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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声音,只能听到“呜呜”的闷哼。“云峥……”我的泪涌了出来,奔到铜床前,颤抖着蹲下身。我的云峥,你到底在受什么样的罪呵?云德低声道:“少夫人,这样只是防止峥少爷咬伤自己……”“云峥……”泪像泉水一样汹涌,我只觉得心也随着他一起在剧痛在挣扎在翻腾。云峥剧烈地挣扎着,摇得铜床“吱吱”作响,铜链与床柱清脆的碰撞声反应着他身体承受的痛苦。他的双眼赤红,眼神却是涣散的,虽然睁着双眼,但一眼就可看出神智并不清醒。傅先生给他身上扎上一根银针,他的身子一僵,双眼一闭,顿时又晕过去。
“云峥……”我不敢伸手抚摸他,怕影响傅先生施针。云峥身上的黑线越来越多,像虫子一样在皮肤下面游走,傅先生又执起一根银针,眼疾手快地扎到一条黑线上,那条黑线像被钉住了头的蟮鱼,不再飞速地移动,而是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像在剧烈挣扎,扎了银针的那块皮肤立即冒出一个花生大的疙瘩,越来越大,越来越黑,云峥在昏迷中仍发出一声痛哼。满背的黑线开始乱窜,傅先生手起针落,不停地施针,瞬时间,云峥的背上已经扎了数十根银针,每施一针,云峥都痛哼一声,背上被紧钉住头的黑蟮越来越多,皮肤上冒出的黑疙瘩也越来越多,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坑坑洼洼,恐怖的一片,最先施针的疙瘩已经有黑色的血从银针边缘浸出来,蜿蜒地爬满云峥惨白的背,惨不忍睹。我看得头皮发麻,脚心也痒起来,心中更是盈满了担忧和恐惧。腐败的恶臭充斥着整个房间,云峥的身体开始痉挛、轻微地抽搐,越到后面,他抽搐得越厉害,嘴里即便被勒了白布,破碎的呻吟仍是断断续续地从他口中发出来。
傅先生的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滑下来,身上的单衣几乎湿透了,云德拧了毛巾不停地为他拭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云峥身上的银针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扎满了全身,后背、脖子、双臂、双腿,除了脸上没有扎针,全身几乎都扎遍了,一眼望去,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针袋。越来越多的黑血从银针边缘浸出,恐怖的黑色在云峥白得透明的皮肤上浸出一幅诡异的画面。
云峥脸上的纹身停止了生长,那黑线的图案,像一株形状诡异的蔓草,如果不是我看着它这么恐怖地在云峥的脸下长出来,如果它不是带给云峥那么强烈的痛苦,那蔓草的形状甚至可以称得上好看的。傅先生又取出一套针,这次却不是银针,而是金针。他将金针消毒后,拧开一个小玉瓶,玉瓶里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冲淡了室内的恶臭。他将金针全部插进那个玉瓶里,再取出时,金针身上带着散发着馨香的透明的液体。傅先生举起针,将针扎到云峥脸上,没有直接扎在那诡异的图案上,而是扎在那向上生长的蔓草顶端附近。那些组成图案的黑线蓦地动起来,似乎极为畏惧那金针,或者是那金针上带着的汁液的香味儿,纷纷向脖子下退缩。傅先生眼明手快地连续施针,一步一步将那些黑线逼退,直到那些黑线如同乱麻一般全部从脸上退开,退到身上,傅先生才又举起银针,将那些黑线用刚才的方法扎住,弄完这一切,他长吁了一口气,身体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从高度紧张中松驰下来。
云德也松了口气,赶紧拿着毛巾给傅先生擦脸。我眼泪汪汪地看着昏迷在床上可怜的云峥,银针边缘浸出的污血渐渐将云峥的全身染得漆黑,却不敢哭出声,不敢伸手碰他,怕自己的哭声会给傅先生添烦,怕自己的不慎举动给诊治添乱。我的云峥,我的云峥……
云峥的背上传来“啵”一声轻微的破响,最先施针那个疙瘩被黑血胀破了,污血一下子涌出来。我慌张地抬眼看向傅先生,他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个身上有些小眼儿的葫芦,拔下塞子,将葫芦嘴儿对着那个破了皮的污血疙瘩,同时拔下那根银针。一会儿,葫芦里探出一个菱形的小小的蛇头,蛇头上有一个血红色的符号一样的图案,两只眼睛也红得发亮,小蛇从葫芦里爬出来,通体如玉般雪白晶莹,吞吐着鲜血的蛇信,闻到污血的味道,小蛇兴奋起来,张开大口,一口咬在那破裂的血疙瘩上。
“呀!”我惊呼出声。傅先生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出声,云德赶紧道:“少夫人不用怕,这蛇是专门用来给峥少爷诊病的。”
仔细看那蛇,那蛇似乎在大口大口地吞咽着血疙瘩里的污血,一会儿便把那黑色的污血吞了个干净,有红色的鲜血渗出来。小蛇松开口,懒懒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第二声破响又从另一个血疙瘩上传来,傅先生拔下银针,那小蛇灵活地绕开云峥身上扎得密密麻麻的银针,将嘴凑到破裂的污血疙瘩上,又一口咬住,大口大口地吞血。
我被这奇异的一幕惊住了,傻傻地看着那条小蛇一个接一个地吞掉那些血疙瘩里的污血。它雪白如玉的身体渐渐有些发灰,再慢慢变黑,喝的污血越多,黑色也越来越深,直至它从一条小白蛇变成一条通体乌黑的小黑蛇。云峥身上的银针越拔越少,小黑蛇的肚子渐渐地鼓起来,像一个装满水的气球,越来越圆。到最后,它完全爬不动了,傅先生便把它推到那些污血疙瘩面前,大概是吃得太撑,它费力地吞咽着那些污血,我只觉得它再吞一口,它的肚子就会被胀破了,可是它一口接一口地吞下去,肚子还是没破,像一只贪婪的饕餮。
最后一根银针拔了下来,小蛇吞掉最后一口污血,身子已经圆成一个皮球,再也爬不动,蓦地从云峥的背上滚下来,跌到地上。傅先生舒了口气,将金针从云峥脸上拔下来,对云德道:“翻身。”
云德将锁着云峥四肢的铜环解开,将云峥的身子平翻过来,正面朝上。我这才看到云峥身前也扎着数十根晃眼的金针,与之前扎在他脸上的金针是一样的,想来应该与脸上的金针作用相同,用来逼退那些黑线,让它们集中在背上,方便傅先生操作诊治。
傅先生把云峥身前的金针全部拔出来,沉声道:“把峥少爷抱进药鼎里。”云德把昏迷的云峥抱起来,步出内室,我赶紧跟着他走出去,见他将云峥放进冒着热气的药鼎里。云峥微微呻吟了一声,我赶紧扑上前去:“云峥,你醒了……”
却见他双目仍然紧闭着,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和生气。云德抬眼看我:“少夫人,傅先生用银针扎住了少爷的昏睡|穴,例诊完之前,少爷都不会醒的。”
“他没有大碍了吗?”我轻声道,“他要泡多久?”
“从现在起,一直泡到明天早上。”傅先生从内室走出来,“目前已经无碍了,少夫人身子不便,请回去休息吧。”
“不!”我一口回绝,“我要在这里陪他。”
“少夫人……”云德想劝我,我定定地看着他,坚决地道,“你不用劝我,我不会走的!”
云德转头看向傅先生,傅先生看了我一眼,对云德道:“给少夫人搬张软榻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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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德闻言出去,傅先生伸手试了试药汁的温度,添了几块木炭到铁鼎下的火盆里,我见他的单衣都被汗浸得湿透,对着他感激地行了一个礼:“傅先生,谢谢你!”
他怔了怔,随即淡淡地笑了笑,神情有些落寞:“少夫人不用多礼,傅某不才,无法根治峥少爷的病,不敢承谢。”
“云峥到底是得的什么病?”我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云峥真的是得病吗?这世上,有这么奇怪的病吗?他那样子,更像是武侠小说里描写的中毒或是……
傅先生看着我,淡淡地道:“少夫人,在下不便相告,你若想知道,等峥少爷醒了,可以问他。”
我知道他不会再对我说什么了。云德让铁卫搬了软榻进来,我坐到榻上,望着浸泡在药鼎里的云峥,和不时观察着药水温度,添加火盆木炭的傅先生,忧心忡忡地,坐到天明。
[第三卷 风华篇:第152章 病因]
这一夜是那么漫长,我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上,尽管傅先生说云峥泡完药汁就无大碍,可这丝毫不能安抚我焦灼担忧的心情,就像母亲突发脑淤血送进重症监护室的那个晚上,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睁着干涩的眼睛,六神无主地坐到深夜,然后……,在恐惧中等来了医生惋惜地宣布,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打了个寒颤,惶恐地站起来,冲到药鼎前面,蹲下身看着云峥。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表情却很平静,似乎不再感觉痛苦。我的心一颤,手指探向他的鼻息,有些微微地颤抖。是不是到最后,我都留不住真心爱我的人,我亲爱的妈妈如此,我亲爱的云峥,会不会也如此?干涩的眼睛有些微热,傅先生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指尖感到云峥鼻下呼出温热的气息,我颤抖的手平稳下来,莫名地舒了口气。
“少夫人,您一晚没睡,身子会吃不消的,对孩子也不好,不如您先回去休息……”云德试图劝服我。我的手抚上小腹,宝宝,妈妈不是不想照顾好你,可是妈妈现在即使回去也睡不着,与其在那里担心,不如让我呆在能看到你爸爸的地方,起码会让我觉得稍微安心。
我轻轻地摇头,云德大概也料到我的反应是如此,微微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恰在此时,云峥发出一声低微的呻吟,将三个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他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我欣喜地看着他:“云峥,你醒了……”
他眨了眨眼,眼神有一丝迷惘,看清我的脸,先是一怔,随即眼中涌出复杂的情绪。不等他出声,傅先生已经吩咐云德:“可以抱峥少爷出来了,少夫人,您让一让。”
我退到一边,云德将全身无力的云峥抱出铁鼎,抱到轮椅上,往内室推去。我赶紧跟过去,不解地道:“怎么又推他到内室?还没完吗?”
“没完。”傅先生简洁地道,我咬了咬唇,心中一阵抽痛,难道云峥还要再受一次扎针之苦吗?
却见云德将云峥推到内室之后,将几个一直保持着旺盛火苗的火盆推到云峥面前,围着轮椅摆了一圈儿,便退出内室。我见傅先生也没有上前诊治的样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傅先生淡淡地道:“这样做是为了扩张峥少爷的毛孔,将体内的余毒完全逼出来。”
“余毒?”我敏感地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傅先生似乎知道失言,立即住了嘴。我也不再逼他,抬眼看云峥,见他闭着眼睛,头枕在轮椅的靠背上,眉头微蹙着,似乎不是很舒服。我离得这么远,也感觉到火盆烤灼的炙热,而云峥被火盆围着,不用想知道他是很难受的。但那种不舒服与发病时的痛楚比起来,可能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云峥只是眉头微微轻蹙着。
外室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我走出去,见云德让人把铁鼎里的药汁舀出来倒进几个大木桶里,另外有人将热水倒进了铁鼎。看这样子,一会儿云峥出来还要泡热水的。
好在云峥被灼烤的时间并不长。等热水装得快满了,云德让下人们都出去,然后又转进内室,看了傅先生一眼,傅先生点了点头。云德上前将满身是汗的云峥推出内室,将他抱起来放进铁鼎里。
一会儿功夫,原本的清水变得浑浊,水没有变黑,只是浑浊,大概余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傅先生观察着水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