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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现在已经是摩利亚的统治者,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做罢。”大魔导士浅浅欠身。
普罗里迪斯苦笑,行到玫琳身旁,携了她冰冷的手,望向麦迪布尔道:“老师,请不要难为这个孩子。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我都可以尽力去谅解,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围堵的近卫和军士已将整个区域团团围住,所执机弩俱是机括大开,丝毫不敢懈怠。
魔导士默然行到高台另一侧,横抱起一具枯瘦干瘪的躯体,放至撒迦身前的地面上,冷冷地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难以动弹半分的撒迦垂下目光,眼前这满脸皱纹横生,已是奄奄一息的衰弱女子,正是卡娜。
“你做了什么?”撒迦艰涩地问。隐约间,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卡娜颤抖着抬起枯如鸟爪的手掌,轻挽覆于脸颊上的垂发,轻笑道:“我不能背叛陛下和老师,要帮你,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她以救赎之术抽取了自身全部的魔力和精神力,然后贯注在你身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简单,你能够继续所谓的复仇,而她则丧失生命。”麦迪布尔不无讽刺地道。
“为了我,不值得。”撒迦口中忽涌起一阵甜腥热流,眼角剧烈地抽搐起来。
卡娜黯淡无光的眸子里忽然亮起一抹骄傲神色:“在我的家乡,女孩总是会为心爱的男人织上些什么,有时候是手帕,有时候是寒衣。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了魔法行会,所以什么也不会织的。现在我也算是为你做了些事情,虽然帮不上大忙,不过心里真的很开心了……”
“老师,请您解了他身上的术,我想……我想让他抱抱我。”女法师气若游丝地请求,颊边渐渐现出微弱嫣红。
麦迪布尔面沉似水地转身行开,拢于袖袍内的右掌迅捷连动,撒迦躯体上所凝固的沙石立时迸裂,化成碎屑簌簌散落。
双臂之间,卡娜的身体轻得像是片秋天的枯叶。她凝望着撒迦,猫儿般偎上他的胸膛,欢喜地轻叹了口气:“我比你大上很多,可是就是管不住自己。刚开始时,我很怕很怕你的,到了后来,这感觉就慢慢地变了。就连修习魔法的间隙,也会常常会想起你的样子来,我是不是很傻呢?”
撒迦极缓地摇头,那早已忘却的疼痛感觉正一点点地自心底复苏,在又一次的别离时刻,他唯有咬牙承受。
“你低头下来,我有话说……”卡娜轻唤,望着那张满是血迹的年轻脸庞越来越近,她费力地仰首,冰冷的嘴唇颤抖地触了触撒迦的额,细细地道:“现在的你,根本就没有可能复仇,陛下有多么强大根本就是你无法想象的。放弃现在所做的一切,活下去,撒迦。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
女法师爱怜地抬起手来,似是想要轻抚他的面颊,臂身却于半途无力滑落。那眸中瞬间凝固了的神情里,犹自带着些许笑意。
“杀戮只会带来无休止的毁灭。到了现在,你难道觉得还不够么?”普罗里迪斯在远端平淡地问。
撒迦放低了卡娜,脱下残破制服,轻柔地盖上她的身躯。垂首凝视良久之后,他直起了身:“只要你还活着,就永远不够。”
连串的魔法火球遽然自台下怒袭而来,周围的百余名护卫顿时仆倒大半,剩余的诸人纷纷回身还击。登时空中魔法辉芒纷闪,箭矢尖啸穿梭,一场混战已然爆发!
“凭着这些胆大妄为的叛逆,你以为就能改变一切?”麦迪布尔冷笑,挥手间在观礼台前布下宽硕的防护屏障,“他们都会死。而你,年轻人,不要再考验我的耐性。”
“啧啧,小撒迦,你还不上去踢他的屁股,难道在等奏乐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极远处大刺刺地道。
撒迦微怔,转首望向再无半个围观民众的帝国广场。
默克尔正拄着根破破烂烂的法杖晃悠行来,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惰懒腔调:“他妈的,你那点钱想打发谁?大半个晚上就被老子花得干干净净!嘿嘿,不过睡在二十几个喀什雅最当红的小妞中间,感觉倒也真是不错……”
麦迪布尔的脸色忽然煞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卡卡洛特?!”
老默克尔远远大笑道:“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认得我,你又是谁?”
大魔导士犹豫了片刻,恭恭敬敬地欠身道:“宫廷法师团统领麦迪布尔……”
“到魔导中期了罢?还算是凑合了。”老默克尔鬼魅般一步跨入虚空,再出现时已是护在了撒迦身前,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后,他索然无味地道:“那些妞还脱光了衣服在床上等着,你是立即自杀呢,还是要我老人家动手?”
第十二章 取舍
当一头披散着金色长鬃的雄狮发出闷声咆哮,大地都会随之微微颤抖;当饥饿的狮群风驰电掣般掠过草原,没有人会怀疑,它们能够撕碎一切。
沉寂的皇家方阵就像是夜色下的火药桶,此际它已猛烈地爆发开来,那千万道直冲九霄的赤炎呼啸着撕破黑暗,在燃烧过程中绽出比烈日更为耀眼的炽芒。
这是怒放的时刻,短暂却永恒。
引发这场混战的第一人,正是爱莉西娅。不仅是机组士兵和宫廷法师团的成员尽皆愣在了原地,就连阿鲁巴也惊愕地半晌没能缓过神来。眼见着这头骄傲的火凤凰卷起熊熊烈焰,在隐隐合围了己方阵列的禁卫部队中疾扫出大片焦埕,布兰登的一张胖脸已由于急怒而涨红得像块猪肝。
“爱莉西娅,你这是在发疯么?!”
裁决队长身边的阵列里,接二连三地纵跃出上百名机组汉子。他们或斜执战刀,或反手摘下身后所负强弓,矫若猿猱地自各个方位高速掠向观礼台。中途任何形式的攻势阻隔,都被这些杀人如麻的精悍士兵逐一扼灭,丝毫不能构成半点威胁。
似乎是听到了布兰登的吼声,爱莉西娅轻盈至极地在皇家方阵外围划曳了一圈,陡然直冲上天!悬停半空之后,她缓缓扩开了挟裹于臂身外围的赤炎之翼。驭风术的气流激荡下,两枚长达十数丈的巨型火焰翼体在空中傲然拍拂着,激起阵阵炽热浪潮。
“马蒂斯参将死了,他带来的部下似乎也都死了。无论撒迦的结局会是怎样,有一点都毫无悬念。”爱莉西娅随手格落几支射上的箭矢,平静地道:“将来等待着我们的不是授勋,而是军法审判。从塞基来的每个人,都无法逃脱被牵连的命运。”
布兰登脸色微变,转首扫视着正在逐步解体的方阵,颓然叹道:“爱莉西娅,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既然连你也已经参与了进来,我也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言语间,他胡萝卜般肥壮的十指以极不相衬的灵巧动作齐齐弹起,炎气光芒瞬时连闪,侧后方几个悄然掩至的身影如遭雷殛,相继颓然仆倒。
“尽量少伤些人罢,如果可能的话,带着那小子一起走。”胖子瞟向已经悉数飞临观礼台上空的几十名宫廷法师,阴沉地道:“不管这个该死的集体究竟能存在多长时间,这已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你啊,还是那么在意得失。”爱莉西娅温婉地笑了笑,周身火焰骤然暴涨,疾射那片激烈如沸的博杀之地而去,“裁决小队里,可从来就没有抛下同伴不管的先例呢!”
坚韧的魔法屏障将所有能够形成的威胁尽皆隔阻,在这层莹莹溢彩的护墙之后,薇雪儿注视着对侧伫立的撒迦与老守夜人,忽然觉得他们陌生得宛如初识。
“默克尔老爷爷,你也要为难我的父亲么?”她鼓足了勇气,低低地问。
以诡异方式从虚空中跨出的老人,就像是一头来自于幽冥深渊的恶龙。那肆无忌惮的凶戾煞气,是如此强烈地威慑着在场每一个人的感知。单纯如薇雪儿,亦于战栗中清晰地觉察了他衰老外表下掩隐的杀意。
“薇雪儿小姐?唔,这里不怎么好玩,你还是快点回家去罢!”默克尔偏过头来,嬉皮笑脸地道:“二殿下……哦,不,皇帝陛下向来很照顾我这个糟老头子。只要不把人往绝路上逼,我是没有理由站在他的对立面的。”
直至此时,麦迪布尔方才从高度戒备中略为松弛下来,后背处的衣衫已被冷汗湿透。这短短片刻的对峙时间,对于他而言却是漫长得近乎快要窒息。
完全压制了自身精神力的那股强大能量波动就像是一柄悬在头顶上方的利剑,麦迪布尔毫无理由地相信,它一旦落下,毁灭就会随即来临。
这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万分的交锋方式,是魔导士生平所仅遇的。而现在,他内心中仅存的感觉,似乎就只有夹杂着羞辱的畏惧。
普罗里迪斯对四周激战的双方如若未见,微笑着望向老默克尔,道:“虽然早就猜到您的身份可能不同寻常,但我还是没能想到,摩利亚历史上最杰出的卡卡洛特大魔导士居然会在我的家里做一名守夜人。老实说,您让我感到了意外的惊喜。”
“仇家太多,总得找个地方躲躲。那个名字我早就不用了,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个厌倦了虚荣的瞎子,身份的尊卑,在我看来根本就不如酒和女人来得重要。‘魔导士’这个称号或许听起来很不错,有些人为了它甚至不惜生命也要突破魔法修习上的瓶颈。可是又有谁想过,就算是成为了魔法领域的王者,到头来还不是得变成你们这些皇室贵族牢牢控制的一条狗?我为摩利亚已经付出了这双眼睛,没有半点拘束的自由才是我如今最在乎的东西。”老人撇了撇嘴,讥嘲地道:“说起来我倒是一直都很好奇,身为皇子,你是从哪里学来的一身古怪法术……嘿嘿,今天的场合好像有点不适合谈这个啊!”
普罗里迪斯悄然掠了眼犹自安坐的枢机主教,不动声色地道:“如果出于战争需要,您愿不愿意重掌魔法行会的领袖最高职权?大陆上动荡的局势我想您很清楚,每个摩利亚人现在要考虑的首先应该就是国家的利益,而不是自己的。”
“少他妈用这些莫名其妙的大道理来压人!打仗自然有军队去应付,又关我什么屁事?老子还算年轻的时候,为了摩利亚连眼珠子都赔进去了,最后得到的是什么?差一点就被当成叛国贼给绞死!行了,别再罗嗦什么废话,看在共处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不杀你。至于撒迦要怎么样,那就是他的事了。”
默克尔冷然言毕,忽咬牙切齿地低声咆哮起来:“臭小子,你是头猪么?教你的魔法不是用来看的!要是早点施出来,还用得着我老人家巴巴地赶来救你?真是完完全全的木头脑袋,半点也不会转弯!”
撒迦怔了怔:“元素球?”
老默克尔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废话!除了那个你难道还会别的?!”略为顿了顿,他阴侧侧地笑道:“我说,尊敬的魔导士阁下,你还在等什么?如果我来动手的话,那会比自杀痛苦上一万倍。”
麦迪布尔长长一张马脸顿时神容惨变,竟是连应战的勇气也无。
“撒迦,看看你的周围。”普罗里迪斯斜斜跨上一步,淡淡地插言,“这些为了你而背叛帝国的士兵,很快就都会倒卧在血泊里。在他们死后,我想还会有很多人将受到牵连。无可否认,他们对你的忠诚度令人惊讶。作为回报,你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呢?”
老默克尔冷笑:“小家伙,下一次未必我还能在你身边。要杀哪个人,只管去杀就是了,根本用不着考虑太多。”
撒迦沉默地转首,望向不远处的战团。
尽管隶属皇家军团的警戒部队并未采取任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