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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她犹豫一下,是有些不方便。“可是他和伦儿好像,我舍不下心。”
席儿脑筋转得快的说:“临淄王府不是十分欠缺仆从,就让他们去舅爷那不是更妥当?”“也好。”
她轻喟著。
一句“也好”拨动了柳未央的命盘,推向既定的轨道行去,一则传奇正要开启。
落花坠地难回枝,风吹杨柳一声春。
天地合鸣。
………………………………………
第2章
江陵茶新六月香,绿柳横江小舟过,老叟独钓。
溟溟和风送暖,湜湜凉乐迎秋,一季风月。
转眼间已是立秋时分,僻静的角落边有道纤细人影独自扫著落叶,不管世俗的纷扰,安静的做好分内事。
人的际遇莫测难料,两个月前还是愚妇傻女,任由命运拨弄地四处游离,如今却安逸地当起王爷府的扫地小婢,过著平淡无奇的日子。
用不著继续装傻佯笨,因为她的面容已吓走不少刻意讨好的下人,落得清心无求,自得其悦。
谁知那日一身贵气的中年美妇,竟是当今的云贵妃,临淄王爷唯一的胞姊,她的另眼相看让自己不致遭人恶意欺新,保有一丝的宁静。
柳未央如同以往地清扫红涤院,手提清水轻洒青翠花草,薄汗微沁湿了红衫,心境是清冷无波,没人会来叨扰她的闲适。
除了杏花儿。
“愚儿姊姊,你在哪里?”
杏花儿气喘吁吁的四下寻人,终在桂树下瞧见一角红衫。
“杏花儿,又在喳喳呼呼的,小心春管家敲你板子。”她红通通的脸蛋真是可爱。
杏花儿是少数不怕她残颜的丫头,十三、四岁,像个麻雀般一刻不得闲,鹅毛轻的小事到了她口中都成了毁天灭地的大事,教人好笑地想叩她脑袋,听听里面有没有回音。
“讨厌啦!愚儿姊姊,你明知道人家就怕春管家的硬板子。”她吐吐小舌,畏惧地缩缩脖子。
“怕还敢在王府内奔跑,这可坏了府里的规矩哦!”柳未央故意吓她。
胆小的杏花儿吞了吞口水往後一瞄,见没人才敢放心说话。
“人家是来告诉你一件好大好大的事,你一定没听过。”她两手夸张的画了个大圈。
“喔!”她轻应一声地收拾洒扫工具。
即使身在安全无虞的王爷府,她仍时时提高警觉以免泄漏身分,因此得到不少不为人知的隐秘,所以不必杏花儿大肆渲染便已有谱。
“皇上给咱们王爷赐婚耶!是仪妃娘娘的妹子,封赐长平公主。”
仪妃?她眼神一黯地失了光彩。“我以为这门亲事早在三年前就已订下。”
“呃,这个……不一样嘛!三年前下诏,现在皇上要王爷迎亲呀。”真好,府里要办喜事了。
“王爷愿意娶妻了?”这倒有趣。
据闻仪妃向来不满皇上偏宠云贵妃,求皇上赐婚的原因,不外乎是想利用两家联姻好多得一点圣宠,也正因王爷曾多次上朝拒婚未果,才订下婚事。
後来听说王爷不想娶亲,而自动请缨上伐吐蕃部落,最近才班师回朝。
柳未央入府两个月,尚未有幸遇著这位狂肆的王爷,一来是因她容貌的原故,二来是她不愿太招摇,所以,春管家便将她安排在鲜人进出的红涤院做事。
红涤院是一般宾客的招待处,当家主人不在,府内自然无客上门,因此偌大的庭院只住了她一人,打不打扫都无所谓,只要保持洁净即可。
“王爷今年都三十岁了,再不成亲怎么成?秦家的香火全依赖他了。”杏花儿照著老一辈的仆从说法重复一遍。
香火?
柳未央淡然一笑,她真想瞧瞧这位王爷有多大的本事能抗婚,他最後还不是得甘心做人摆弄的棋子,一辈子受制郑家人手中。
“愚儿姊姊,你笑起来好美哦!”她迷醉地失了神细瞧。
“胡说,谁不知愚儿姊姊的丑容难入众人眼,不过是渠边泥罢了。”她微慨地抚抚脸上粗横的疤。
“才不是呢!刚才愚儿姊姊嫣然一笑时,杏花儿都看傻了,好像春天的花在一瞬间全开了。”真的好美哦!
大家都被愚儿姊姊的疤给戏弄了,除去那两道兀目的痕迹仔细一瞧,洛神再世也及不上她的出尘清媚,美如无瑕白玉,教人舍不得触摸,怕污了玉质灵气。
尤其是她掀唇一笑的娇艳彷若玉昙初绽,连她是个姑娘家都看呆了,何况是男子。
好在红涤院没有男人,不然准被迷得三魂七魄全移了位,不知爹娘何姓氏了。
“舌头涂了蜜是吧!少说些令人笑话的言语,人家真当你癫了。”柳未央当她在说傻话。
“愚儿姊姊本来就很美,那只小狐狸不是老巴著你不放?”她说得有点怨怼。
“仲弟习惯依赖我这个姊姊,别叫他小狐狸。”看得出来云贵妃是真心喜爱他,三天两头的宣他入宫陪。
“哼!我看他根本就是狐狸幻形,骨子里奸诈得很。”她不只一次吃过他的亏。
“小孩子的顽性而已,你就让让他吧!”柳未央似笑非笑的睨著她。
杏花儿虽长於仲弟,但是他这些年跟著柳未央东飘西荡,幼时的乖巧早磨成精,机伶得不逊於行走武林的老江湖,懂得看人脸色和使些无伤大雅的小伎俩。
整座王府敢靠近他们姊弟的人只有杏花儿和春管家,每回他无聊时就会作弄或气一气杏花儿,逗得她咬牙切齿地喊著要追杀他。
至於严谨的春管家,他可聪明地规规矩矩,左一句春爷爷、右一句春爷爷的讨好,让老人家疼入心坎底,手中的板子始终落不到他身上去。
“再让他就要爬天了,等他从宫里回来,我非揍他一顿不成。”最好吊在树上饿他一天。
仲儿是贪吃鬼,最禁不起肚子饿,用这一招治他才够狠,看他以後还敢不敢嘲笑她是风乾的杏花屑。
“真是孩子气。”她不由得摇摇头。
杏花儿嘟著俏皮小嘴,不服气的说:“人家再过一年就及荓了。”
“怎么,想嫁人?乾脆肥水不落外人田,等个五、六年後当仲弟的娘子。”她故意逗耍著她。
“愚儿姊姊,你欺负我。”她才不要嫁给一个小鬼头,迟早被他气死。
“我……”
她正想闹杏花儿,但忽闻细碎的脚步声由隔墙传来,便立刻收起眼底的真意和笑容,冷然一默地修剪多余的枝叶。
“杏花儿,你还在红涤院蘑茹什么?快去厨房帮忙准备膳食。”
一位绿衫懦裙的姑娘在一尺外喊,不愿靠得太近。
“芙蓉姊,不是还没到用膳时间吗?”她蹦蹦跳跳地上前一问。
芙蓉小心地不去瞄到一旁那张可怖的丑容。“王爷带了几位朋友回府,需要人手去张罗。”
“喔!”她回头挥挥手。“愚儿姊姊,我先走了。”
她点点头,表示回应。
“走吧!芙蓉姊,迟了春管家又要骂人了。”尤其骂人前会先落个板子下来,疼死人了。
两人相偕走离红涤院,断断续续的交谈声明显地傅入柳未央耳中……
“姊怎么敢和她相处?”
“愚儿姊姊很漂亮呀!”
“你……你的眼睛有毛病呀!我都快吓死了……”
细微的抖音逐渐远去,轻风漫不经心的拂过,撩起覆上面容的发丝,那是半张足以动摇国本的绝色姿容,随即便在无声的叹息中轻轻掩上。
“我看你还是认命吧!不要再做垂死前的挣扎,王爷再大也大不过皇上。”
嘲笑声出自一位风流倜傥的男子口中,手里握著罕见的碧血短刃把玩著,脸上是幸灾乐祸的表情,乐看好友揪结的五官成个困字。
紫涤院的花厅里摆了几盆翠盆,或坐或站的出色男子分据三个角落。
一身狂气的紫衣男子微勾著唇斜躺在玉椅上,似乎不认同地扬眉冷笑。
“大不了我罢官弃爵云游去,皇上也拿我没辙。”他不会屈服於皇诰。
“云游?!”段玉稍大笑地一拍高柜。“王爷的身分岂容你轻易抛却,你不想活也得顾忌著你的贵妃姊姊。”
“她身在深宫颇受恩宠,皇上舍不得迁怒,你少危言耸听。”他确信云姊在宫里的地位不致动摇。
後宫嫔妃虽有三千余,但是位居三宫的贵妃仅次於当朝皇后,除非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否则她将稳坐其位,不受本家影响。
尤其云姊已为皇上生下三位皇子及两位皇女,在後宫中受宠的程度无人能出其右,更有凌驾皇后之势,皇上不可能为了他抗婚而加罪於她。
更别提当今太后是秦家所出,他与皇上有表亲血缘,不然早在三年前就下旨降罪了,哪会宽容至今。
郑国丈想藉联姻来巩固朝中势力根本是疑心妄想,他不是那种任人左右的棋子,想摆布他还得要有脑子,一个稍具姿色的女儿还入不了他的眼。
“子乱,凡事还留退路,真要激怒了皇上,谁也保不了你。”儒生打扮的应晓生摇著羽扇劝告。
临淄王爷秦乱雨,字子乱,生性高傲狂妄,能与他结成好友都非泛泛之辈,在江湖中颇负盛名。
像是白衣长袍如酸儒的俊逸男子应晓生,人称“百谱先生”,拥有一本世人难得的武林录,记载著百年来不为人知的武林秘闻和各家武学。
蓝衣绣金的段玉稍乃大理皇子,习有其祖的一阳指,手中无剑胜有剑,指尖轻弹夺其命,有著“多情罗刹”之称,因为他偏爱女色。
至於“冷颜王爷”秦乱雨是出了名的讨厌女人,府中从不置妻妾,性情乖张孤僻,脾气忽阴忽晴教人抓捏不定,所以仆从流动性大,因为畏惧他的反覆无常,生怕死於非命。
每隔一段时间,临淄王府都得招募新侍从,工资不但是其他王府的数倍,而且大都是外地人,鲜少有江陵人士。
“臭酸儒,你是在建议我娶郑家的母夜叉吗?”美则美矣,但性情蛮横地教人难以忍受。
“有何不可?临淄王府何其大,有必要朝朝暮暮吗?”应晓生意有所指的说。
段玉稍啧啧的摇著头。“应先生心肠可真毒,要个美人儿独守活寡未免浪费些。”“你要是不忍心就常来中原走动,我想子乱不介意养你的私生子。”折花休怕刺多。
“我是那种朋友妻亦可戏的人吗?别坏了我的风雅。”反正他的朋友不多,算来算去只有两个。
一个是注定专情一人,一个是唾弃女人到底,他牺牲一、两个美女不抢,换来生死相交的朋友是值得。
“是吗?我怎么听说你前阵子睡了自个儿兄弟的爱妃,事情闹大了才跑来中原避风头。”应晓生佯装不解的嘲讽道。
闻言,段玉稍面容尴尬,连忙澄清道:“是她见我俊俏,邀我饮酒赏月,美人有约我怎好拒绝,只是花前月下难免把持不住……唉!酒後乱性,非我之过也。”
“哼!好色之徒总有一堆推托之词,小心因果。”曾为他卜了一卦的应晓生语气慎重的说。
卦文是:离情别爱,一生受情劫。
“我说百谱先生,你就别嫉妒我的好人缘,天下只有我不要的女人,还没有我得不上手的美娇娘。”
他自大地夸耀猎艳的本事。
“才怪。”
突然一句非常微弱的女音传入三人耳中,似在厅外廊下。
秦乱雨冷声地一喝,登时一位手捧茶盅的小侍女,因受不住内力一震而跌入厅堂,神色十分痛苦的捂著胸口。
“几时王府的奴婢这么大胆,敢在门外偷听主子的谈话?”秦乱雨冷冷的斥道。
“奴……奴婢没有偷……偷听……奴婢是送……茶点来的。”好痛。
“那一句“才怪”是你说的?”秦乱雨眯眼问,虽然听得痛快却不敬,此语不该出自下人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