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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平日里有用心练习剑术,这硬生生的拦下一刀依然让郑云鸣觉得手臂发麻,他撤剑还步将王旻与李虎的亲兵隔开,朝着李虎喝道:“王都统是朝廷命官,怎么能随便加害!”
王旻这时候才缓过神来,跳脚骂道:“天杀的贼人李虎!你想要老子的命,明刀明枪来便是!用不着使这样下作手段!”
李虎毫不理会王旻的叫骂,拱手对郑云鸣说道:“总管,我任沿江副都统的时候,与老相公也算是相识。你我都是南军兄弟,咱们自己不要起内讧,王旻这厮纵容北方人横行霸道,咱们南军吃了多少苦头,今日又造成了兵变,此人死不足惜!总管速速让开,让我了结这厮性命!”
郑云鸣横剑在胸前,昂首说道:“郑某只知道大家都是为皇上效力的军人,南军与北军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管南军还是北军,立功就要封赏,犯法就要处罚!今日作乱的贼子已经全部被擒获,很快就要受到国法的惩罚,李都统,你想做下一个吗!”
他这话说的十分无礼,李虎身后的亲兵将校大声斥骂起来,一个穿红衫的小将跳了出来,拔出腰间破阵刀就要上前。
陆循之冲上前来,手中的短矛向前一挥,将那红衫小将逼退回去。背嵬兵士手持长戈大戟跟随而上,簇拥着郑云鸣紧紧保护。
平日里儒雅谦冲的陆循之这时睚眦含威,冲着李虎冷然说道:“都统的兵马都在东门,城门上下都是我们的弟兄,都统想要动手,土龙军定要奉陪。”
城上城下剑拔弩张,只要一点点刺激马上就可能变成流血的战场。
赵范狠狠的一拍案几,怒喝道:“当着本帅的面就敢私斗,我还没有死!我赵范还是这京湖的安抚制置使!”
他这一声吼正好给了两边下台的机会,众人都来到制置使面前顿首谢罪。
赵范板着面孔抽出一支将令,喝道:“李虎何在!”
李虎毕恭毕敬的上前接令。
“城中作乱,消息想必已经传到了江北,江北的克敌军军心难测,本帅要你带一支人马急速过江去监视,速速启程不得有违!”
李虎盘算城中局面,郑云鸣带来数万人马已经在城中坐大,王旻经过这场兵乱必然军伍生涯已经到了尽头,自己势单力孤,没想到王旻这只狼打死了,换来的却是郑云鸣这老虎来占据了巢穴。
此地不可久留,他这么想着,匆匆拜别制置使下城去了。
几名军士押着王旻上前来跪倒,赵范怒目喝道:“你带的好兵士!”
王旻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知道大错已经铸成,只有涕泪俱下的哀求制置使念在往日功劳饶自己一命不死。
“你死与不死,”赵范冷冷的说道:“已经不是我能做主的了,督视府这就要来到襄阳,督视相公自会给你相应的处分。”
他命令人将王旻押下去闭门思过,这是自古以来对软禁的一种委婉说法。
赵范又喝道:“郑云鸣!”
郑云鸣赶紧上前跪倒。
“违令调动军队,这是杀头的罪过你知不知道!”
郑云鸣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后陆循之跪倒说道:“总管受了督视府命令前来襄阳平乱,有督视相公手书公文在此。”
他递了个眼神,跟在后面跪倒的郑宪慌忙从包袱里取出督视府的函文,交到制置使司亲兵手中。
赵范展开细读,果然是督视府魏了翁的手书,里面严辞督促赵范镇压所有可能出现的骚乱,并差遣郢州郑云鸣部前来襄助云云。
郑云鸣伏在地上规规矩矩的禀报:“今日乱贼已经就擒,明日末将就带着队伍返回郢州。”
这个时候了还说这等漂亮话,赵范心中叹气,这宰相公子终究太虚伪了些。
王旻获罪,李虎出戍,黄、李等北方将领兀自不安,襄阳城里能依靠的军队只剩下了郑云鸣的土龙一军。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不恋权位都是废话。
“不用了,襄阳刚刚发生变故,兵力空虚。”赵范盯着郑云鸣说道:“土龙军驻扎在城里接替克敌军的防区,郢州稍后督视府会派人处理的。”
郑云鸣听他话里的意思,赵制置已经知道自己的方面之臣做到了头,他本人对制置使大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恶感,反而赵范在任上给了自己不少便宜行事的权力。若是换了一个人来做京湖的帅臣,他和土龙军的未来还不知道会如何。
“那已经收押的克敌军乱党,应当如何处理?”郑云鸣小心的问道。
“一切依照军法处理。”赵范挥挥手:“你派人携制置使司的军法官去西门上,就地审理,非常时期宁枉毋纵,将所有乱军里的不安全分子一概清除!”
郑云鸣当然明白宁枉勿纵四个字的分量,就算是他郑云鸣而不是李虎来处理,也会有无数冤案发生,屈打成招和趁机栽赃的事情在军队里从来不鲜见,更不要说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他若是此时还抱有半分仁慈,这座被岳武穆收复,在宋朝手中已经一百五十年的天下枢纽之城随时可能葬送他郑云鸣手里。
赖家娘子看见郑云鸣心事重重的从马道上走下来,举起手中的团牌挡在他前面,面廉下美丽的双瞳里尽是警惕的模样。
“用不着这么小心。”郑云鸣说着径直往西门走去:“城里的乱军大部分都清理干净了,剩下的都忙着在百姓家里躲藏,哪里还敢抛头露面出来袭击官军?”
赖家娘子举着团牌小心的查看着周围,一面抽出时间来斗嘴:“作乱的只是北方来的家伙就好了,万一城里的蒙古奸细趁机做点手脚,嘿嘿……”
两人一路拌嘴,从南门一直到西门上,等候在此的杨掞和王登忍住了笑,上前禀报道:“西门上收容了几万名百姓,还有捕获的乱军将尽九千人,请示总管如何发落。”
郑云鸣低头和陆循之合计了一阵,抬头说道:“让百姓进城各安本业,吩咐留在城中的弟兄多搭建茅棚暂作栖身之所。”
“将乱军挨个甄别,罪轻者编做一营,有纵火杀人者交付有司,对于头目者严加拷问,务必追查出煽动兵变者的下落。”
杨掞靠近上来低声说道:“其实……刚才已经有一名头目招认他认识城中的蒙古奸细兀鹰,愿意带领我军前去锁拿。”
郑云鸣大喜,连声说道:“快将他提过来!”
杨掞点头称是,赶忙吩咐手下的士兵去将那供认的乱军头目押到郑云鸣面前跪倒。
郑云鸣手握剑柄沉声问道:“你是哪一军的帐下,叫什么名字?”
那头目跪倒在地,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颤声说:“小人是克敌军后军第二将梁宏部下队目,名叫李必庆。”
郑云鸣看着他将头低下害怕的样子,在心中盘算着此人说话的可信度:“你们如何造反,那梁宏可曾参与?”
李必庆伏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将前后经过讲述了起来。
郑云鸣专心的听着他说话,浑然不知危险已经靠近。
第二十一回 金蟾碧血满征衣(1)
“大家呆在襄阳,被百姓们和南军排挤,本来就十分窝火,前几天制置使派王都统带着兄弟们到北方去攻略枣阳,大家都不是傻瓜。那蒙古亲王就驻扎在枣阳,这不是明白的叫北方军全都去送死么?还好王都统知道那蒙古军的厉害,只到了小樊就折返回来。”
“接着李虎那厮,是,是李都统又率领大队兵士前来。上来就宣称要把咱们都杀光,你看他们一个个杀气腾腾的模样,就知道他们不是在开玩笑。”
“大伙儿私下一合计,索性反了吧!只是苦于没人联络和带头……”
郑云鸣全神贯注的听着,全没注意到李必庆的左手正在悄悄的抚摸着靴子。
“……不想前几日梁将军将我们几个心腹人叫到他的帐幕中,悄悄跟我们说已经和蒙古大汗那边的人接上了线,只要咱们这边一举事,三天之内蒙古大军的前锋就能赶到襄阳城下。还说那兀鹰已经联络了克敌军里的十几个将军,一旦举事南兵决不能抵挡。于是大家约定趁着王都统不在的时候,在西门斩鸡头烧黄纸一齐发誓,然后举事……”
“行了,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你说,现在兀鹰在何处?”郑云鸣盘算着从兀鹰身上应该能查到不少关于蒙古人间谍的线索,有了这些线索,赖家娘子和石文虎就会不眠不休的追查下去,直到将蒙古人的谍报体系完全摧毁。
李必庆抬头小心的望着周围,小声说道:“那兀鹰厉害的很,说不定这附近就有他的耳目,小人怕他的手下先听见了,报告兀鹰……”
郑云鸣眉头皱了皱,走到那李必庆面前蹲了下来,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只要能抓住那兀鹰,我保你不仅不会掉脑袋,还能马上在襄阳有房子有地,说吧,兀鹰在哪里?”
那李必庆抬起头来,眼目里全是欣喜,模糊的嘟囔了一句。
郑云鸣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在哪里?”
“他就在……”李必庆眼睛一翻,脸上突然是森森杀气,“……这里!”
李必庆的左手里突然多了一柄精光灿烂的匕首,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郑云鸣刺了过去。
“我就是兀鹰!”
大惊之下的郑云鸣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眼睁睁的看着匕首直刺咽喉。
突然横旁一个娇小的身影飞身扑上,紧紧的抱住了他。
李必庆这狮子搏兔的一击,匕首尽数没入了赖家娘子的后心。
他心知不好,奋力想要拔出匕首想要展开第二击,慌乱之下的他已经完全丧失了一个刺客的冷静。
王登虎吼一声,和身扑了上来,和李必庆一同滚倒在尘埃中。几名亲兵冲上前七手八脚的将李必庆按倒在了地上。
郑云鸣抱着赖家娘子有些发冷的躯体,鲜血从伤口里不停的涌出,沾满了郑云鸣的双手,染红了她洁白的战袍。
“你在干什么!!”郑云鸣头上青筋绷起,眼睛已经快要变成血红色,嘶声吼叫着:“你干了些什么!!!”
被压倒在地的李必庆昂起头来,狞笑着说道:“大丈夫生不能做五鼎食,死当做五鼎烹!别跟个娘们儿似的,来吧!”
郑云鸣抽出赖家娘子腰间佩戴的银白色佩刀,冲上前去朝着李必庆刺了下去。
可是却被杨掞拦腰抱住,杨掞大声喝道:“不能杀他,他还有用!”
“现在最要紧的是救活小娘子!”
一句话提醒了已经完全被冲昏了头脑的郑云鸣,他转回身来抱起赖家娘子,带着哭声喝道:“医官在哪里!”
“不必医官!”刘廷美走上前来说道:“用干净的帛布按住她的伤口给她止血!我知道襄阳城里有个医生一定能救她,跟我来!”
郑云鸣用手按住了赖家娘子的伤口,跟着刘廷美匆匆奔向城西的一个小巷。
巷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伤兵,几名医生模样的人正在紧张的施救。
“秦大夫在哪里?”刘廷美抓住一名医生的手臂问道,那医生冲着巷子深处的一个院落努了努嘴。
众人一齐闯进院子,只见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在给一名伤兵针灸,那伤兵叫嚷的惊天动地,那老者一针下去,叫嚷马上变作了小声的呻吟。
刘廷美冲上前去喝道:“秦翁,这里有个小娘子需要你救命!”
秦医生转过头来,看见抱着赖家娘子的是个年轻男人,先是诧异了一下,旋即发现这男子一身戎装气度不凡,又看刘廷美对他恭敬的样子,知道是大人物到了。
他用手巾擦干净手上的血迹,招呼屋里的人说道:“莲儿出来,把这小娘子抱进屋里!”
一名医者打扮的少女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伸手从郑云鸣怀中接过了赖家娘子抱进了屋里。
“请您一定要治好她!”郑云鸣的双手如铁钳一样紧紧的把着老者的手臂:“不管一千两还是一万两银子,您要什么我给什么!只求您一定要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