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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便出来,大着胆子在他面前溜来溜去,有几次竟碰到他的鼻子,幼春半僵半睡之际,毛骨悚然,拼力伸手挥舞,将它吓退。
自此幼春不敢再睡,仍旧起身,抖了一会,终究熬到天明。
牢房外有人踢踢嗒嗒而来,却是那矮子,开了牢门,说道:“陶幼春,出来。”幼春冻的全身都僵了,闻言便爬起来,手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外走,到了门口,脚下麻的站不住,那胖子伸手在他腰间一摸,幼春缩了缩,闪到一边去,胖子骂道:“臭小子,别再落在老子手里,否则的话,要你好看。”
幼春一时动弹不得,便死命握着那栏杆撑着身子,胆战心惊,只迈不动步子,那胖子见他不动,虽然惊慌之际,面色却更显楚楚可怜,不由地心头大痒,便凑过去,在他耳畔低声说道:“怎地不走?莫非想留下来,让老子干么?”
幼春只觉得热烘烘的气息在耳畔,又听了这样不堪的话,心头一揪,咬着牙,手握着栏杆,一步一步向前挪出去,那矮胖在后,淫…笑说道:“这幅模样,倒如被老子干过了一般。”
幼春忍着泪,快步出了牢房,到了外头,却见那高瘦狱卒坐在桌边上,望着他微微冷笑,幼春不愿再看他们第二眼,见他并不拦着自己,便只向外走去,此刻腿脚也利落了些,幼春一直走出了牢房,到了外头,天光射下来,又是委屈,又是刺目,眼中顿时泪如泉涌。
幼春伸手擦泪,一时停不下,恍惚耳畔听到有人叫道:“陶幼春!”幼春一怔,转头去看,却见前边有人冷冷站着,竟是昨日在公堂上见过的那个夏三少爷。
幼春微怔之下,便心生警惕,防备地望着那人。
夏三少望了望他,见他满脸泪痕,跟原先脏脏的灰尘搅合一团,更兼狼狈,便略皱眉,说道:“你哭什么?”
幼春不愿同他说话,便低下头。
夏三少冷冷讥讽,说道:“我无忧弟被你害的此刻还出不了门,他还未哭呢,你倒是哭上了?”
幼春听他提到夏无忧,便说道:“抱歉……”
夏三少说道:“你终于承认是你所为?知道错了?”
幼春说道:“我是觉得对不住夏小少爷,倘若真是我的错,我愿接受惩罚。”
夏三少皱眉说道:“你此刻还不肯认?”
幼春摇头说道:“我想不通究竟是为何……”三少气结。
夏三少见他小脸被冻得变了颜色,又因流过泪,眼睛红红地,一副惨相,心头无限责骂言语,便说不出。
他本是不愿来保幼春的,只拗不过夏小少爷的相求,才勉强而来,心底自然窝火的。然而真面对此人,却又有些于心不忍。
夏三少望着幼春微垂的眼睑,见他睫毛极长,低垂之时,遮了眼色,不由地便想起夏无忧说的那句话“看他的眼,就知道他不是个害人的”,夏三少便叫道:“陶幼春。”
幼春不愿在夏三少跟前落泪,便忍着,抽噎一下,说道:“不知三少爷何事?”
夏三少见他仍低着头,就说道:“你抬起头来。”
幼春一怔,便抬头看向夏三少。
夏三少望着面前这双黑白清澈的空灵眸子,因刚哭过,便如被水洗过似的,更有些儿水色空濛,别是动人心魄……不由也略一呆。
却听得幼春问道:“三少爷究竟何事?”
夏三少一时忘了言语,幼春似乎了悟,便皱眉,低头看向别处。
夏三少望见他小小皱眉,自觉尴尬,转念一想:“我尚未嫌弃他,他倒是先嫌弃起我来了!”一时略觉恼怒。
夏三少正要再说两句狠话,挽回颜面。忽地听到前方有人叫道:“阿春,阿春!”
幼春听了这个声儿,心里一颤,脱口叫道:“大娘!”撇开夏三少,迈步向前跑去。
夏三少满腹的恼火言语未曾出口,便见幼春迈步就跑,他一伸手,便想将幼春按住,不料幼春跑的极快,虽然无意,却仍避开了他的手,向着远处那人跑去,夏三少手向下按,将要按落幼春瘦弱肩头之际,却偏生生错过,只捕落了一掌的虚空。
风自指间瞬间穿过,有一些凉意,瞬乎沁入心底,这极快之间微妙的感觉很是怪异,三少呆怔原地,一时有些心绪不宁。
那边,幼春全无察觉,只叫道:“大娘!”快步跑到那人旁边,气喘吁吁,忐忑说道:“大娘,你怎地竟来了!”
面前,李氏两眼红红地,看样子便是狠狠哭过,见了他,便说道:“你昨晚上没回家,我还以为你自己跑了……然而到底不放心,今儿便来县城内找,听闻昨日有人县衙里捉拿了姓陶的小孩儿,我就急来问,果然是你……阿春,还好么?”李氏说着,便握着幼春的手,上下打量他。
幼春说道:“大娘,我无事,又劳你担忧了。”李氏说道:“说什么傻话,你无事就好了,幸好我来找一找,不然,还不知你吃了这等苦。”
幼春望着李氏关切面容,微红双眼,大概是在外面等了许久,冻的手也冰凉,幼春心头百感交集,十分心酸。
此刻,夏三少便也过来,李氏急忙行礼,说道:“多谢三少爷。”又对幼春说道:“阿春,快快谢过三少爷,是他发话,知县大人才肯放你的。”
幼春转头看了夏三少一眼,有些不甘愿,然而却不肯忤逆李氏的话,就垂眸说道:“谢谢三少爷。”
夏三少望了他一眼,眉头仍皱着,然见他略见恭顺,就也稍微气平。便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李氏又道了几声谢,才又拉着幼春,见他小脸发白,嘴唇都开裂了,情知他吃了苦,便说道:“阿春,我们回去罢,你冷么?我带了件衣裳。”说着,就把包袱展开,拿了件半旧的夹袄出来。
幼春说道:“大娘,你还想着这个……”眼泪就掉下来,赶紧抬袖子擦干。
李氏抖抖衣裳,替幼春披上,幼春张开手臂穿了,李氏便替他系带子,幼春乖乖站着,旁边夏三少望着这幕,心底不知是何滋味,想来想去,便一声不吭,挥挥袖子,迈步自去了。
幼春跟着李氏出了衙门,心头不安,就问道:“大娘,这里的人甚坏,肯放你进来么?”李氏说道:“他们本是不肯的,后来正好夏家三少爷来了,知道我是来找你的,便叫我一并进来了。”幼春点头,又说道:“大娘,是我一时想差,连累你了。”很是愧疚。
李氏说道:“你无事就好了,别说这么些。”
两个拐过了衙门,便出大道,刚走几步,忽地有人叫道:“那姓陶的小子,你站住!”幼春一怔,转头去看,却见几个身着黑衣的汉子追了上来,将他拦住,气势汹汹地。
幼春不知何事,便问道:“几位大哥,可是叫我?”
当前一人伸手,当胸便要去捉幼春的衣裳,幼春后退一步避了开去,情知不好,便说道:“你们要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做什么动手动脚?”
那人说道:“你小子还敢说,你自做了亏心事,如今事发了,可受死罢了!”
幼春心头一凛,说道:“难道是夏三少叫你们来的?”那人笑道:“你要如此说也可。”一把向着幼春捉来。
幼春刚要躲开,旁边李氏闪身出来,说道:“各位大爷,有话好好说,何必为难他一个小孩子。”
那人骂道:“啰嗦什么,不相干的人滚开!”将李氏一拨拉,李氏站立不稳,向着一边踉跄而去,幼春急着叫道:“大娘!”便去扶李氏,不妨那领头之人一把揪住幼春的衣裳,将他拉住,说道:“小子,你便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受死罢!”说着,一巴掌便打向幼春面上。
幼春大叫一声,脸上剧痛,嘴里顿时一片腥甜,嘴唇已是破了,眼前一片模糊,小小身子,仿佛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扁舟,摇晃不定。
那人松手,旁边自有人上来,将幼春押了,这领头之人便吩咐说道:“废了他一只手!”那押着幼春之人,便把他的手强按在地上。
旁边李氏吓得魂不附体,此刻起身,哭道:“光天化日,这是做什么?还有没有王法,阿春……”便欲扑上来,却被那人拦住。
那人不耐烦说道:“这泼妇人嚎的什么!”竟欲对李氏动手。
幼春被他打了一巴掌,眼前模糊不清,隐约一看,哑声大叫道:“别去为难不相干之人,你就冲我来便是了!”
那汉子一听,果然停了手,咬牙说道:“小子,你倒是嘴硬,如此,老子便亲自来炮制你。”
旁边之人递过半块碎砖,这人握在手中略掂量一番,才狞笑说道:“小子,你要坏左手呢,还是右手?”
幼春闭了闭眼,模模糊糊看到头顶阴霾天色,耳畔是李氏哭叫之声,整个人如重坠入无边黑暗之渊。
幼春缓缓吐一口气,不再挣扎,笑道:“劳烦您,便冲着我的头上来……好么?”
朱砂记显绝处逢生
幼春一时万念俱灰,当下也不再挣扎,只求一死。领头那人听了这话,反觉惊疑,一时不曾下手,望着幼春,说道:“你说什么?”幼春淡淡说道:“请动手便是。”那人皱眉说道:“你想的倒美,爷爷若杀了你,这官府恐不与我甘休。”
幼春笑笑,说道:“你们敢当街同我过不去,难道竟毫无来头的?若是背后有人,又何惧官府。”那人听了,皱眉说道:“你这小子倒是有趣……”
此刻李氏从地上起身,便向这边,踉跄而来,握住领头那人手臂,说道:“大爷行行好,饶了我们阿春罢,他有什么得罪各位之处,我替他向各位爷磕头了。”说着,便欲跪倒。
幼春眼中一热,说道:“大娘,别跪!别管我,你自家去罢,大娘的恩,容我来世再报。”
李氏大哭。领头那人不耐烦,手臂用力一甩,李氏站立不稳,倒退踉跄出去。幼春叫道:“大娘!”
此刻不知那里来了一顶轿子,前方开路之人正到这边,李氏疾步后退,竟撞了进去,领头带刀之人喝道:“大胆!”便将李氏横推出去,李氏站立不稳,终究跌倒在地,一时疼得说不出话,幼春用力一挣,大声叫道:“大娘……放开我,放开我!”
那轿中有声传出,说道:“停。”外面的侍从说道:“落轿!”轿子稳稳落下,侍从官便掀开轿帘子,面前,一位身着武官服的年青男子躬身而出,长发束在脑后,却非是用发冠绾着的,而是如瀑一般倾泻下来。足下黑色踏云履,腰间深褐祥云带,腕上束着同色护腕,浅黄官袍,衬着一张脸鲜明生动,细长双眸略见淡漠懒散之色,薄薄的唇,抿着一丝无情。
这人,赫然却正是幼春在县衙大牢里见过的那绝情美公子。
两边人躬身,侍从说道:“大人。”幼春只看着地上李氏,叫道:“大娘……你怎样了?……”李氏方才被推搡的厉害,头晕脑胀,在地上一时挣扎不起。
幼春大急,便乱踢过去,又歪头乱咬,抓着他的两人见他如疯虎一般,也有些招架不住,不免松手,幼春便向着李氏身旁跑去,那领头之人骂道:“真是无用的废物!”便向着幼春头上用力抓去。
那人当头罩下,那手如蒲扇一般,将幼春的头罩个正着,手指将幼春的额上布带同破帽一并抓住,顿时之间,被束好的头发倾撒下来,周围看热闹之人一片惊叫。
那美公子正瞧了一眼,双眸之中掠过一丝惊诧之色,细长的眉略微蹙起。
幼春吃痛,那领头之人狞笑,抓着他头发不放。却不防手上一痛,半条手臂便麻木,幼春觉得他的手松开,虽不知为何,却撒腿就跑。
幼春撒腿跑过那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