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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他凑在耳旁小声说道:“要是觉着怕,只管合上眼睛,一切有我呢……”
他是个何种模样的男子啊,一会儿是情意款款温柔知心的情种儿,转眼竟又这般强势残酷,见酷刑而丝毫不为所动,分明又是一副铁石心肠,少年天子,帝王心术,可怜他未及弱冠之年,已历炼出如此阴晴难测,他的童年时代,必定每一天都过得相当艰辛吧……
看着他,我的心并没有因如此大的落差而生出隔阂,相反地,我只是深深的,深深地可怜着,同情着他,眼看着他在各种角色中不时变幻着自己,一时冰冷一时温柔,一时嗜杀一时博爱,他的心,又该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和无奈啊……
将头紧紧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声音低沉的,仿佛天边的闷雷般的,在头顶轰轰作响:“想你勒勒出身罪奴,若不是当年宗人府管事儿赵良栋看你还精细聪明,尚算的一个可造之材,早把你发往宁古塔于披甲人为奴,饱尝风霜苦寒去了!本以为你总该识恩图报,怎料的你不但不思忠君报国,自从进入丐帮细作以来,反而暗中与丐帮败类莫奇勾结成奸,全不顾皇命任务,更可恶的是你居然丧心病狂,为求私利刻意残害同僚,致使其他十余名派入丐帮的宗人府细做死的不明不白,妄图以你一己之力蒙蔽朝廷耳目,混淆视听暗中得利,真真狗胆包天,不知死期将至!”
说到这里压不住怒火,伸手一指胡孙儿:“凡人皆有私心,尤其值此动荡之时,求财求权本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暗中与那莫奇联手,将芳儿这个无关之人引入局中,故意撮合她与左连城,让人误以为少年帮主为女色所惑,生生将芳儿送与烽火浪尖之上,若不是朕早来两天,只怕此时她也已经死在那起子一心护教、铲除狐媚祸水的长老护法手里了!好你个这不知死活的奴几,即便国法能容,家法也绝容不得你了,来啊,将这叛徒就地正法!”
此言一出,跪在地下已经瘫软如泥的胡孙儿吓得通身一颤,血肉模糊的就像撑起身子,奈何两条手臂都尽化作血泥,根根白骨青筋清晰可见,那里还有力气再强做什么挣扎,只能瘫在地下,沙哑着喉咙口吐血沫不停咳嗽,大娘听龙广海这样吩咐,并没有如之前那般出手如电,反而低头犹豫了一下,随即挨着胡孙儿双膝跪下,朝上连连叩首,低声说道:“我主圣心明鉴,这胡孙儿罪行滔天,的确算得上死有余辜,只不过奴婢拙心推测,既然事已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顺着这块臭肉安排好的路子继续演下去,联合那位已经效忠朝廷的丐帮元老一块儿出来做场好戏,将那个莫奇,连同他的一干党羽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听大娘此言,龙广海一时沉吟不语,我在一旁些微泛起了糊涂,目光无意间瞧见帕子上的血迹,想起病无常当时的话,猛然间灵光一闪,霎时倒也理清楚了其中的脉络,怪不得那莫长老要保全病无常的性命呢,原来是要借病无常的人脉,与鳌拜乱党联络勾结上,从而将丐帮一干帮众连同资产献于老贼,用丐帮的千年基业做自己飞黄腾达的垫脚石,为了保证这卖主求荣计划的顺利实施,莫长老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联手胡孙儿,利用左连城对我的爱慕,将他对我的痴迷推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帮众的注意力引到对“红颜祸水”的不满与讨伐上来,用以更好的掩饰自己暗中这桩不可告人的诡计阴谋,单说莫长老这份心智,真称得上人中翘楚,老而弥奸。
想清楚这一层,再联系大娘方才的话,原来大娘的意思是以不变应万变,先不要打草惊蛇,待联合上那位投诚朝廷的丐帮长老一起,演一出将计就计的计中计,才好叫莫长老的如意算盘全盘皆空!
那么,丐帮中那位投诚朝廷的神秘人又是谁呢?
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位胡孙儿是叛徒,那么大娘呢,她是否就是忠心耿耿,足以信任呢?
想到这里,我在身后轻轻扯了下龙广海的衣袖,以眼神向他示意,龙广海并不露声色,略沉吟片刻,也是暗中轻捏了下我的手腕,只这么轻轻一触,两人的心意便已相通了。
果然,只见他再开口时,语气已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了:“以当前形势看来,这提议倒也不施为一可行之计,很好,就由大娘你来处理这块臭肉,务必要撬开他的嘴,问清他们的计划中的每一点细节,待料理停当之后再来禀报!”
大娘得此口谕,赶忙口中称喏叩首下去,毕竟不肯死心,一抬头还想再说什么,却早被龙广海洞穿心思,当头一声厉喝道:“不必多言了!要知道你自先帝初年受命混入丐帮之中,至今已有一十九年,资老历深,本应妥善管辖手下为朝廷尽职尽忠才是,哪知你每每公私不明心意不坚,不但不能统筹时局,反倒被这小字辈的胡孙儿以家务私事相要挟,从此优柔寡断无所作为,任由近五年来潜入丐帮卧底的一干同僚陆续被害,情报机密屡次泄漏,导致如今势态失控,陷入这一步几近造反作乱的田地!若不是看在你尚算忠心的份儿上,早办你一个通敌大罪了!如今朕看在芳儿的面儿上,特意网开一面,给你这个将功抵过的机会,你若还不知把握,就休要怪国法无情了!还不快滚下去!”
一段话犹如当头雷霆,吓得大娘当场面色如土浑身打颤,除了连连叩首之外再不敢多言,急忙一把抓起胡孙儿,往隐蔽处自行审讯去了。
眼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昏暗之中,我一颗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能微微顺出一口气儿来了,抬手一边擦拭着满头的冷汗,口中一边轻声嘲笑道:“好个天子之怒,血流漂杵,以前从书上读了还觉不出什么,今天有幸,可算见了真章了……”
我这一面嘲笑,却不曾想身旁的龙广海也伸手过来,猛地搂住了我的腰肢,略带粗鲁的将我一把揽进怀中,一手托着我的下巴,凑在脸颊上不住地摩搓亲昵,前一刻的天子之威转眼化作千般柔情,合着男子特殊的体味将我团团笼罩,激的人情不自禁,在他火烫的指尖下微微发颤起来。
听他的声音在耳旁宛如呓语,又好似低吟般的轻轻响起:“你这丫头,一个月不见,今天好容易见着了,嘴巴却还是这么不肯饶人的,真叫人爱也爱不够,恨也恨不完的,倒是和一位古人好有一比……”
“那位古人?”我被他熊瞎子似的搂得透不过气来,一面又羞又笑,嘴里还要怪道。
见我一脸迷惑,他得意的闷声发笑:“哼,原来你也有想不明白的事儿呀,也罢,今天不妨就由本尊来教教你,其实也不是别个,你这张小嘴巴,唯有那貂蝉可比,又刁,又馋……”
“貂蝉,刁馋……”乍一听我还有些迷糊,待仔细一想,登时笑得喘不过气来,将手变爪,连连抓挠在他腋下,见他痒的耐不住,笑着又蹦又逃,我半含着是羞恼,半含着是撒娇似的骂道:“我若是貂蝉,你便是那色迷心窍的吕奉先,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喔,不对,连中看也算不上,顶多算是个小白脸子,还扫帚眉疤瘌眼,小白麻子蛤蟆嘴,除了我这个又刁又馋,看还有哪家的缺心眼儿闺女肯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越说越好笑,到最后说的自己也忍不住笑,两个人抱着笑成一团,在一片尘土的泡菜坛子中间又打又闹,全顾不了身在敌阵的危机,只愿贪婪的尽情享受这一刻的幸福,将眼前的这个少年便看作是生命中的一切,因为有了他,我才真正懂得了幸福的含义。
或许就是如此吧,就如同宋人秦观说的那样,他在哪里,哪里便是天涯……
打闹搓揉也不知多久,见他渐渐面红气喘上来,我这才发觉有些不妥,低头一瞧,原来自己整个身子都贴在了他的胸前,整个人几乎是猴在了他身上,两个人半搂半抱的,竟是不知不觉就滚成了一团,一经反应,方才觉着羞臊起来,刚想哂哂丢开手去,却被他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心跟燃着两块小火炭似的,烫得我通身陡然一颤,心中紧跟着一阵发虚,一抬头掩饰着刚要嗔怪,却不想正撞上他炯炯如炬的目光,仿佛暗空里腾起的两团火苗,一言不发的,只是一个劲儿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眼神间分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暗暗流动,那样执着热情的,凝视着我,叫我空张着嘴,口干舌燥的一句话也说不出,除了垂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之外,心头犹如小鹿突撞,一颗女儿心,几乎不曾蹦跳了出来……
讨厌个的,干嘛突然这样子瞧着人家,跟个恶狼似的,好像要扑过来一口把我吃掉一样……
一时间室内的气氛变得古怪了起来,我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跟凭空塞进了一团乱麻似的,浑浑噩噩的,面对着眼前这个火一般发烫发热的异性驱体,我也不自觉的全身热了起来,攥着手腕僵坐着,嘴角发干呼吸急促,满心中仿佛是渴求着什么,仿佛又什么也不敢期盼,身体里头仿佛有股热流在一刻不停的暗暗涌动,一时逼近心口,一时窜入腹中,热烘烘的气流跟条活生生的蛇般的,直搅得人心浮气躁一刻也不得安宁,到后来竟是直到手指尖儿上,也难以克制的阵阵生痒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呢,怎么就好这样坐立不安呢,也许是这屋里太闷,又或者是我气血不调,总之身子开始一阵阵的发烫,头开始一阵阵的发晕,一张脸红的烫的跟块烙铁似的,几不曾滴下水来了……
我这里折腾得狼狈不堪,对面的龙广海的模样也好不到那里去,两眼瞪得跟两盏小灯笼似的,只见发红发亮,攥着我的手更是烫到不行,而且越抓越用力,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一声粗过一声,一声紧过一声,猛然间发力将我往前一带,一把紧紧搂在胸前,我只被他撞得眼前一黑,脑子里越发晕沉,四肢手足一下子全都不听使唤起来,一片恍惚中听见他在头顶沙哑着喉咙说道:“芳儿,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就在两个人的体温陡然升腾,相拥相抱,几乎不曾把对方融化了的时候,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冷冷响起,如卷地北风,又如料峭春寒,冷得人也为之心口一缩:“既然是想到不行,二位就请寻个雅静地方互诉衷肠去吧,别在这儿你侬我侬的,反倒妨碍大爷乘凉!”
此间少年17
一团漆黑之中,冷不丁传来这一声枭鸟夜啸般的厉喝,我吓得心口顿时一缩,面上禁不住臊的通红发烫,想到方才那一幕尽被人看在眼里,满腔的浓情蜜意转眼便凉了大半,直恨不能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才好,一时那里还顾得上多做计较,赶忙从龙广海怀中挣跳出来,手足无措的站在地下,张大双眼,朝着声音出来的角落,紧张的张望了去。
这会是谁,竟有这等身手本领,大咧咧的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潜伏至今,而且语气不善,态度更是轻慢傲气十足,显然不是什么等闲人物!
我刚想到这里,身旁的龙广海突然伸长手臂,不由分说将我往身后一揽,极大男子气的挡在了我的身前,扭头朝我安慰的一笑,随即面色一紧,昂首挺胸朝角落处大声喝道:“好个大胆的蟊贼,躲在暗处窥人私隐,实属鼠窃狗偷、鸡鸣狗盗之行径,你既是口口声声贪图风凉,此刻为何反倒不敢现身出来了,莫不成是形容龌龊,见不得人吗!”
一段话说的变颜变色,声音更是犹如洪钟大吕,竟是连房梁上的尘土也振落了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