见长幸正执笔画着一副美人图。心下泛起酸楚,却并不细看,只是将手中的纸条交给长幸。
长幸把纸展开来,目光微微一闪,“把他请进来吧。”
“是。”香瑶退了下去。
片刻后,一个人走了进来,青衣晃动间带着一股幽兰香。
长幸客套地一笑,略带了些意外,“你对我府上来说可是稀客,下人说不见轿子小厮,难不成,你是走过来的?”
“轿子停得远了些。”
“坐吧。”长幸看着他,自己也坐了下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青岚面对面地坐着。细细看那人眉眼,果不愧被许多闺中小姐奉为“长安第一公子”。便是那坐下的一刹那的优雅,也是长幸看过的许多公子哥学个千儿百八年也及不上的。
“四皇子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