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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假不成真。华新淡然答道,这话你说比我说更合适。
我没有回答,只听他又说,芮,你不打算自己画画吗?我觉得你完全可以……
我笑着打断他,说,是不是有免费的酒水?我渴了。
华新指给我吧台的方向,我走过去取了一杯干姜水,喝了一大口。干姜水冰得很是彻底,让我不由得皱一下眉。在这个位置看柯,显得愈加遥远和陌生。
最后我没有走过去找柯,转身离开了热闹又寂寞的人群。也许是因为我个性孤僻的缘故,前往华山路途中,我如此呆呆想着。
作为临时高级保姆,我身上有华新给我配的钥匙,抵达华山路的旧洋楼,我开门进屋,换上拖鞋,走到里屋去看黛瑶。她像往常一样靠在床上坐着,我给自己倒一杯水,在她身旁坐下,凝视片刻她恬静的脸部轮廓,像往常一样开口和她说话。
我今天去看了柯的影展。我对黛瑶说,或者,对自己说。
她是个有天分的孩子,我继续说道,天分这种东西,的的确确是存在的,装不出来,也学不到。看她拍的照片就能明白,她能做的事情,可不止修补瓶子这么简单。该怎么说呢,那些照片里面,有一种打动人心的东西,就像她本身,是纯粹的有点尖锐的,但是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只会让你有种奇怪的触动,就好像心里被什么东西拨弄了一下。
这种感觉,不光是我一个人感觉得到。所以虽然是公益性的影展,她却一举成名了。现在很多人在捧她,也有人抨击她。这都不是坏事。我只是有些担心,这样下去,她会偏离自己内心的方向,变成别人希望她成为的人。
而且我觉得,她以前还没能很好地把握自己,所以,她需要我在她身边。
现在她渐渐变得坚强独立了……也许有一天,她会不再需要我。
我微弱地叹息,对黛瑶喃喃地说,我干嘛说这些,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我指什么。
我懂。
黛瑶的声音在房间里空寂地响起,一时间,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看向她,不确定地说,瑶,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是我啊。黛瑶微笑道,这房间里难道还有别人吗?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算不上镇定自若,我一伸手抓住她的肩,将脸凑过去问她,你认识我吗?
敏,你弄痛我了。黛瑶轻微地皱一下眉,说。
我深深吸一口气,松开她的肩,依旧保持着和她的脸相当贴近的距离,说,你醒了。太好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以为,你忘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不重要。我笑起来,同时这才想起把身体往后移开,说,每个人都会忘记一些事情的。
那么你呢,你有没有忘记一些事情,或是依旧记得?黛瑶凝视着我说。
我顿时有瞬间的恍惚。她的神情,态度,语气,都很象是我曾经经历的某个时刻,是那个时刻的延续,仿佛这中间的几个月时光不曾流过一般。那是黛瑶生病时我在她家中照顾她的那个时刻,她的眼神迷离,她的唇柔软绽放,她绝望迷乱地挽留我,而我离开她回到柯的身旁。
我咬一下唇,仿佛是试图使自己从片刻的暧昧感觉中挣脱出来。然而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黛瑶的唇迫近,直到最后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想避开。我们开始接吻,由浅至深,黛瑶的吻和柯截然不同,也许是因为她唇间传达出的某种渴,让我忍不住用手扶住她的颈和腰。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和黛瑶接吻。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和女人接吻。但这个吻里面的某种东西,如同纯白画布上一笔鲜明的重彩,让人完全无法避开。
那就是欲望。
在这以前,我以为自己是个恪守内心的人。我爱一个人,便在身体上和这个人亲密无间。他人则只是他人,除了爱人,没有人能够与我那样亲近。
可我还是感觉到清晰的欲望,从那个吻开始升腾于身体深处。也许是因为我今天状态太差,或是因为黛瑶突然恢复神智使得我震惊过度,又或者,这些理由都无法自圆其说,我根本只是抗拒不了诱惑。
窗帘是开着的,秋天的阳光漫天漫地洒落在床旁,如水一样浸润在我们的身上,半睁开眼的瞬间,视线所及,黛瑶耳廓上的汗毛在阳光里是淡淡的金黄。我有轻微的晕眩之意,但终于伸手握住黛瑶游走的手,死死掰住。
她凝视着我,鼻尖离我的鼻尖不到一寸。
你别这样。我听见自己软弱地说。
☆、二十六、 雨
月亮潮汐 二十六、 雨
华新回到家的时候,我和黛瑶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厅里的旧沙发上喝茶。这之前,我们已经聊了大半个小时,聊天始自黛瑶提出的一个问题——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不得不花了一点时间来向她解释,这里是她的家,同时试图了解她为什么会提出这样一个荒谬的问题。据她本人的说法,她之前一直昏昏沉沉,似乎在做一个冗长的梦,醒来时就见我坐在她面前喋喋不休地说话,再后来,她就忍不住吻了我。这个解释听来很有些无稽,可她不像在说谎,而且之前一段时间我每天目睹的她的自闭状态,也完全没可能是装出来的。所以我决定姑且接受这个睡美人的版本,并且开始和她闲扯。很快我就发现,黛瑶的记忆的确出了点问题。准确地说,她所记得的“醒来”之前,就是她生了病,我和安怀到她家里看她,安某人走后,只剩下我对着她。那后来发生的事情,她一概没有印象,整整两个月的时间被抽离成空白,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关于佐久间的不快片断。
这也不是坏事,我如此想道,同时决定不告诉她任何实情。现在的黛瑶不知道安怀已经离去,不知道我和柯厮守已定,也不知道华新曾经弃她不顾。这样多好,无知者才容易获得快乐,知道一切未必就是幸福,对黛瑶而言,现在的懵懂状态也许最好不过。
所以当华新进门时,我第一反应是把他拽到里屋去,完全不顾他见到我和黛瑶谈笑风生时当即无法控制的惊愕表情。
黛瑶恢复正常了,不过有点失忆。我开门见山地告诉华新。
他扬起一边眉毛,听我把大致内容说完,脸上露出一个介乎于疲倦和喜悦之间的表情。
现在还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正常了,他淡定地说,我明天带她去医院复查一下。
这样也好,比较稳妥。重要的是,你可别再让她受什么刺激了。我由衷地说。
华新苦笑一下,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开话题说,你下午怎么没和柯打个招呼就走了?
我不习惯那种场合。
柯知道你去过。
你告诉她的?
我不知道你走了,以为你还在。她后来在人群里到处找你。
我试图想象穿着银色长裙的柯在人流中昂然四顾走动的情景,心里不知为何泛起轻微柔软的疼痛。我向华新告辞回家,他和我一起走出房间,径自走向坐在沙发上的黛瑶,在她身旁坐下,侧转身子紧紧地拥住她。黛瑶有些茫然,但立即微笑起来,用手轻轻拍抚着他的肩。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我听见华新一字字说。黛瑶接着说了句什么,声音很轻,我没有听清。我知道自己的脸上挂着一个微笑,没有理由。换好鞋,我安静地关门离去,没有和他们说再见。我想他们此刻正需要独处一下。
走在街上,我很快把黛瑶的那个吻抛诸脑后。尽管当时的感觉真切不散,但想要早些见到柯的心情如同潮水般汹涌强烈,迅速地将除柯以外的现实一一淹没。
到家的时候,并没有如预期般在客厅沙发上看到柯的身影。我走进卧室里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摊了一地一床的画稿。每一幅画上都是柯的身影,素描或者水粉,还有用钢笔画的小幅速写,柯跪坐在床的边缘,置身于她的未完成影像的重叠碎片旁,抬起脸来看我。
我顿时有些窘,尽管画这些画时,她都在我的身旁。可我不习惯别人察看我没有完工的画稿,这种感觉如同被人用刀划开身体审视内脏一般,一些连我也不分明的东西淋漓地暴露于日光和空气之中,凝固成哑然的寂静。我不喜欢这种暴露和失衡的感触,即便对方是柯。
我走过去,俯下身动手收拾那些画稿,一边尽可能愉快地说,酒会好玩吗?
你为什么走了?柯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情绪。
我怕热闹。你知道的。我说。
你回来后就没再画过了。她又说。
我也想休息一阵子,我说,不是因为要照顾黛瑶。而是因为,有很多东西,我觉得我还没能很好地把握。说到这里,我对她笑一下,继续说道,也许是因为我画别人的画太久了。
柯没有回答,黑眼睛固执地凝视我。这一次,我读不懂她的情绪。我忽然发现,她的唇角线条依然是纤细分明得近乎尖锐的,并未因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变化的生活而变得柔和。我心里骤然涌出我自己也不明了的怜惜,满满地牵扯着我的心跳。
柯。
我走过去,从侧面一把拥住跪坐在床上的柯。她的身体单薄,传来我熟悉的味道和感触。我将下巴抵在她的头发上,随即,轻轻亲吻她的头发。
我想你画画的,她低微地说,并不是希望你画出我,而是我觉得,你不明白你自己。你总是压抑地活着,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你比谁都聪明冷静。但是只有我知道,你有另一半的自己,藏在一个连你自己也忘记了的什么地方。我总以为,要是你能够画出你想画的东西,也许你就能找回什么来。
她停顿片刻,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在心里回味她所说的每一个字,胸口突然有些堵塞。我懂,我说。
我的确明白她试图表达的感觉。我相当明白。只是,柯所说的我失落的那些东西,真的能够找得回来吗?对此我唯有无声的迷茫。
而这种被至深了解的感觉,如同一片羽毛最轻柔地触碰着我内心无人触及过的角落。这甚至不是被爱的感觉,而是其它。我清晰地意识到,这种感觉不会再有了,这一生虽然还未过半,却已经可以如此断言。最懂我的人不在任何地方,就在我眼前,在我的怀抱里。
于是我低下头轻吻她的唇角,说,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各自沐浴后上床入睡的时候我才想起,还没有告诉柯关于黛瑶复原的事。明天再说吧,我迷糊地想着,拥着柯堕入到无梦的沉寂之中。
第二天凌晨天刚亮的时候我们有过一次缠绵。忘了是由谁先开始的,我们很快进入状态,在微明的空气里婉转纠缠,情欲的气味水一样弥散开来,我和柯是游曳其中的鱼,一次次被冲上浪的顶尖。高潮来临的时候,我死死抱住她,手指掐在她的皮肤里,那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已不复存在,而我抱着她如同抱着整个世界。那之后我睡得很沉,天亮后半醒了几次,我模糊地听到柯接了一个电话,随即起床出门,离开前她吻我的唇角,我试图回应,但身体绵软无力动弹不得。我听见她在我耳边柔声说,你睡吧,我下午回来,然后帮我轻轻拨开滑到额前的一绺碎发。柯走了,她的气味和痕迹残留在房间里,我安心地继续睡于充满柯的存在感的房间里,如同婴儿沉睡于母亲的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