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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不决的,静默着。
数之不尽的血翼亚龙以及更为庞大的三首狮鹫汇聚成大块乌云,由月色下茫茫涌卷,猛恶异常地再度袭向撒迦。法偌雅惊讶地见到他动也不动地立在原地,目光低垂,竟如化作了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最森冷的数点暗芒,缘自当头扑落的一头狮鹫弯颈狞探的利爪。法偌雅眼见着屈伸的嶙峋爪节直插而下,顷刻之间便要贯入那巨灵的头颅,不禁微微动容。
仿佛是无尽深渊中的巴托恶魔,于九幽冥火的燎灼下嘶吼了一声,撒迦倏地挥出左拳,被劲气激起的满头黑发根根扯得笔直,咆哮声中近在咫尺的鹫爪诡异绝伦地弯曲,折断,继而四分五裂!
这一拳迸发的杀气甚至要盖过了豪之前的斗士狂舞,摧毁力却远远不及前者。悲鸣坠落的狮鹫未能使得其余同类就此退却,密集魔物依旧围困着撒迦,空中暗影电射交错,无数口涎长滴的血口接连啮空,震起令人心战的锐齿触撞声响。
那条高大挺拔的身影,只是在兽群扑击之中腾挪格挡,并未远遁。不时有疾扑双翼的飞兽抽冷掠下,巨足插落他的肩头,将整个身躯高高拎起,但每次都会随即被其全力挣脱。
拳袭,肘击,腿撩,足踹……撒迦以最为原始的方式应对着博杀,再无魔罡护及的躯体很快就皮开肉绽,既便那些遍覆体表的菱形坚甲,也在凶猛地撕扯下渗出鲜血,肩头翻起的肌体下更是白骨森然呈现。
他断折的手臂已接近痊愈,但接连对撼引发的强烈震荡,却使得未曾接合的骨骼隙缝分分扩开,最终崩裂。法偌雅怔然看着这野兽般的男人以单臂只手抗衡大批魔物,屡次险象环生却始终半步不退,心弦已被无声触动。
这固执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也同样有着不能放弃的理由吗?
灵识范围内逐步接近的十数道波痕,打断了法偌雅迷惘的沉思。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已注定还能活下来的必是好手,女孩诧异于他们谨慎潜行的目的,从掠行方向上判断,黑发男子似乎正是唯一被关注的对象。
片刻之后,那些跃动的精神体相继蛰伏于塌山边缘处,最近的一人,距离法偌雅不过数十丈之遥。
暗雾遮掩了林间的一切,月光却将山体上撒迦的身影映射得分外清晰。不断有魔物残尸被撕裂抛出,血淋淋地落在附近空埕上,湿润腥气已浓烈得快要淌出汁液来。
屏息静气的造访者自然不会是前来充当观众这么简单,之前突兀遭遇的孤身敌手照面间便击溃了这支组成不久的小型团队,并有意无意地将他们追袭至此,随后消失无踪。
惊惶的情绪随着眼前豁然开朗的地形而烟消云散,小队中的人类首领在几经探察之后终于放松了警惕,对于那名仿佛与混沌融为一体的神秘敌人,他已恨不得恶狠狠地抱住对方大力亲上几口才好。
数日来无休止的杀戮与探寻,早就将每个人逼至崩溃边缘。由于猛犸巨蛛结成的网幕彻底封死了破空去路,狡狯多智的人类虽令短暂结盟变得可行,却未能找出脱离死地的有效方法。
亲眼见到空中孤堡就在视野尽头巍然高悬,这对先前还在迷雾中跌跌撞撞不知死亡何时袭来的众人来说,简直就是梦境般的美妙景象。如果说还有什么是需要跨越的最后障碍,前方激斗中的巨灵与魔物,已成了全部。
高大狞恶的体形并不能掩盖撒迦本貌,在暗中潜伏的同类眼中,他显然要比嗜血的魔物更加危险致命。
石堡周围盘旋的飞兽已尽皆被地面上的残酷杀局所吸引,源源不断地敛翅俯冲而下,于天地间延绵成一座涌动缆桥。精神力控制上的悬殊差距,令人类首领未能觉察到法偌雅的存在。此际他正专注盘算活着飞临古堡塔尖,并最终获得翡翠之羽的可能性有多大,偶尔间,那火种异变后生成的分叉长舌会不自觉地卷上鼻尖,仿佛掠食前狰狞蛰伏的蜥蜴。
能押出的筹码并不多,算上日间刚加入的几个半兽人,整支结盟体的全部人数也只有十五名。如何完美地利用这笔资源,自然成了那首领的当务之急。他从未打算过每个同伴都能拿到脱离异界的锁匙,关键在于,所有可能出现的牺牲品,都必须死得更有价值才行。
撒迦挥出的拳风渐渐变得沉重而迟缓,似是力竭。年轻的首领低低吩咐了几声,当先向兽群密集处射出多道魔罡劲气,等到同伴悉数扑向场中,却隐秘地拔地纵起,离弦之箭般疾掠高空。
利用他人的感觉明显要比被利用愉悦上百倍,然而一根从雾气中寂然探出的灵力丝索,在无情勒紧颈项的同时,也将他满心的窃喜摧之一空。
头断,血喷,人体坠落。
一条生命的消逝没能引起任何注意,直到彻底进入塌山区域后,偷袭者才发觉先前仓促制定的对敌计划是如此苍白可笑——因为那黑发巨灵,事实上完全不需要援手。
空间内的气流正以一种奇异的规律旋转着,无数魔物均像是提线傀儡,虽猛力扑展肉翼,但仍旧无济于事地随风浮荡。
这是片看似凝固的动态,远远望来并无异常之处,等到身处其内,撒迦一次次挥出的拳劲才切实现出端倪。低沉的啸动由地面直上,织成绵密而紧实的大网,低空中的飞兽不断哀鸣咆哮,随着气劲相互触撞,惨然直如火前盲目舞动的夜蛾。
杀机在震骇所见下当即化成怯懦的妥协,结盟诸人惊惶不定地相继出手,袭向各处魔物。预谋中最终的格杀对象竟是强横得近乎恐怖,与他为敌,显然不是个太好的主意。
撒迦像是沉溺于枯燥重复的拳袭动作,直到一股凌厉无匹的灵力从远端蔓延而至,迅疾笼罩了塌山方圆,他才霍然收手,横目望向那处,对周遭旁人根本就不屑一顾。
骤消的风暴旋流,使得早已脱力的大群魔物“扑簌簌”落满了一地。被当作玩具般蹂躏实在是这些巨兽从未经历过的遭遇,勉强还能飞行的个体纷纷四散逃逸,当真是溃退如潮。
“你想杀我?”撒迦冷漠地开口,视线凝向侧方丛林。
额前传来的剧痛与身边同时爆裂的十余颗头颅,明确无误地告知了他答案。
由藏身处凭空升起的法偌雅银发飞扬,一双腻洁柔荑挟卷着婉约气流轻扬挥起,以极尽幽美的方式,无情掠取着每一枚火种。
愈强大则愈危险,撒迦的惊人实力,令她终究还是没能遏止住勃发的杀机。随着那批卑劣的偷袭者齐齐毙命,女孩渐将意念力收缩成一线,直刺撒迦已然破裂的前额,闪动的星眸中却隐有薄雾升起。
那个触动心弦的瞬间,至今还在法偌雅心中挥之不去,虽然仅是杀戮中对手的短暂犹豫,但她依然感到了温暖。
该来的,总得去面对。
眼前这男子的精神本源始终固守于躯壳内部,双眉间的裂缝鲜血飞溅,光体形态的火种在颅内嘶叫不绝,情形诡异至极。法偌雅静静地直视着他,手掌逐渐收拢,眼神已冷得像冰。
只要像以往那般,摧毁,扼灭,随后飞去古堡之颠,获取生存之门的锁匙……整个过程就是如此简单,她柔软的唇瓣也正细微开启,缓慢却坚决。
“爆!”她低喝,纤手断然握紧。
灵魂之火被强力撼动的撒迦,却在同一时刻鬼魅般消失不见。随着女孩清冷的语声乍起,他原先所立的位置上陡然罡流四溢,震出沉闷钝响。
一击不中的法偌雅当即疾退,未等到被雾气重新吞没,五支乌黑锐甲已从前方虚空中刺出,贯入了她的胸膛。
点点赤雨横飞在月光下,恰似花季将逝时分,风中流舞的残梅。
因高速掠行而在肉眼中失去形迹的撒迦,默然凝住了身形,单臂之上贯穿着女孩娇小的身躯。血液渗透了后者不再合身的黑袍,正紧贴他的体肤,滑坠下地。
“为什么?”撒迦沙哑地道。
“果然,赢的人不是我……大哥哥,死去的那些人都想杀你,我也是。”法偌雅迷惘地望向他,望向那双黑发丛中的邪恶眼瞳,微弱地绽放了笑靥:“杀戮和被杀就是我们命运的全部,难道不是吗?”
撒迦木然伫立着,无话可答。又一次,他从死亡的阴影中挣脱了出来,以双手,击溃了袭来的敌人。
然而,与这个羽毛般轻盈的垂死女孩一样,他并不快乐。
第九章 初妆
光明历744年,瑟秋之夜,漫山枫叶纷扬如火。
厉兵秣马的巴帝军终于在斯坦穆境内全面燃起硝烟,总数超过六十万的援兵同时自边界大举进犯,两个割疆划分的行省赫然已成为各支入侵军团的临时驿站。
战事爆发的消息一经传入深宫,沉浸在和平美梦中的斯坦穆国王除了语无伦次地叫嚷着全民抵抗以外,连半点应对决策也未能作出——内阁官员及军方高层大多和年轻的巴帝统帅兰帕尔达成过协议,早早就带着妻儿老小迁入敌国兵营,享受起同盟者应有的安全护卫。
朝野上下一时人心惶惶,遭罢免已久的少数激进派纷纷被连夜急召入宫,财政大臣安姆罗尼亦身处其中。
重新手握重权的感觉无疑是美妙的,但安姆罗尼却更为在意远在希斯坦布尔行省的独子。那懵懂的胖小子根本就不懂得天高地厚,财政大臣只希望在巴帝人彻底夷平希斯坦布尔之前,自己派出的亲卫队能够找到他,并将其完整无缺地带到帝都来。
被吓破胆的斯坦穆皇已经亲自接管了最高军部,并连下数道喻令召回附近几个行省的守军,以求皇城能够固若金汤。尽管安姆罗尼对这般仓惶的举措微感不屑,可在频传战报面前,他同样无奈地认识到,用不了多久全国唯一安全的地域或许唯有帝都。
由此以北的每座行省里,都存在着无意归乡的恶邻。敢于以区区十万滞留兵力先发制人的巴帝军队,充分展现了对这场战争必胜的信心。堪比狮子与羔羊的对决几乎没有任何悬念,整个博杀过程能够维持上多长时间,已成了如今攻守双方心照不宣的关注点。
事实上在入侵者的铁蹄面前,斯坦穆各地驻军的确是一触即溃,极少会出现固守某座城池死战不退的现象。敢于和蛮牙兽人争锋的巴帝军团无论士气还是战力,都要高出守方不止一筹,精良的军械配备更是斯坦穆人难以比拟。由国境边缘悍然进逼的数道锋线像是巨人手中挥出的利刃,轻易将这个草原国家分割成若干块战火燎天的独立沙场。各自为战的守军部队俱是在突兀而猛烈的攻势下慌作覆巢蝼蚁,短短一夜内整个北部的边关隘口都已被里应外合的强敌攻陷,局势岌岌可危。
国王畏怯的待客之道没能换回橄榄枝,反倒在身边留下了一条足以致命的毒蛇。
前一刻的友军,转眼间变成了兵戎相见的敌人。在很多失守的行省里,骤然发动突袭的巴帝人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抵抗,便尽俘了心胆俱裂的斯坦穆军士。随即大开的城门迎来了汹涌而至的入侵者——飘扬的恶兽军旗之下轻骑兵倒绰刺枪,汇成一道茫茫无尽的暗色洪流;其后的重甲步兵编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隆隆震颤大地;以金银叶徽章为军衔标识的魔法师成千上万地飞掠过半空,脸庞上均带着征服者才会有的倨傲神情。
用“虎狼之师”来形容巴帝军队,还不足以完全体现他们的残忍与嗜杀。任何程度的反抗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扼灭,敢于出户的平民悉数被当街格毙,俘军更是鲜有活口,大小城镇内无不赤地延绵,血流几已成河。
知子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