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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美婚事大定后,李氏又撑足了腰杆来,开始重新准备如美的嫁妆来。月底,如真又生了个大胖小子,老太君携着李氏,何氏,林氏,如美如情一并去了,因为如真进京时,如情又去了山西,而回来后呢,如真又有了身孕,是以这还是如情头一次踏足如真的新房。所
如真的新房不大,统就两进两出的四合院,不大的院落却也布置得小巧别致,这儿的奴仆如情大也认得,除了如真的陪嫁外,其余的应该是从侯府带来的,或是从外头现买来的。这些丫头做事勤快伶俐,把老太君一行人迎入内宅后,便恭敬退下。如情打量了房间,挺开阔的屋子,用各式屏风隔出了生活区与寝区,除了如真床前候着的三个下人,外头落地式坐屏后候着几个穿着体面的媳妇丫头正在清理桌案,而屋外头则各立着两个丫头,并不见姨娘之类的人物,想必早被清理了吧。
如真坐着月子,穿着暗红绣药芍花湖绸夹花褙子,头上并无半点珠饰,额上戴着块二指宽的深红色镶银珠抹额,斜坐在榻上,身后枕着块厚厚的枕头。几个心腹婆子媳妇在一旁侍候着,长子元哥儿由乳母领着与客人见面磕头,次子还在襁褓中。
大概是才生完孩子的缘故,如真脸颊很是丰满,隐隐透着些许斑痕,但精神奇好,与老太君中气十足的笑闹打趣。
如情先是看了小婴儿皱巴巴的脸儿,又逗弄了五岁的大侄子,给了大侄子两套簇新衣赏及一个厚厚荷包,里头是纯金打造的小胖鼠,专供小孩子玩的。而给小侄子准备的则是绣老虎图案的肚兜两个,及几个香包,里头放了艾叶草、香瓜子等驱蚊避昆虫的药草。戴在小家伙身上,免蚊虫叮咬。
如真与娘家弟妹们寒暄了番,又朝人群后的如情打了个手势,示意她来到自己跟前。
如情小心抱着小侄子,坐到床前,仔细打量如真,诚心诚意地道:“多年不见,大姐姐越发福气了。”这可是她的真心话,想着先前时的模样,瘦巴巴的,全身可没几两肉。而如今,资色不减当年,但几乎双下巴都快出来了,料想应是小日子过得滋润所致。
如真也在打量如情,眼里闪过惊艳来,齐眉的刘海下,是一张算不得绝色却极干净明丽的脸儿,美丽温润毫无侵略性,如温玉一般亲切温和,甜美可爱,五官平和,毫无棱角之感,让人看着极为舒服。最难得的是一张粉脸儿白里绣着自然红晕,肌肤光滑,仿佛一掐就会被掐汁来。
感受到如情的诚挚,如真也感叹万千,低声道:“是呀,自上回一别,一晃居然已过六年。而妹妹却是这般伶俐鲜艳,而我,却是老了。”
如情道:“大姐姐哪里老了,我倒觉得有句话很适合你。”在众人的目光下,如情摇头晃脑地道:“少年不识愁滋味,为斌新辞强说老。而姐姐却是少妇不识老滋味,为添感慨强说老。”
如真作势要掐她,被她机敏地闪过,老太君见她抱着小婴儿,生怕她不小心把孩子摔着了,连忙喝道:“死丫头调皮捣蛋,当心把你小侄子给摔着了,等下看你大姐夫不骂死你。”
如情闻言忍不住吐舌笑道:“奶奶太小看我了。家里文哥儿玉姐儿,还有二哥哥的源哥儿淳哥儿,我可没少抱。这个小不点,更是不在话下。”为了表示自己很有力气,还特意把小婴儿举过头顶。骇得屋子里的老中青几代女人几乎心脏破裂。
何氏当先一步把小宝宝换了过去,胆战心惊地道:“我的姑奶奶,小心些呀,万一摔着了可不得了。”
老太君一把拉过如情,在她屁股上狠狠打了两巴掌,骂道:“叫你小心些,还敢故意搞乱,耳朵生哪去了?”然后又揪了如情的耳朵,老太君这回揪得有些痛,如情应景地大声求绕。
笑闹过后,如真又笑骂道:“先前进京眼巴巴的想与你来个惊喜,你倒好,居然跑去大同和知义一块了。害我白欢喜一趟。不过我倒是奇怪,成天面对知义那张所谓的棺材脸,也不怕影响食欲。”
众人想着知礼知义两兄弟那千年不变的棺材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情道:“呃,不至于吧。我想,最有发言权的应该是大嫂和二嫂才是。”然后冲何氏眨眨眼,“嫂子,我说的可对?”
何氏被这么多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绕是久经大场面,也有些吃受不住,不由啼笑皆非道:“好你个小妮子,这般背后编排自己兄长的不是,等会看我不告你几状。”
众人又呵呵笑了起来,李氏也跟着陪笑,似乎很是高兴的。只有如美有些心不在焉,四处张望着什么。
李氏暗地里扯了她的袖子,用眼神警告她,专心点儿。
这时候如真已发现了如情送给孩子们的礼物,讨喜可爱的小衣裳,及玲珑喜气的小肚兜,再加上两块纯金打造的拳头般大小的生肖狗和生肖鼠。她早已从何氏嘴里得知如情最近手头很紧,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心想着等会子再私下多给她塞些私房,但面上却说了些感谢的话。
如情摇头,一脸苦恼道:“大姐姐若真要谢妹子的话,就不要再生了。”
如真不解,忙问为什么。
如情抿着唇,一副很痛苦的表情,“我的侄儿侄女已经够多了,若再多来几个,我怕这双手都不够使了。”
然后朝如真展示她的雪白玉手,满脸苦恼,“为了给小侄子赶制见面礼,妹子我可是拼了吃奶的劲了。”
如真哎哟地笑了起来,戳了她的额头,笑骂:“就你算得精。大不了,以后嫁了人多生几个,保证全赚回来。”众人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如情却一本正经地大摇其头,“不妥,不妥。”如真又问为何不妥。
如情很是严肃地道,“就算妹子生他个十个八个吧,可元哥儿还有文哥儿他们那时候都已从打酱油的年纪升格成酱铺里的老板了,说不定,小老板也得出世了,真要算起来,永远都是我吃亏来着。”
这下子,又是一阵狂笑,老太君指着如情笑骂:“你这丫头,财迷投得胎呀?算得这么精准,你怎么不想想,日后你的小皮蛋儿向几个姨母舅舅舅母讨要了礼钱,再向几个表哥表姐讨要,若再脸皮厚些,不就回本了么?”
众人大笑。
如情呆了半晌,歪着头想了一会,忽然双眼一亮,“咦,对呀,我怎没想到呢?”古代可不兴没嫁人就不必赶礼,只要年纪比别人大,弟弟妹妹讨要赏钱,也得乖乖地给。
老太君拍着大腿,指着如情笑骂:“小财迷呀小财迷,咱方家几时出了这么个死爱钱的?”
何氏捂着唇道:“既然这样,那大姐三弟妹,咱们日后还得多加努力才是。争取好让四妹妹回本才行。”
正当大家笑得前伏后仰时,忽然石青锦覃的帘子打响,一个丫头清脆的声音传来,“二姑奶奶来了。”
众人一愣,不明白这个二姑奶奶是何方神圣,纷纷望向门口。
只见一身姜黄色锦缎缕金牡彤穿花薄棉衫,下身土黄色打底,底边裙裾用金线绣雉鸡月华裙的如善手里拧着方嫩绿色镶珊瑚珠滚边刺绣的罗绡巾帕,踩着高高的凤头鞋,昂首挺胸地进入屋子。
如善环视屋内诸人,轻轻地笑着:“看样子,我倒是来晚了。该打该打。”说着面目含笑地朝老太君等人一一施礼。
老太君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原来善丫头来了,你的病好些了吗?”
如善笑容满面,“有劳祖母记挂,孙女病才刚痊愈。”她拿着帕子试着眼角,“孙女不孝,娘家出了这样的大事,都没能亲自回去一趟。还请祖母恕罪则个。”
老太君道:“你的兄嫂妹子都是能干的,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娘家的事哪还能让你操心呢?那天是如美不懂事,让你平白担心了。”
被点到名的如美很是不服气地轻哼一声,把头撇开。但又忍不住斜眼瞟着如善,盯着她金丝八宝攒珠髻上的朝阳五凤挂珠钗,手中拧紧了帕子,嘴巴一撇,总算把目光移开了。
如善神色凄楚,“这次姨娘确实太不小心了。为了姨娘一人,累及全家,甚至累及爹爹的名声,我,我心里也不好受。恨不得……把那起子心黑的奴才统统卸成八块才好,让他们欺上瞒下,以次充好。”
如情听得几乎笑了出来,这如善不愧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当张姨娘的女儿久矣,推卸责任的本领都是高杆的。
如美一听这话几乎跳了起来,但何氏抢先一步道:“二妹这话我可不爱听。张姨娘精明厉害,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底下的奴才纵是撑破了天也休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搞下三滥的名堂。大理寺的供词如今都还在呢,二妹若是得空,可以去瞧瞧。”
如善面色不悦,却也堪堪忍下,强笑道:“大理寺可不是我等普通人想进就进的,嫂子这话,岂不让妹子难堪?”
何氏神色淡淡,不理她。倒是林氏快人快语:“难堪么?应该不至于吧,我以为再难堪的事妹妹都从不放眼里呢。”
大家都知道林氏指的是什么,但如善面色不变,只对着林氏轻脆一笑,“嫂子说甚话呢,我怎么听不懂?”
林氏一阵气堵,若论嘴皮子功夫,如善也不会是她的对手,但这在大姑子的地盘上,又是喜气的事,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绝,让大家都不不了台,只得撇开头不理会她。
如善又盯了她一会,这才撇开头,踩着优雅的步伐往如真床前走去,“大姐,恭喜呀,喜添贵子。”
如真瞧着她,面色淡淡的,“二妹来了呀,金蛾,还不给二姑奶奶看座。”
如善正想说话,忽闻金蛾低眉顺目又恭敬地道:“二姑奶奶,请坐。”
如善望去,忽然面色难看到极点,原来金蛾把一个彩墩摆放在乌木掐牙边的圆桌旁,而圆桌周围,早已坐满了方府女眷。她坐过去,誓必不能再与如真单独说话了。
如善坐了下来,她旁边的如美立马把墩子移了移,正在吃水果的如情苦笑,忙收回了趴在桌面上的手,旁边坐着老太君,她也不好把墩子挤着老太君,最后只得把墩子往后边挪了下,这才勉强止住了如美的入侵。
而如美丝毫不知如情这时候已把她从头到尾咒了三十遍,还故作亲密地凑到如情耳边去,小小声地咬着耳朵,“你带了几个香包?送我一个。”
如情侧目,“干嘛呀?”
“忽然闻到了一股狐臭味,拿你的香包闻闻好些。”
“……”如情盯着她半晌,很是无语。虽然她也很不喜欢如善,但大家总算姐妹一场吧,何苦这么不给面子?
但如美却不这样想,见如情动也不动,不由抓了她一把,“你到底给不给呀?”
如情苦笑,“有你这样的姐姐,算我上辈子没有投好胎。”
如美却奇异的没有发火,反而点头,深以为然,“你这话,也是我要说的。”
“……”如情再度无语,忽然发觉如美当真是日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
一旁的如善听得二人的对话,面色不变,但袖子底下的手却绞得死紧。忿忿地瞪了如美的后脑勺,正想冷言讥笑回去,但想到如今自己不同往日的身份,也就堪堪忍下。
……
在离去时,如善却私下截住林氏,目光炯炯,“姨娘都被送进观里受苦受累了,嫂子还有心情在这儿说笑?”
林氏唇角一撇,“二妹觉得,我该成日里以泪洗面,作出苦大仇深的孝顺媳妇形像不成?”
如情冷笑,“姨娘再如何不堪,总归是哥哥生母,是嫂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