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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停车场转到一栋房子背后,我终于追上了一直捂着嘴绮丹韵,见她双肩仍在急速地抽动,我有些不忍地靠过去,扶着她的双肩劝慰道:“好了好了,他们已经看不到我们,你也没必要如此全情投入嘛。”
绮丹韵终于放开手转过头来,我这才注意到她一直在笑,一直在捂着嘴偷笑,她双肩耸动不是因为假装哭泣,而是压抑不住在狂笑,摸摸仍然有些火辣辣的脸,我突然发觉自己又做了回白痴。
“对不起对不起,”我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补救似地擦着自己的嘴满脸愧疚地说,“今天早上不仅忘了刷牙,还吃了大蒜面包,也不知道自己的口腔是否清洁,希望没有唐突佳人!”
说着我故意呲起牙齿,绮丹韵立刻皱起眉头啐了一口,赶紧用手去擦拭脸颊嘴唇,我见状嘿嘿一笑,心中总算找回了一点扯平的感觉。
对面高楼上一点异样的反光让我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凝目望去,那像宝石一样的闪光就隐在一扇半开的窗户后面,如果不是阳光刚好投进那扇窗内,又被什么东西反射出来的话,我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已处在危险中。
“快卧倒!”一种本能驱使我把绮丹韵扑倒在地,就在我们倒地的同时,一声尖锐的呼啸从我头顶掠过,在我身后的墙上击出一个指头大的窟窿,一见那窟窿的位置我才明白,方才这一下我才是目标。
紧贴在地上,身前低矮的冬青树刚好遮住了我们的身体,我们匍匐着一动不敢动,生怕晃动的冬青树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是狙击手!”绮丹韵面露惊诧,伏在我身旁连声质问,“你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值得别人下这么大的功夫来对付你,甚至要杀你而后快?”
“我也很想知道!”对这样的问题,我只有无奈苦笑。
——嗖!又是一颗弹头擦着我肩头掠过,倏地没入身后的土中,在地上溅起无数泥末,我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立刻抓起一块泥土扔向一旁的冬青树,趁树枝摇动的瞬间,我轻叫一声:“快走!”拉起绮丹韵便向前方狂奔。摇动的树枝迷惑了狙击手,接连两枪都从方才泥土击中的冬青树丛中穿过,等他重新向我们射击时,我们已越过毫无遮掩的地段,安全地藏身于一栋大楼后,那里是射击的死角。
“我叔叔一定出事了!”绮丹韵靠在墙上喘着气,十分的担心焦急,“那些人知道我们的行踪,事先在这儿埋伏,一定是从我叔叔那儿得到的消息,难怪帕特…莱利教授没有接到我叔叔的电话,我叔叔不知受了什么样的折磨才会泄露我们的行踪。”
“别担心!”见绮丹韵一脸惶急,我本想安慰两句,却不知说什么才好。我们根本不知对方是些什么人,会有什么手段,但从对方行事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善类。
“我要回去看看!”绮丹韵说着就往外跑,我追出两步,刚离开大楼的遮挡,一颗子弹立刻从我身前呼啸着掠过,在一侧的窗户玻璃上击出一个圆圆的窟窿,我不得不退回大楼后躲避,就这一会儿绮丹韵已跑出十几步远,停在另一个楼角向我招手,我望着我们之间这段毫无遮掩的空阔地,犹豫再三,还是不敢拿生命去冒险,便向她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们在远离狙击手的地方再汇合。
子弹短促细微的尖啸惊动了附近稀稀落落的路人,他们先是尖叫着慌张地找地方躲避,接着又躲躲闪闪地想离开这危险的地段,他们的骚动引起了停车场那几个家伙的注意,立刻向我这边飞奔而来,他们的右手欲盖弥彰地伸入腋下,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们个个都身怀武器。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立刻点清了他们的人数,这还不算对面高楼上的狙击手,我知道没法跟他们硬拚,拔腿便向大楼一侧狂奔,我不敢把自己暴露在狙击手的视线内,只有利用大楼的掩护,顺着大楼的遮蔽角远离狙击手,同时示意绮丹韵往另一个方向快走。七个大汉呈扇形向我追来,他们的武器都已亮出,却还没有向我开枪,我在他们的逼迫下不得不一路狂奔,刚要横穿一条空旷的小街时,却被斜刺里无声滑出来的一辆黑色小车拦住去路。
这辆车和别的小车有些不同,明显要长上一大截,却更显纤细精巧,我正要绕开它时,车门已无声而开,一只保养极好、无名指上有个炫目大钻戒的手稍稍从车内伸出来,对我微微勾了勾手指。我一怔,立刻注意到隐在车内幽暗处那个有些熟悉的人影,这让我双眼几乎睁大了一倍,虽然十分吃惊,我还是毫不犹豫地钻进小车,并随手关上了车门。车子立刻飞驰起来,转弯的时候我看到绮丹韵在车后拼命追赶,但最终还是渐渐被甩开,我有意无意地靠在门边挡住窗口,希望车内的人不会注意到车后的她。
车内像间密室一样幽暗,我几乎听不到外面任何一点声音,也完全看不到驾驶者,除了我就只有方才那个向我招手的老者,我上车前就认出了对面坐着的那个留着山羊胡、戴着金边眼镜的绅士,他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脸上虽然还是那样精瘦干瘪,却没有多少皱纹,衣着打扮也与以前完全不同,但那老谋深算的模样却一点也没变,此刻他正习惯性地捋着颌下稀疏的胡须,好像能窥探人心的目光正透过镜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我心中虽然无比震惊,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闲适地靠在软软的椅背上,我已从最初的惊诧中平静下来,面带微笑淡淡问:“该叫你什么?桑巴老爷还是别的什么名字?”
“你可以继续叫我桑巴老爷,”他抚着无名指上璀璨夺目的钻戒无声一笑,“或者叫我汉斯博士,卡尔…汉斯博士。”
卡尔…汉斯博士?我在心中默默复述了一遍,没有任何印象或熟悉感,只好放弃回忆,狐疑不定地盯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绅士,游戏中的桑巴老爷或桑巴大祭司。
“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他微笑着顾自说,“为了不让人知道你我见过面,我不得不动用如此大的阵仗。”
我闻言心中雪亮,立刻明白方才我能从伏击下有惊无险地逃脱,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大能耐或多好的运气,其实不过是狙击手并不想要我的命,只是要把我逼到这车上来而已,想通这一点,我对桑巴,或者叫汉斯博士的出现更感好奇,脸上也不禁露出询问之色。
“看来你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了!甚至也不记得自己的承诺。”汉斯博士唏嘘不已。
我心中暗惊,脸上却不动声色,淡然问:“你知道我是谁?”
桑巴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从身边的包中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我,我接过来默默翻开,立刻为里面那几张“画”(现在我知道那叫照片)感到震惊,几张照片上分别是几个模样完全不同的年轻人,但从他们那玩世不恭的眼神,我一眼就认出所有人都是我自己,这些都是我自己的照片!
“奇怪吧?”汉斯博士满是骄傲地笑了笑,“我们不知道你过去有过多少身份,目前只找到这些,从国际刑警最机密的档案柜中。这些档案记录了过去几年你的几个不同身份,每一个身份都曾经震撼了全世界的警察和职业罪犯,每一次成功的案例都堪称犯罪史上的奇迹,所以你也理所当然地成为国际刑警最痛恨的对手和职业罪犯最欣羡的偶像。”
“我?罪犯?”我狐疑不定地翻阅手中的文件,飞快地浏览主要的内容,不一会儿,关于我的记录就全部印入了我的大脑。我缓缓合上文件,微闭双目轻靠在柔软的靠背上,心中也为这记录感到震撼。
“绰号孙猴子,这是东方神话传说中最有名和最富传奇色彩的反叛者和罪犯,”汉斯博士恬淡自如的声音在我耳边缓缓响起,“真名不详,年龄不详,国籍不详,怀疑接受过‘基地’组织系统的训练,曾用多个化身作案数起,得到证实的有:2022年,利用自编程序非法侵入华街股市交易网,使股市瞬间大幅波动,非法获利一百多万元;2023年,利用敦城国家银行系统的漏洞,从自动提款机非法盗取八十万镑;2024年,孤身暗杀了中东某国元首,震惊了整个阿拉伯世界;2025年,组织几名流浪汉抢劫了洛城银行运钞车,获利一千二百万元,几个流浪汉目前都在监狱中享受他们的后半生,唯孙猴子还继续逍遥法外;2027年,独自一人绑架了巨软公司总裁,成功敲诈十亿元,成为有史以来金额最大和最成功一宗绑架案;2029年,孤身抢劫纳斯维加斯赌城,虽然只得手六十万元,却造成赌城停业半个月,损失达数亿……”
“行了!”我抬手打断了汉斯博士的话,淡淡道,“我不相信自己曾经有过这些壮举。”
“我也不信,”汉斯博士狡黠一笑,“就像巴厘诺浮宫中那幅微笑的蒙…丽莎早已被孙猴子换成了赝品,全世界却还是根本不相信一样!”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淡淡问,“勒索我?让警察逮捕我?”
“当然不是!”汉斯博士哈哈大笑,“我只是来重申一下我们之间的君子协议而已。”
“协议?什么协议?”我皱起眉头,心中空空荡荡,完全没有任何关于协议的印象。
“一个价值十亿元的协议!”汉斯夸张地说,表情跟游戏中的桑巴完全一样。
我耸耸肩,目无表情地问:“十亿元是多少?听起来好像很多。”
“好像很多?”汉斯博士的三角眼蓦地变成了龙眼,拍着身旁的座位大声说,“这辆全手工打造的加长劳斯…莱斯不过一百八十万,这块一九四一年产的古董劳力士不过六万元,这颗十二克拉的钻戒不过三百万,这身皮尔…卡丹不过八千多元,你这下该知道十亿是多少了?”
说实话我还是不太清楚十亿是个什么概念,便追问道:“可以买下多少个热狗?”
“热……热狗?”汉斯的眼珠差点从眼眶中挣脱出来,跟着爆出压抑不住的狂笑,笑得泪水都从眼眶中滚落下来,使劲捂着胸口喘着气,然后用另一只手在身前划了个半圆调侃道,“可以买下全世界所有的热狗!”
这下我总算知道就算我不吃不喝背一辈子死人也挣不到这个数,我很奇怪自己心中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一丝兴奋,只对自己要靠背死人挣几张小钱感到不解。汉斯博士注意到我神情的淡漠,立刻煞住笑声,用指头点着手上的文件理解地说:“当然,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十亿元也未必能让你动心,你随便一次出手都够你挥霍一辈子,但你注意到没有,从2022年你第一次出手被国际刑警记录在案开始,无论你挣了多少钱,你几乎每年仍然要大干一票,这还仅仅是记录在案的。”
“这是为什么?”我有些不解。
“说明犯罪对你来说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已经完全无法割舍!犯罪本身于你来说已成为生活的目的而不是获利的手段,”汉斯博士叹息道,“也只有视犯罪为生命的孙猴子,才能把犯罪艺术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
我再次耸耸肩,心中并不觉得犯罪于我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虽然这些案件每一桩都够得上惊世骇俗,我却感觉自己像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跟我完全没什么关系,不过就怕警察不这么认为。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平静地问,心知老奸巨猾的他决不会无缘无故地恭维一个人,不管他是桑巴老爷还是汉斯博士,当他盛赞一个人的时候,那一定是看上了他的利用价值。
“当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