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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你当然是我的青蔓。”女人又一把楼住她,把脸贴在她的襟前挲著:“傻孩子,别怕,姓史的不在这里,你不用躲,不用怕!”
静刚温柔地拉开她。让她在椅子坐下,对她说:“妈妈,我不怕,你放心。”
尽管她实在弄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心里明白母亲已经不是一个正常、健康的人。
静刚很贴近地细看自己的生母,当年有﹁香港之花﹂称誉的美丽母亲已然枯槁,憔悴得尽失往日光采。只不过是十一年,桑夫人的脸上丝毫没有岁月辗压的痕迹,而母亲却憔悴得如同受苦三十年。
静刚内心一阵阵绞痛,只觉泪眼迷蒙、悲情难言。
“妈妈,青蔓愧对你……”
静刚喃喃自责时,一名中年男子抓著两手蔬菜生果走了进来,一见静刚便脱口
唤道:“青蔓!”
静刚碎中闪烁著惊喜,站立起身叫道:“爸!”
葛介政在强烈的迟疑中思索著,并没有立即回应静刚的呼唤。终于,如同拨云见日一般,他的脸绽现出又惊又喜又奇的表情,难以置信地低呼:“你是……是蔓蔓……小蔓蔓!”
静刚定定站著,眼泪淌下来,含笑地说:“是的,爸,我是蔓蔓。”
她明白,父亲认出她了。只有父亲这样唤过她,她是他的蔓蔓。
缓缓走近了父亲,静刚才把自己投入了他的怀里。
葛介政哭了,抱著女儿,喜从天降一般又哭又笑。
“蔓蔓,蔓蔓,乖女儿,好女儿,你可回来了……噢!桑家说,你叫做静刚,是吗?蔓蔓。”
葛介政慈爱地问。
静刚点点头。
“那,我看我还是叫你静刚比较好。也许你不知道,你妹妹……”
不等葛介政说完,始终在一旁痴痴看著静刚以致舍不得移开视线的葛太太开口
了:“介政哪,青蔓好不容易回来,我不许她再走了。你到外面去看看,那个姓史的有没有跟了来?”
“兰心,她不是青蔓……嗯,她……”
葛介政不知如何解释。
“我是青蔓。妈妈,你坐下来好好休息,我和爸爸去给你泡杯茶,好不好?”
把妈妈安抚下来,静刚和父亲走出门槛,来到门前的榕树下。
“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静刚凝重地望著她的生父问道。
“噢,我先告诉你,青蔓现在是妹妹的名字。你离开我们以后,妹妹就顶替了你的名字,不叫青菡了。因为妈妈舍不得你,想你,想到得了病,只成现在这个神经衰弱的毛病。刚才,她一直把你当成妹妹。”
“青菡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想起了妹妹,静刚眸中又浮现了眼泪。
“她长大了,和你长得实在太像了,太像了。”
葛介政像是走入太虚幻境般呢喃著:“她很美,像你一样美、漂亮……大概,一旦名字叫做青蔓,就要长成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两个这么美的青蔓……但是,爸爸看得出来,你和妹妹不一样,绝对不一样……当年,桑先生就是这么指著这棵大榕树这样说的:‘由我一手栽培的女儿,将来一定成大器、出人头地,且会继承我的事业。你的女儿留在你身边,我不敢说她会变成怎样,但是,你把她交给我,我保证,让她蜕变成琼浆玉液,不同人间凡品。’”
葛介政眼中充满了欣慰的光辉,望著静刚又说:“他果然有眼光!今天看到你,从此我葛介政再也不会将当年把女儿送人当做一件千古伤心事了。”
静刚不愿让父亲伤感,于是将话题转移到母亲身上:“爸,妈妈的病没办法医治吗?”
“唉……本来妈妈看见妹妹渐渐长大,情绪好转了很多,但是她还是挂念你。
谁知道最近妹妹惹上了麻烦,被一个花花公子缠著,连家都不敢回,妈妈的病就这么旧怨加上新愁,又严重了。她担心她又会失去妹妹,失去了所有的女儿。唉!爸爸现在连工厂也没办法去了,得留在家里照顾她。”
“妹妹呢,她现在怎样?”
“做事了。学的是服装设计,已经毕业一年了,本来在一家服装公司做得好好的,偏偏惹上那种麻烦。不过,还好,有逸航照硕她,我是放心多了。”
“逸航……”
这个名字如同一块从天而降的殒石,霎时震落在静刚的心湖上,把她震得好痛好痛!
“是啊,章逸航,你还记得他吗?小时候和你们姊妹一起玩耍、上学的大哥哥,忘了吗?”
忘了?忘了?怎么可能!
他现在和妹妹在一起!
“静刚,妹妹个性很柔弱,她也许很需要你的帮助。”
“我会去看她。”
静刚温柔地答允了,内心却是一片纷乱。也许,她曾经幻想过的事情,正好就要发生了,虽然,她对它向来不寄予厚望,就像她用一种淡淡的漠然去看待红尘浮生。
※※※※※※※※※
静刚在她完全陌生的市区街道驱车穿梭著。
并没有事先通知妹妹,使到她工作的地方找她。
并不是很容易找到,一条短短的,没有什么特色的街道,建筑物都是半新不旧的,却竟然也藏匿著一家在这里颇具知名度的服饰品牌的总店。
嗯,不会错,就是这里了。青蔓就里面。
静刚泊好车,站在店门口,悠闲地浏贸橱窗。
衣架上挂著单一的素色服饰,不是白的,就是黑的,此外就是藏青色和米白色。一张流线型的浅褐色玻璃茶几摆在一边,几上一盆放射状错落有致的白色鲜花,算是把里的焦点在那里迸放而明亮起来。毕竟这不是他们的门市部或专卖店,他们并没花很多心思去设计橱窗,但明显看得出来,这个品牌所显示出来的风格是高雅而简单、素净。
现在是午膳时间,也许,姊妹俩可以一起共享午餐,这正是静刚所想出的好主意呢!
推门进去,仍是见不到人影,再里而走深入一些,那里没遮拦地呈现一间大工作室,两名女子站著靠在桌边还忙著,其中一人看到了静刚。
“嗨,小葛,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年约三十的女子放下手中的笔,诧异地对静刚说著。另一个同样以意外的表情,目不转睛地打量著她。
静刚念头一转,霎时明白她被人当做了妹妹。她和妹妹真是这么酷似吗?看来,她得随时接受这个被错认的事实了,这个滋味使她想看见妹妹的渴求更迫切了一些。
“怎么了,看你的样子好像不认识我们似的!小葛,说不做了,也不必就翻脸不认人了嘛!”
静刚还没开口,另一个较年轻的女孩嗔怪地说著。
“小葛,你真的不做了?好不容易大家都熟了,经理也很赏识你,才进来六个月便升职,可不容易啊!”
静刚灵机一动,顺著说:“这我知道,但我有我的苦衷,只好对不起大家了。”
“对呀,我听经理说,是那只金钱豹把你吓跑了。其实,我看他人不坏嘛,而且,听说不知道多少女孩子对他穷追不舍,像蜜蜂苍蝇一样叮著他不放呢!尤其在踢足球的时候,看台上总有不少的男、女球迷,挤在靠近龙门的地方,疯狂大喊他的名字呢!”
年轻女孩说得津津有味,脸上浮现梦幻一般陶醉、激动的表情。
“玲玲,你懂什么?人家小葛情有独钟,你又不是不知道,弱水三千,只取一飘饮!”
三十岁的女子快快收拾了桌面,拍拍身上的衣服又说:“小葛,我们可要吃饭去了,要不要一起去?”
静刚正欣赏著被夹在绳索上,像晾衣服一般被悬吊在半空中的各式设计固,只说:“我不饿,你们去吧!”
“嗯,你就好好回顾一下吧!经理她们在里面吃饭盒,我们不招呼你了。”
三十岁的女子抓了小钱包往外走。
“……小葛,奇怪,我怎么老觉得你今天不太一样?举止不对、神态也不对……两三天不见,人怎么变了……”
年轻女孩绕过静刚时,睁大眼睛,迷惑地盯著她。
三十岁女子拖著她推门就走,不耐地嘀咕:“哎呀!快走啦,大肠和小肠饿得打结了,你还有力气研究这些!你没听过女人善变,百变、千变、变、变、变……只要你愿意,明天你就可以变成莎朗史东,变成麦当娜……”
静刚听了,不禁露齿笑了起来,随后也离开了。
回到座车内,她拿出记事簿,找出另外一个地址,开动了引擎,鲜红耀眼的保时捷跑车又滑入市区的车阵中。
※※※※※※※※※
找了很久,她终于来到妹妹现正居住的大厦,四周静中带旺,交通又方便,是理想的居住地方。
静刚摇动木门上的钢串风铃,里面这才有人应声而来。
她不知道妹妹是否在家,来应门的会否是她。她兴奋地等待著看到那一张和她酷似到令人难以分辨的脸庞。
门儿轻轻开启,里外两人倏然照面那一瞬间,彼此都傻了,呆住了。
静刚回神较快一些,她的情绪从诧异中逐渐转化为不可思议的惊喜,她的眼中、脸上满溢著笑意和温情,还有太多、太多的赞叹和欢悦,她一直看著眼前的人,看她的眼眉、她的鼻梁、她的嘴唇、她的腮颊……而门内那一个,表情就不是“震惊”两字可以形容了。她简直就像看到了神迹一样,满脸的极端迷惑和不能理解,她的眼睛也抓著对方的脸一直看、一直看,简直就是一副魂魄出窍的模样。
“青蔓!我是姊姊!”
静刚一声欢呼,笑容灿烂。
“……姊姊……”
青蔓却是在梦呓中回不过魂来,还在迷糊中挣扎著。
“小傻瓜,我是姊姊,是姊姊啊!”
静刚伸手轻捧著妹妹的脸,温柔地提醒她。
“啊?是姊、姊、姊。”
青蔓终于明白,立刻就大哭起来,一张脸涕泪纵横,就任久别重逢的姊姊捧著、抚著,尽情地哭著。
“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呢?不是长大了吗?”
静刚爱怜地说。
青蔓还在哭,边哭边说。
“姊,快进来。我一直以为,这一辈子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是没有姊姊的人了……”
静刚看看室内,所见简直和她在办公室所看到的一样,一张大工作桌,晾衣绳上夹著大大小小的设计图,一桌子的笔、尺、刀剪和琳琅满目的书籍、剪报。
“姊,我给你煮咖啡。”
青蔓不知所措地想款待她的姊姊。
“别瞎忙了。来,我只想好好看看你!”静刚执起妹妹的手,一同在桌边坐下,无限柔情地凝视著青蔓说:“小青菡,现在你是菁蔓,而姊姊是静刚。这是多么不可思议!你变成了青蔓……知道吗?连妈妈都认不出我来,把我当成了你!这么大的世界,却似乎小得容不下我们姊妹间离奇的变迁和转换!你也这么大了,二十三岁了对不对?姊姊都二十七岁了,我们离别了十年多……”
青蔓还是不断地哭,然而在潸潸落泪、颤颤抽泣著的她却有一股难掩的清丽与柔媚,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脂粉,及肩直发乌亮,一身棉外套和牛仔裤,流露著逼人的青春气息。
而青蔓眼中的姊姊也是脂粉末施,稍短的秀发翻著层次分明的大波浪,一袭质料极佳的月白色长裤套装,整个人是那样秀雅俊逸,有一股常人所无的高贵与美丽。
青蔓看得发呆了。她看过无数漂亮出色的模特儿,那些最抚媚、最具个性、最具风情、最有女人味的美女,都不及她的姊姊那一股令人著迷却不敢逼视的气质,她的冷若冰霜、表现著坚毅的高傲不屈,足以教天下男女都为之倾倒。
而静刚眼中的青蔓,就像一杯散著甜香的玫瑰蜜汁,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