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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南朝的儒生这样讥讽一句,难免觉得觉得惭愧。
“北军起自漠北,茹毛饮血、凶暴嗜杀的习惯怎么能一时剪除?”他对宋义长说道:“但你我都知道,现在气运在蒙古人一边。以他们团结一心、士马之强,席卷天下是迟早的事情。义长或许不知道,大汗的疆土已经向西拓展了万里,从和林出发,需要快马日夜奔驰一年才能抵达西方的边境,古今大国,秦汉隋唐,哪有我大蒙古国声势之盛,国力之强?”
“义长现在要做的,就是和我一起共同辅佐忽必烈大王,在蒙古人中持续的推进王化,让这些刚刚摆脱了萌蛮之态的天下霸主慢慢的接受圣人教化,懂得礼法的重要,让他们懂得治理天下不仅仅只靠屠杀,更要广行仁义,只有这样做才是最符合实际的拯救天下的道路。似南朝那种浮华空谈之辈,不识天时对抗大势,除了多杀伤性命,白白的折损赵宋的阴德,对天下人又有什么好处?”
“正是如此。”宋义长说道:“我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些,才借助营救千面佛的这件小事,趁机得到晋见忽必烈大王的机会,郝先生在当中费了许多气力,义长没齿难忘。”
“北方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郝经的语气相当诚恳:“蒙古人不缺善战的勇士,但是对于治理百姓,尤其是怎么治理中原的百姓,他们知道的太少了。”
二人说说谈谈间已经走到了山脚下,这里伫立着一个巨大的敖包,两名箭筒士正在敖包钱守卫,看见郝经前来,一齐举手为礼。
“进来吧,”郝经下了马,亲自撩起了帐幕:“大王等待你多时了。”
帐幕里只坐着一个人,这是一个衣着华丽、身材颇高的蒙古贵族青年,长着一张典型的蒙古人式的宽大的脸庞,一双虎目散发着锐利的光芒,宋义长即使从未见过忽必烈本人,这时候也深刻的感觉到,这个人必然将来是大宋第一号的敌人。
忽必烈看见郝经带着宋义长走进帐幕,高兴呵呵大笑,亲手举起酒壶斟了一杯马奶子酒,站起身来端到宋义长的面前。
“草原上的人家遇到了远来的客人一定要敬献一杯酒的,宋你是郝经的朋友,也是我们蒙古人最尊贵的客人,请喝了这一杯酒,我们好好说一说话。”
宋义长接过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马奶子酒剧烈的骚气在胃中翻腾开来,让他觉得分外恶心。
怪不得这些草原上的蛮子一进入中原,就对中原的蒸酒喜之若狂,宋义长想到,谁会愿意总喝这种带着尿骚味儿的饮料呢?
看着宋义长脸上奇怪的表情,忽必烈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中原的人,喝不惯这种带着骏马味道的马奶酒,这是草原男子才能品尝出的浓烈味道。”
他拿过酒杯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说道:“我听说你先是抓住了我们的奸细,然后又暗中把他救了出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没有什么值得说的,宋义长协助大冶县捕获千面佛后,出了县城绕了个远,在大冶县通往黄州的官道上埋伏了起来,等大冶的衙役和官兵经过的时候,宋义长令人装扮成贩卖酒浆的小贩偶然路过叫卖,在酒水里下了迷药,大冶官兵不虞有诈,喝了带有迷药的酒水,自然被宋义长轻松的解救千面佛脱困。
“我们蒙古人最重视的是为大汗尽忠的好汉,似你这种先为思南思人效力,转头又来帮助我们的人。”忽必烈的脸上突然显露出一种暧昧不明的神情:“我们可不敢贸然收下。”
宋义长眼望着上方,平静的说道:“当年泰赤乌部里有一个驰名草原的神箭手只儿豁阿歹,在跟乞颜部的战斗里异常骁勇,曾经先后射杀了无数蒙古将士,甚至连铁木真汗的爱马也给他射死了。不知道他后来怎样了。”
只儿豁阿歹就是蒙古帝国后来的头号战将哲别,一个国家若想发展扩大,只依靠一国一郡的人才是不可能成功的,在这样的时代里,能够脱颖而出的强者,必须具备一颗兼容并包的心。
忽必烈朗声大笑,说道:“你们思南思人总是喜欢拐着弯儿说话,不错,成吉思汗是重用了哲别,但哲别是草原上最好的勇士,他能够用箭射中空中飞旋的木碗,空手接住飞射的羽箭,将箭头折断了再射回去,依然能够射穿敌人的胸膛!你这样一个身子瘦弱的南人,有什么本事让大汗也来重用你呢?”
“哲别的勇力,可以杀十人百人,”宋义长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教给殿下的术,是能杀十万百万人的帝王术。”
忽必烈听了通译勉强的翻译之后,大惑不解:“什么是‘术’?”
宋义长说道:“成吉思汗南下攻打金国,在野狐岭拼死血战,击溃敌人三十万,这就是‘力’,是战场上的勇武。但是他派人给耶律留哥官职,派人联络在山东的豪强们,和金国谈判索取好处,这就是术,是战场外的通盘谋划,是智力的较量。”
忽必烈是新一辈蒙古贵族中少有的聪明通达之人,宋义长的话他一听就明白了。他兴致勃勃的追问道:“先生能教给我什么样的术?”
“蝇营狗苟之术,那是市井俗人才学的。大王不必问我,我也不知道,我要教给大王的,乃是权登大宝,帝营八极的王霸之术。”宋义长长声笑道:“就是不知道大王有没有这个胆子来学。”
忽必烈突然沉默下来,他低声对通译说了两句,挥手叫通译退了出去。对郝经说道:“郝经,你来翻译。”
宋义长面不改色的说什么王霸之术的时候,郝经就知道今天这谈话要坏事,他原本的打算,是宋义长能随便谈谈什么好生不杀、仁爱慈孝,如果再广泛一点,谈谈长生养命,能够让忽必烈觉得这人有些用处,留在身边就足够了。
哪知道宋义长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这时候的忽必烈能够对初次见面的南朝人公开谈论这些心底最深的隐秘么?
宋义长看着忽必烈犹豫不决的模样,故意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以为北朝人士,率心直肠,没有南朝那样心机重重,互相防范,所以豪杰义士才能不避险阻,远道前来投奔,今日大王这般为难的模样,看来与南朝诸位并没有本质的不同。罢了,只怪宋义长见识不明,明珠暗投了。大王若是还念在宋义长远道而来的辛苦,请送义长一匹马,让宋义长能够另投他处。若是担心大汗怀疑,索性直接将宋义长的脑袋送到大汗阙下,也算是宋义长没有白来一趟北边。”
说着站起身来,就要朝敖包外走去。
忽必烈也站起身来,喝道:“你先等一下!”
他朝宋义长走近了两步,盯着宋义长那年轻的脸孔,心中盘算着是否要跟他说说心里话。
宋义长看他盯着自己长久的不做声,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朝郝经做了个手势,郝经也凑了上来。
“我知道大王的心中事,应该是和曲出大王有关吧?”
忽必烈瞪大了眼睛,说道:“是又怎样?”
“我曾经听说先代大王拖雷,为了阻挡窝阔台大汗的咒怨而死。而窝阔台大汗曾经对各位王子公开盟誓:将来传汗位于拖雷系子嗣。大王跟我说句实话,这件事情有还是没有?”
这是江湖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忽必烈只是沉默以对,既不赞同,也不明确否定。
“大王不说话,那我就大个胆子,全当是真有这回事情了。但是我说一句大不讳的话,我只怕大汗未必是做了将汗位传给拖雷汗子孙的打算。”
忽必烈冷冷的说道:“蒙古人最重视承诺,若是说了话不算数的,跟勇士在战场上逃走一样丢人,难道就不怕长生天的责罚么?”
第三十二回 慧眼亦难识真容(4)
宋义长笑道:“蒙古人敬重长生天,汉人敬重上天,但是不管什么天,都当不得大汗的家。”
他又靠近了忽必烈一步,说道:“若是大汗真心把您或者蒙哥大王当做继承人,为什么在征讨南朝的时候,不让你们做主帅,而让他的三个儿子做主帅?按理说,作为继承人的人,没有足够的军功怎么能够慑服群雄?这明摆着是要让他自己的儿子继位了。按照如今的局面,一旦大汗被长生天招了去。接任的就算是蒙哥大王,他能有足够的威信指挥的动这些身经百战的名臣宿将么?反过来,曲出大王和阔端大王都已经成为方面级别的主帅,由他们接班,合乎人情,顺乎道理,这不是摆在桌面上清清楚楚的事情吗?”
忽必烈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争辩说:“就算大汗真有这个打算,草原上还有库里台在,祖祖辈辈多少代流传下来的老法子,大汗说不算数就能不算数?”
大草原上历代推举首领的办法,是召开部落头领大会,叫做库里台,由各部公推出一个血统和能力都合格的继承人出来担任诸部首领。孛儿只斤氏的铁木真担任乞颜汗和被公举为成吉思汗的时候都召开过库里台大会,但他一旦登基大宝,马上着手废除不合心意的旧政,在定三儿子窝阔台为大汗的时候,并没有召开库里台大会,而是自己独断而行。而在立窝阔台为储君前后,成吉思汗更是先让窝阔台处理政务,在西征的时候又让他独领一支军攻城略地,并且派来许多精兵猛将归他调遣。
所作的一切,跟窝阔台目前对曲出和阔端做的一摸一样。
“有老汗前例在,窝阔台大汗怎么会有顾忌?何况以前大家都在草原上,互相有个照应,要想背叛同伴和祖宗,需要很大的勇气。”宋义长慢条斯理的分析道:“如今老汗的四个儿子的幹儿朵(蒙古语宫帐,蒙古人逐水草而居,首领的宫帐就是其国家首都所在)分布在万里的疆土上。中间有山峰和大河阻隔,铁木真汗在的时候,术赤汗就已经公然不听他的命令躲在西边不归来。今日以窝阔台大汗的声势,各大汗国的心怀叵测,到时候拖雷汗的子嗣们真要发起库里台,还能有多少首领能够响应?”
忽必烈心知这南朝小子说的是不折不扣的道理,前年他与蒙哥率领部下到察合台大汗的领地去进行围猎,他的亲伯父察合台却借口西域现在正在流行马瘟,要求不要入境。还特地送了一匹得病而死的马的尸体,用勒勒车装了送给两兄弟来看,当时两人都以为察合台说的是真话,于是勒兵而还。后来察合台部下一个叫赤乌泰出的养马官犯了事情逃到蒙哥的领地里,告诉蒙哥说其实让察合台下令不让兄弟两进入西域的正是大汗窝阔台,他担心两兄弟借入察合台境内打猎的机会招诱察合台部下的人马,壮大自己的势力。察合台也担心二人兵强,于是派了西域的术士药死了一匹马,谎称马瘟骗二人离开。
对大位的争夺一时一刻都没有停歇过,只不过两兄弟那时候还太小,有些事情看的不明白。
宋义长看着忽必烈脸上越来越严峻的表情,心知他正好说中了忽必烈最深的担心,刀子已经插进去了,现在就是用药的时候。
他从袍袖中取出纸扇,展开来轻轻扇了扇,微笑道:“纵然是这样,我认为未来的大汗位置还是会回到拖雷家的手中。”
忽必烈眼睛里突然有了光彩,喝道:“为什么会这么讲?你到底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兄弟掌权,快快说!”
“所以我能够下这个结论,是因为有一样东西黄金家族(成吉思汗家族)的其他三个分支都不如拖雷系。”宋义长说道:“当年铁木真大汗将本部蒙古精兵分成九十五个千户,其中一大半归了谁来?”
岂止是一大半,其中最有战斗力的部分都归入拖雷帐下。这是蒙古祖辈上信奉的“幼子守灶”的传统,家里的大部分财产都归了老幺,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