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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回房休息了。你们走的时候不用告诉我,那时候我可能已经睡了。瑶说完这几句话,转身翩然走向自己的卧室。丝质紫色睡袍拂起优美的弧度,随即传来不算太响的关门声。于是整个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柯两个人。
握着柯的手等她醒来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下午离开时瑶穿的是另一件睡袍。但这个细节并不能说明什么。我决定不就此胡思乱想,只是专心等柯睡醒。
☆、十四、 相拥于怀
月亮潮汐 十四、 相拥于怀
柯醒来时已是夜半时分。客厅亮着一盏顶灯,落地长窗外是青灰色的夜。她茫然地睁眼四顾,与我交握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力道,我用力回握住她的手,她这才定下神来,低声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很久了。我说着,一手支地站起身来,忽然发觉因为长时间盘坐在地上,双膝都已经彻底麻木。
瑶呢?柯又问。
她在里面睡了。我淡然说,你要继续在这里睡,还是回去?
我要回家。柯看一眼窗外,说。
于是我们便回家。坐在出租车里,柯没有说话,只是把头转向窗外,兀自看着灯影如流水般曳过。我注视了一会儿她纤细的颈和在领口逸出的半截锁骨,或许是光线的缘故,柯显得异常单薄,仿佛一不当心就会戛然碎裂开来,如同一件已经有致命裂纹的瓷器。
直到走进家门,我们都没有再交谈过。
和往日一样,柯先洗澡。等我洗完澡擦完浴室地板出来,发现她躺在里面房间的床上,双手交叉在脑后,两眼看着天花板。我走过去轻轻移上床,低声问她,怎么不睡?不等她回答,我自顾躺下。这一天我实在很累了。厨房里的那些菜还没有动过,我也懒得放冰箱,决定任由它们坏掉。Tomorrowisanotherday。我学着斯佳丽的腔调在心里喃喃自语,狠狠闭上双眼。
然而这一天仍未完结。简直就像是为了再次让我痛悟凡事不可能如预期般发展。未等我反应过来,柯突然转身抱住了我,她的呼吸荡漾在我的颈窝处,是一种温热的奇痒。
我没有动弹。她也没有。我们维持着亲密而僵硬的姿势,化石一般。大约过了半分钟,或者更久,我忍不住开口说话。
抱歉,我不喜欢做替代品。我说。
柯发出一声叹息,或者是啜泣,也有可能是介于两者之间。她更紧地用手环住我的肩,仿佛想把我嵌入她身体之中。
你不是替代品。柯低声说,我想我大概是疯了。
我们都疯了。我迅速地说。
她的体温灼人,而她显然不自知。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柯的身体仍在继续升温,那是一种融化所有的滚烫柔软。我试图转过身拥住她,柯却敏捷地跳到我身上,压将下来。她在笑,我发现。
柯的笑容炫目而诡异,也许是因为她很少笑。而此刻她在笑,眼神闪亮,深深浅浅让人忘了归路。我忍不住将一只手环到她颈后,将她的头拉近。她的唇那样美。
比柯的唇先触及我的,是她的长发。发丝拂过我的面颊,细细簌簌地痒,我微震,整个人在那个瞬间忽然失却所有力气,只是呆呆注视着柯,她散乱着长长卷发,朝我缓缓俯下身来。浅黛色的空气里长发的柯的剪影,以及她眼底闪烁的光华,这景象在我脑海里闪成永恒的快照,比那个吻本身更让我感觉到漂浮的压力。这种压力如同看不见的粒子浮动于空气之中,在我的身体深处悠然上升,使得我的皮肤也如柯一样开始发出奇异的热度。我想那就是所谓欲望。
柯的手指轻盈敏捷,我很快便裸露于空气之中。她扬起上半身,再度俯下身来,如小兽般一点点吻我并轻咬我。我忍不住轻声呻吟。柯的舌尖准确地撩拨着我身体深处的那根弦,一下又一下。我能感觉到弦在一点点绷紧,紧到随时可能铮然作响。
我支起身,用一只手褪去柯的衣服,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掳取她的光滑和纤细。柯的呼吸急促起来,我沿着她的侧腹斜斜吻上去,一点点逼近最丰腴之处,然后吮吸。这感觉如此美好,我忍不住紧紧拥住柯的腰。我的吻传出我的渴,那渴望来自久远以前,始于内心深处,那是亘古不变的欲望,女人之间的渴望,在有月亮和没有月亮的从古至今的夜晚燃烧升腾。光滑寻找光滑,柔软依靠柔软,身体深处的感觉之弦应和响起,使得短促的呻吟开始飘零在弥漫女人体香的空气里。在我充满了渴念的吻里,柯将整个身体向后大幅度仰去,长发在空气里飘散开来,融入夜色之中。我缓缓从她的胸前一路往下吻去,反身匍匐着将她置于我身下,柯的手从我的肩上滑落,不自觉抓紧了床单。
柯的身体绷紧绽放的瞬间,我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也同时紧缩和盛放。我吻她的唇,抵死缠绵地。柯以同样的夹杂绝望的甜蜜回应。我们一起在欲望的深谷里坠落下去,直至世界恍若不复存在。
狂乱过后,我们拥在一起,湿淋淋的相似的身体如同两条洁白的鱼。我以为柯已经疲倦,可这还只是开始。柯的手指仿佛充满魔力,又一次让我感觉到万劫不复般的渴念。高潮来临的时候,我紧紧勒住柯的背,那个瞬间我忽然想起曼因因在我耳边说过的话——
敏,我离疯狂真的只有一线。曼因曾在某个夜晚对我这样说过。
我想我们确实是疯了。
我在天光大亮中醒来,周围是被黄色窗帘滤成浅柠檬色的明亮光线。当意识回到头脑,我的第一反应,是腿部传来的温柔的触碰。我把脸仰过去,看到柯伏在我脚边,长发泻了一身,隐现光洁的背部。她用手指轻轻抚摸我右侧小腿的纹身,一如平日里摩挲青瓷彩釉般专注仔细。我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低声说,早安。
柯抬起脸看我,并且微笑。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样灿烂不羁地笑,那笑容仿佛也染了清晨空气的颜色,透亮干净。我回以笑容,这才意识到我们都身无寸缕。但这无妨。柯是那样美,而我也并不介意在她面前袒露自己。我支起半个身体,倾过去吻她的脸。柯的笑容更盛,没有言语,只是低头吻我的小腿。她湿润灵巧的舌尖顺着那些蓝色的线条游走,传来让人欲弃不能的奇痒,我忍不住轻哼一声。柯抬起脸,笑容仿佛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毫无预期地,我的心在刹那间无比柔软,带着欲泣的疼痛。这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幸福。让人窒息般的幸福感,如丝般轻轻勒住我的心脏。我知道自己害怕随时会失去这种感觉。我也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唯有坦然面对此刻,不管将来。
这是什么?柯用一只手指在纹身上划着大大小小的圈,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说,小时候母亲请一个苗族老头给我纹的。
你小时候住在苗乡?
不算苗乡。我说,是云南靠近贵州的一个山区。
柯沉默片刻,继续用手指摩挲我的皮肤,仿佛若有所思。
我没见过我妈。她说。
嗯。
把我养大的,是我师傅。
我听说过。
瑶告诉你的?
嗯。
她还说了什么?柯飞快地看我一眼,说。我觉得她的黑眼睛里闪过瞬间的孤绝寒冷,就像她常有的表情那样。但这表情只是一闪而过,以至于我几乎觉得那只是我的幻觉。
瑶说了一些你的事。我慢慢地说,不过,我觉得那不重要。
你真的这么认为?柯盯着我说。
我笔直地看向她的眼睛深处。
我喜欢你。我说,这就够了。
柯仍然盯着我看,足足有五分钟那么久。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终于,她仿佛一个放松了所有戒备的小兽,趴在我的膝盖上,开始轻微地啜泣。
我真高兴。柯哭着说,真的,我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那之后三天我们都没有离开过这套两室一厅。我们谈话,吃冰箱里的食物,洗澡,做爱。三天里我们没有穿过衣服。两个人一直裸露在空气里,简直就像是高更笔下的土著女人。我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这样密切过,从肉体到精神。奇怪的是我们睡得很少。似乎有某种看不见的能量注满了我们的身体,使得我和柯都容光焕发不知疲倦。
如果这是一场梦。我愿意这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从柯断断续续的叙述里,我得以将黛瑶告诉我的一些事情补充完整。那绝非玫瑰色的绚烂经历,可能的话,我真希望柯不曾经历这一切,只是做一个平凡的女孩,普普通通地长大。然而惟其如此,柯才成为我眼前的样子。已经发生的过往,任何人都无法改变。我所能努力的,只有现在和将来。
我要你做一个幸福的女人。我在黛青色的夜里,跪在柯身后,用牛角梳为她细细地一遍遍梳头,边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现在很幸福。柯说着,转过脸吻我。夜色迷茫,我们一次次如花盛开。这个有着灰蓝色卧室和桔黄色客厅的两室一厅,成了我们的整个世界。
然而没有人可以永远沉溺于这样狭小的世界。大约是在第三天的午后,电话响了起来。彼时我和柯正在浴室,她泡在浴缸里,我把热水不断从浴缸里舀出浇在她身上。我们的嘴角带着不自觉的笑意,直到电话铃声遥远而真实地在另一个房间响起。
☆、十五、 饭局
月亮潮汐 十五、 饭局
电话是华新打来的。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电话里听见他的声音。华新的声音并非一贯的平稳温和,而是透露出隐约的疲倦之感。他简短地说,芮,你能不能到我家来一下,今晚?
我说好。没问他理由。我不喜欢追根究底。他继续说,柯也在你那里,对吧?
没错。我闲闲地答,并想着如果他要柯接电话,我就告诉他柯正在洗澡,一会儿再打给他。
华却只是说,她正在做的那份工作快到期限了,你帮我催她一声。
我哦了一声,问他什么时候到期。得知还有六天时间时,我暗自想,等柯完成这件工作,带她出去旅行。她实在需要出去放松一下。从我认识她以来,她几乎每天都在工作。这样想着,我心不在焉地挂了华新的电话。一回头才看见柯站在我身后微笑,皮肤上带着水珠,脚边地板上是湿淋淋的痕迹。
小美人鱼,你跑出来干什么?我笑着问她。
你穿上衣服了。柯看一眼我接电话之前匆忙裹在身上的白色对襟唐装,说。
不然我会觉得不习惯。我解释说,尽管只是电话。
她作出一个微晒的表情,突然扑过来把手探入我怀里,说,原来你这么容易害羞。我反手去挠她的胳肢,柯怕痒,先自缩了手。我们笑着闹作一团。
等两人都平息下来,我这才想起来告诉她,华新让我晚上过去一次。还有工作期限的事。
那你去黛瑶家里的时候我去工作室。柯随口说,把剩下的工作一鼓作气了结了。
别太累。我捏一下她的面颊,说。等你做完这件工作,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柯顿时如孩子一般雀跃。我没有去过上海以外的地方呢,她说。
你不是去过西藏吗?我脱口而出。说完才想到这是初次见面时华新的说法。既然柯是他从青浦疗养院带回来的,那么这显然是个谎言。果然,柯飞快地说——
华新在西藏的旅伴不是我。是安怀。
说完,她忽然别有深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