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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箭,这样准头缺乏的火铳固然只能弹丸乱飞找不到靶标,但骑手们射出的羽箭的力道也准头也下降的非常厉害,不要说力透重甲,甚至有远远射出一箭还没有靠近宋军外围就已经力尽坠地的。
抄思对此大为不满,他将几个轻骑的千户叫了过来破口大骂,作为指挥者,他很清楚宋人的火铳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恐怖,一排铅子打下去真正能命中骑兵的寥寥无几,要不是铅弹从骑兵头上飞过,要不就是打在地面上,如果不是这些该死的烟雾和声音助阵,火铳的实际杀伤效果还不如步卒的弓箭。
但后面观察和亲身发起冲锋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第一线骑兵对于火器的恐惧任军官们怎么严厉督促也难以随意消弭。更何况就像有的千户抱怨的一样:“人纵然不怕,马也会害怕,强行逼迫有什么用?”
正是如此,战马要适应新出现的火器的声势,需要骑手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才会有效果,难不成将每一匹战马的眼睛蒙上,耳朵刺聋就能一劳永逸了?而且经过襄阳初战的检验,这些瞎马盲驹的实战效果并不如意,失去了听力的它们连骑手的召唤也一并丧失了,在战场上会不时的表现出暴躁易怒的情绪,这对于激战中的骑兵来说是最危险的事情之一。
唯一用以对抗火器的声势的正道,就是将战马看成普通士兵一样,慢慢训练它们适应这些奇怪的气味、巨大的声响和突然出现的火光。而这需要时间。抄思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轻骑兵们,在十户和百户的率领下冲到距离宋军几十步远的距离上开弓射击,然后被宋军一顿火铳赶得远远的。
这捉迷藏式的打仗简直是一群三岁小孩玩的把戏,抄思看着宋人的方阵一个劲的前压,似乎是直冲着西面大营的方向攻了过来,他略微有些诧异,在面对骑兵的威胁时步兵最好的策略是不动,因为一旦敌军骑兵这个时候发起冲锋移动中的步兵是最容易被冲散的。但宋军的步兵只是一个劲儿的将阵势超前推进。他还看到宋军的方阵后面,还源源不断的有兵马从城里开出,那是由步兵、骡马和大车组成的队列,他顿时明白了宋军不停开进的用意。
以步兵大队为前锋,将其展开作为屏障,在本军面前从容不迫的架设起车阵,这就是宋将郑云鸣的如意算盘。偏厢车阵究竟怎样,他并没有亲眼目睹过,但是依照宋人在九重驿留下的种种痕迹,显然今天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运用这种武器了。
对于抄思来说这种武器并不陌生,在河北交战的时候,当地的豪族也推挽着大车列成阵势迎敌,但老实说这些破旧的大车没什么用,如果使用者纪律松懈的话,这些大车组成的环形防线根本就挡不住蒙古骑兵的冲击,更何况如果他们来不及结成环形防线,更加只会成为步兵的累赘。
对于抄思来说,现在这些笨重的大家伙已经成为了前锋线上的宋军步兵的累赘,为了掩护这些大车队的开进,宋军的先头部队不得不一面分张两翼保护住大车队容易被袭击的侧翼,而同时他们的前锋还必须不停的行进,一直到掩护车队占领既设阵地为止。
既然他们主动将自己暴露在危险里,抄思总不好意思不利用这个机会。
他催马朝前,正要赶到骑兵阵列前方号令出击,却看着粘合重山带着骑兵卫队策马自后方赶了上来。他低声哼了一声,牙根又开始疼了起来。历来前方指挥官最忌讳的就是来自后方的牵制,尤其是当总帅亲自上第一线指手画脚,如果总帅真的是如先代大汗那样英明神武或者如木华黎国王一样神机妙算也就罢了,这位汉地的土绵那颜可不是治兵的主儿。
果然粘合重山一来到忽都虎身边就大声喝道:“为什么还不尽情突击!敌人的阵势在移动,这可是最好的时候!”
忽都虎一言不发,飞奔到队伍最前列,举起右手,朝着前方一挥。
一名忽都虎的亲随举起角弓,将一支飞镝射向宋军大阵的方向。
乃蛮骑士们长声嘶喊,举着长枪开始对宋人进行冲击。
王登一面策马缓步行进在队列中,一面随时留意着对面骑兵的动向,蒙古人将阵势张的很开,这也是他们一贯的做法。
☆、第五十二回 八千剑戟连车营(3)
虽然这样零散的冲击力度不够,在第一次冲击中很难击溃防备严密的步兵阵势,但是却能从多个方向上威胁到敌人的阵线,从而很容易探查出来哪里是敌军阵线上的薄弱环节。
王登这时候觉得自己的阵线到处都是薄弱环节。为了掩护伴随车阵出动的土龙军,不得不将振武军的阵线拉得很长。每个长矛手至少距离自己的同伴有三四尺的距离,这样稀松的侧翼不过是纸老虎而已,吓唬不住久经战阵的蒙古骑兵,更加吓唬不住对方的主将。
敌军的重骑兵大队一启动,两翼的振武军阵列就匆忙互相靠拢,恢复到长枪如林的模式。
在他们身后,土龙军的长枪阵列已经能递补上来,掩护住暴露出的侧翼。前线的步兵阵势以半月形略微向外凸出,土龙军的神臂弩手和火器手压住阵脚,全神贯注的等待着敌军骑兵的冲击。
振武军的火器手和弓箭手们抢上前去,重新展开三叠阵势,只是这一次来不及在阵前布设拒马。他们必须以血肉之躯阻挡住敌骑的一次乃至多次突击,为身后车阵的展开争取时间。敌军最先进入射程的大约只有几十名骑兵,王登估算着两军之间的距离,这些冲前的先锋小队只是用来引诱宋人消耗弓箭的诱饵而已。他们对振武军完全不起作用,振武军的原则是宁可敌军多冲近几步,也要让弓箭和火铳的威力全部施展出来。
乃蛮骑兵越来越近,很快就接近到三叠阵的射程内。朱胜一声令下,弓箭手们对准前方冲突而来的敌军开始射箭,第一轮射击之后又是第二轮,第三轮射击。在敌军靠近之前五轮射击顺利完成,在带着硝烟味的火铳手从前列撤下之后,就只剩下三排长矛手和敌骑的最后碰撞了。
同样的结局再一次上演,如果说和第一次冲击长矛阵势有什么不同,是振武军的长矛手在经过了紧张的初战之后,这一次的斗志更加旺盛了。而乃蛮骑兵也不再一味死冲,而是利用手中的马枪拨开密集的长矛然后再进行刺杀,但是不管如何胜负是显而易见,宋人的长矛在长度上一定会比马上使用的骑矛更具有优势,而站定的宋军只要自己不崩溃,在冲击骑兵面前永远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墙壁。
连续的三次整队冲锋,乃蛮骑兵们一无所获,这是抄思可以预料的结果,他所需要的也不过是利用轮番冲击来减杀长矛手的气力而已。对于振武军的极限在何处,抄思知道的清清楚楚。
只要熬过了七个回合,他们随时有讲振武军的步兵一击而溃的机会!
但这个时候他却发现振武军开始有秩序的逐步后撤。是要在气力消耗殆尽之前返回城中修整吗?不对,抄思这时候?时候才发现,宋人已经在步兵队后建立起了大规模车阵。
这时候的宋人车阵,才是真正应用在野战中的防护阵型。上百辆偏厢车依照城池的模式拍成一道环形防线。毎两辆偏厢车之间用拒马连接,偏厢车外又放置了鹿角和拒马,外围撒布了铁蒺藜,车阵内竖起一根木杆的瞭望台,已经做好了准备迎击敌人的进攻。
这样的车阵,和抄思在河北山东遇到的那些用大车仓促连环组成的车阵完全不同,就算远远的他也能看得见偏厢车向外一侧的壁板上开出的洞口,那是为了大型火器施放而开的炮眼,这样戒备严密的战车堡垒,绝对比步兵结成的长矛阵势更加难以攻克。
但好在这些庞然大物也不会主动进攻他手下的骑兵。只要他们呆在火铳和竹将军够不着的地方,车阵对蒙古军团不构成丝毫损害。他只是看着振武军的步卒们井然有序的往车阵中撤退。一旦他们全部缩进车阵中,乃蛮骑兵也对他们无可奈何。
吴潜站在城墙上目睹战争的进程,他对赵葵说道:“副都统这种战术未免太过消极了,哪有我军主动出击却自己守在战车防线里不出来的?难道他打算守在车阵里一整天么?”
赵制置使显然没有过多留意这位襄阳城中第一幕僚的发问,过了一会才回答道:“断然不会如此,蒙古人应该马上就会对车阵发起进攻的。”
“但是蒙古人主动进攻车阵就是以短搏长,”吴潜说道:“就算是吴某一介书生也看的出来这笔买卖不划算。”
赵葵说道:“你没发现郑云鸣大举出师的用意所在么?留神一下他布置车阵的位置!”
吴潜举目望去,距离城门二里之外,郑云鸣的六个巨型车阵沿着城墙一路向南延展,出城之后振武军的布阵就偏离城门一里有余,到车阵布防的时候,整个阵势更是沿着西南向一路展开。与其说是要迫近西面的蒙古军本营所在,不如说更加接近西南一隅的蒙古军投石机阵地。
吴潜是个聪明人,不待制置使继续解释,已经看出了郑云鸣的真实用意。他的目的并非是直捣蒙古军大营,而是着意清理敌军外围的投石车和障碍物。固然消灭敌军有生力量是城池解围的不二法门,但襄阳城中骑兵数量有限,训练又不精良,光凭着步卒大队一个劲儿的前压,不但无助于歼灭城外的万余骑兵,反而会在敌军骑兵的反复冲击下很快磨灭士气,消耗体力,最后只能在游骑反复耐心的驰突下崩溃。要知道襄阳城中最有纪律和体力的振武军,也不过能在蒙古人面前打十一个回合而已。
故而宋人此次大举出击,目的其实是为了外围用于封锁自己行动的壕沟、矮墙、小堡寨和栅栏,以及破坏蒙古人的投石机。这一战真正的主角是荆鄂都统万文胜,而不是实力最强大的郑云鸣。郑云鸣的精锐部队不过是一个用以牵制西门敌军主力的诱饵而已。
但对于城南和西南的投石机部队来说,郑云鸣的车阵也完全切断了他们和西面大营的联系。笨重的投石机面对着从南门疯狂杀出的万文胜军时,只能仓皇退向南山山中。这无疑是一条死路。
万文胜的队伍很快驱散了南门千余骑的袭扰,在敌人面前安全的展列开阵型,使用步军弓弩手拼命的射击压制敌军的弓骑射手,试图将他们赶的远远的,步军长矛手和刀盾兵快速推进,直冲着正在慌忙撤退的蒙古投石机杀了过去。
要挽救投石机部队覆灭的命运,只有唯一一条路可行,就是从正面撕开郑云鸣的大车防线,为骑兵增援南方冲出一条道路来。当然蒙古人还可以有另一个选择,就是冒险绕过大车防线或者从两个车阵之前冲过去。但车阵与车阵之间已经布设了三道拒马,中间洒满了铁蒺藜,宋军有了车阵的依托,布设工事更加从容不迫,而如果绕道而行,他们就只能从山坡上徒步翻越,且还会遭到宋人在车阵中发射的强弓硬弩和火器。与其这样,还不如正面和车阵对决来的有力。
粘合重山不住的催促抄思道:“快快进攻!城南的投石机制作不易,如果被宋人破坏了,不知道攻城更要迁延到几时!”
抄思沉默着,眼神中充满了鄙夷,谁不知道宋人的目的就在于用胜利换取时间,只要不断拖延蒙古人进攻的进程,到了初夏暑热升腾的时候他们不退兵也只有退兵。而想夺取襄阳,城南的投石机不能就这样被宋兵轻易毁破。他们必须挽救城南的投石机部队,最起码如果保不住笨重的投石机,也要营救出这些宝贵的工匠和砲手。如果失去了工匠和砲手,攻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