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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为国事操心过渡,积劳成疾。快去传太医为陛下诊治。”贺兰楚一句语气淡漠的话,顿时让混乱的场面有序起来,内侍宫女们扶皇帝的扶皇帝,传太医的传太医,请御轿的请御轿,很快就将几近休克的皇帝抬上御轿,奔怡神殿去。
贺兰楚目送着众人离开房间,转过身来,透着凛然寒气的目光赫然落到了左瑛的脸上。
左瑛心中一凛,这孙子要趁房间里没人杀我灭口吗?注视着他深邃莫测的双眸,随着他的步步逼近,左瑛居然隐隐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寒。
她现在身体孱弱,别说溺水的后遗症还在,就算满状态也不过是一副营养不良、病恹恹的样子,以前的矫健身手、神准枪法,已经成为浮云了;体魄健硕犹如贺兰楚的,只须对着她脖子随便那么一掐,她连吱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享年十五岁了。
幸亏贺兰楚只是上前躬身行了个礼,面无表情道:“听闻公主殿下不慎落水,贵体抱恙。臣愿公主早日康复,贵体金安。”
这两句毫无感情色彩的套话要是搁在以前,一定能让公主感动得一阵一阵的,但是现在落到左瑛的耳朵里,就只能在她心里激起一声冷笑。
“多谢太师关心。”左瑛没有选择余地地用自己听了都会起鸡皮疙瘩的清脆声音道。
贺兰楚的目光又在左瑛脸上停留了一刹,才行礼转身往门外走去。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对各种凶顽的黑帮大佬都早已见惯的左瑛,居然也有机会尝到因为某个人不再盯着自己而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个人已经玩死过一个皇帝,再玩死一个也决不会有任何心理障碍或者技术障碍。既然他们三兄妹就是横在贺兰楚和帝位之间的屏障,那么现在还活着的两个人一定早就被他麾下的全部枪口瞄准了,枪林弹雨只是时机的问题,谁也别想轻松一个下腰就能闪得掉。
左瑛发现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很快,就好像——战鼓在她的血液中擂动着。就在自己正在前行的道路前方不远处潜伏着的杀戮和血腥的气息,让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似乎是看见贺兰楚离开,原本在左瑛房间里侍奉的几个宫女才壮着胆陆续从外面进来,几乎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闪烁和惊疑。
左瑛闭目养神片刻,感觉头没那么晕以后,掀开身上的锦被,从床榻上爬起来。
绯羽立刻来到她的床边跪下,柔声道:“公主,请问有何吩咐?”
“去怡神殿。”
即便不是自己的便宜哥哥,也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皇帝他最好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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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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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所在的永宁宫虽然以“宫”为名,其实只是一座相对独立的宫阙,大周天子的宫殿建安宫中的一个小小的角落。
如果以前你在网上发帖说“我开车绕自己新买的庄园一圈,用了两个小时”而被人嘲笑“以前我也有这么一辆破车”的话,现在你可以嘲笑他们屌丝没见过世面了。
据左瑛所知,建安宫的占地面积有三百公顷,相当于三个中南海、十一个克里姆林宫、四十个白宫、五十余个青瓦台。如果只能用马车跑的话,别说两个小时,两个半小时也未必能绕一圈。
但是得益于宫内道路设计合理,驾着马车在宫室之间穿行还是相对便捷的。
来到怡神殿时,大开的殿门两边跪着两列内侍、宫女,个个都神情凝重,噤若寒蝉,看见左瑛身后带着几个宫女迈进殿来,都只是陆续磕头在地行礼,不敢出声喧哗。几个随行宫女也知道现在皇帝患病,不能浩浩荡荡地进去打扰皇帝休息,都自觉的留在大殿门口等候,只留绯羽一个人傍着脚步还有点浮的左瑛,绕过门口的屏风,穿过陈设讲究、面积宽广的内堂进入内室,来到皇帝的床榻前。
这时候,皇帝双目紧闭,仰躺在背后是珊瑚屏风的沉香木床榻上,一动不动,看来是在昏睡当中。他的身上盖着丝绣锦被,床榻上挂着的蚕丝帘帐用玉钩从两边挽起,几个御医围在一旁皱着眉头、捋着胡须,低声商议着什么。
床边除了几个待命的宫女以外,还跪坐着一个衣着雍容、钗环华丽的女眷。
看见左瑛走进来,几个御医和宫女都立刻纷纷行礼,只有那个女眷没有回头,好像什么都没有觉察一样。
“见过皇后娘娘。”即便只是背影,左瑛也认得这个女眷,她就是皇帝的正室,正宫凤仪殿的女主人,李皇后。
李皇后依然不着急回头,耸着削肩啜泣了几下,再慢悠悠地用手绢抹了两下眼泪,才缓缓回过身来。
她约莫二十岁出头,身姿曼妙、云鬓高耸,粉黛略施就已经仪态万方,尽管脸色苍白,双眼通红,也遮盖不住她面容的姣好。
李皇后几乎没去看左瑛一眼就一边又回过头去,一边冷淡道:“公主请恕本宫要照顾陛下,不便起身还礼。”
左瑛很快想起来她的这种不屑的态度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时候,那几个御医停止了讨论,当中为首的一个满头白发的御医走上前来朝左瑛和李皇后一行礼道:“皇后娘娘、公主殿下,请移驾内堂,容臣详加禀告。”
众人正要举步,忽然听见床榻上传来皇帝虚弱的声音:“不用回避……就在这里说……朕要听……”
“陛下!”李皇后看见皇帝醒过来,立刻扑到床边,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那张原本意气风发、俊逸神飞的脸庞,竟然好像就是在晕倒前的刹那间变得如此枯槁憔悴,令人心酸。
“是,陛下……”几个御医唯唯诺诺,不敢忤逆。
为首的那个年迈的御医一拱手,吞吞吐吐道:“禀告陛下,陛下五脏虚乏衰竭、脾脏臃热肿胀……因而才会咯血晕厥……”
“那到底是什么病?应该如何诊治?”李皇后追问道。
“这……”年迈的御医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恐怕是陛下操劳过度、积劳成疾所致……”
“恐怕?!你们看了半天,居然还确定不了是何种病症?!”李皇后站起来,激动地朝御医咄咄紧逼,“你们、你们是想人头落地吗?!”
御医们吓得纷纷跪倒,忙不迭磕头求饶道:“臣等无能……请皇后恕罪!请皇后恕罪啊!”
“朕问你们……”皇帝虽然精神不振,但是头脑却依然清醒,他似乎听出了御医的话有所保留,“朕的病……能不能治……”
“陛下!”李皇后又哭倒在皇帝的床边,“陛下洪福齐天,很快就会百病消除、康复如初了。”
“你们……老实告诉朕……”皇帝根本无心理会李皇后,他这时候说出每一个字好像都在耗费着极大的精力。
“回陛下,”那年迈的御医直起腰来,战战兢兢道:“臣等无能,只怕陛下已经病入膏肓,臣等……”
“你们胡说什么?!陛下还年富力强、如日中天……你们!你们……”李皇后以手捂脸,哽咽住了。
好端端一个二十多岁棒小伙,既不是每天20个小时对着电脑,又不是给富士康打工,怎么轻易就操劳过度、病入膏肓了呢?左瑛嗅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但是不管皇帝得的是什么病,这些御医是否有所隐瞒,他已经医药妄效恐怕是真的,因为宣告皇帝无药可医,是要担负杀头的风险的。
“皇后,替朕传、传尚书令……”皇帝用虚弱的声音命令道。
李皇后刹住正要继续质问御医的嘴,忙吩咐旁边一个内侍去办。那内侍答应一声,匆匆离开了房间。
“瑛儿。”皇帝抬起无力的眼皮,看着左瑛。
听见皇帝叫自己,左瑛走上前去,跪在他的床边。
“瑛儿,朕……没奢望过自己能有父皇和太祖皇帝的丰功伟业,只想、只想铲除奸佞,匡扶社稷……守住我贺兰氏祖孙三代的基业……没想到……”皇帝的忽然身体一抽搐,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陛下!陛下!……”李皇后趴在皇帝的身旁,泣不成声。
左瑛伸手擦拭着皇帝嘴边的鲜血,早已在道上见惯生死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内血液的亲情羁绊,在手指触碰到那鲜红温热的液体的刹那,并不多愁善感的左瑛,居然感到一阵隐隐的心痛。
“瑛儿,”皇帝缓过气来,继续艰难道:“朕知道,你向来无心于朝政、无意于帝位……你的两个兄长都无法完成的事……朕、朕也不想再为难你了……朕……只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皇帝的眼神变得苍老,“朕,这就让尚书令,拟、拟诏书……将帝位传予太师……他就、不会为难你了……替朕宣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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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子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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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声音已经很微弱,如今恐怕只有贴近他的脸的左瑛一个人能听见;其他人包括皇后在内,没有圣旨也不敢凑上前来。
左瑛在心里一皱眉头:缴枪?要我今后靠太师的仁慈活下去吗?皇帝痛定思痛,居然悟出这么个道理来了。
“皇兄,”左瑛将脸凑近皇帝的耳朵,“将帝位传给我,我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即便得到帝位,心狠手辣犹如贺兰楚的,不会留着她这个隐患。如果帝位落在贺兰楚手上,她能做的就只有逃命了。而她左瑛的字典里,恰恰没有“逃命”这两个字。
皇帝已经暗淡无光的双眼中,迸射出莫名的惊诧,“瑛儿……你……”
难道他这个刁蛮任性的妹妹,在刚才的事情中,亲眼看清楚了贺兰楚这个乱臣贼子的真面目,终于大彻大悟了?然而在这个关头有这样的觉悟,还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正在这时候,尚书令独孤明德赶来应诏。因为今日皇帝本来就有召见,所以他一直在路门外等候,这会儿才来得如此及时。
靠着勤恳敬业,从一个九品校书郎逐渐升迁至今日的位置的独孤明德,如今已经是两鬓苍苍,短髯银白。看见皇帝现在这幅模样,心里顿时明白事态严重,忙跪倒在皇帝床前,用已经有点哽咽的声音道:“陛下召见老臣,有何嘱托?”
这时候,皇帝伸手握住左瑛的手,但是已经很难说出话来。
左瑛看着皇帝的情况,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回过头来朝独孤明德道:“独孤大人,皇兄召见你,是要你立刻拟一纸诏书,立我为皇储。”
独孤明德抬起头,看见皇帝紧握着公主的手,微微点头,于是不敢怠慢,立刻到内堂的书案上开始草拟诏书。
皇帝勉强撑开双眼,看着左瑛双眸中那种不敢相信是属于自己的妹妹的镇定和果断,心中讶异、欣慰、担忧……百感交集。他并不是不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只是无法选择的情况下,只能相信贺兰楚尚有一丝顾念旧情了。另一方面,贺兰楚如果真心要赶尽杀绝,即便她在帝位上,他也不过是碍于众议,没那么明目张胆地向她下手;以她的任性鲁莽,又能够在贺兰楚的眼皮底下多活几天?
皇帝心中顿时百般郁结,急气攻心,喉咙一辣,又吐出一口大鲜血来,身上仅余的力气再撑不开双眼。
“陛下!陛下!你睁眼看看臣妾,睁眼看看臣妾……”李皇后再顾不得许多,抢过来捧住皇帝的脸庞,但是看见皇帝闭上眼睛再没能张开,他的头颈也很快失去了力量。
那个年迈的御医也连忙围上前来,查看了一阵后,颓然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驾崩了……”
眼前的情景让左瑛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久违的感觉,就跟十年前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时一样。那种感觉叫做“孤独”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