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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锦揉着手腕追上去:“小姐,那么你就这样被他白睡了?”
“什么白睡?呸,压根就是没睡。”魏五揽着栓柱儿走进来,口中忿忿叨叨。
沈砚青抬手推门:“你替我再去联络燕三,烦请他打听一下这个姓曹的,爷自有用处。”
“是!”魏五抱了一拳,又咕哝道:“那爷打算怎么办?药铺上的贡品被宫中退回来,宫里头不要,别家的主顾就不敢进货,都堆着卖不出去。爷不如好言哄哄,去把二奶奶接回来吧?二奶奶那样的好脾气,是个男人都会喜欢,错了,女人也喜欢,我家小翠可喜欢她,放在宫里委实不安全!”
沈砚青才缓和的面色顿然一沉,几步做到书桌子旁:“是个男人都喜欢……什么意思?”
魏五愣了一愣,妈啦,怎么一不小心就说了真话。连忙又开始抖孩子,“嘟嘟嘟”……
“本来就是嘛,如果不是奴才先娶了小翠那只母老虎,如果二奶奶不是爷的小媳妇,奴才一准就娶她那样的。”
个贫嘴奴才,不要命了~!
沈砚青冷飕飕瞥了魏五一眼,心中却被醒了一计。撩开青裳下摆在书案前坐下,小腿却忽然将将一抽,痛得龇牙:“她若是肯轻易回来,又何必我如此煞费心机?…你叫秋老大夫把去年的方子再开几剂,许是寒夜里着了风,腿上旧病又隐隐有些冒头。对了,回去须得把小翠拿下,过两日随我去一趟京城,看看铺子上的装修。”
嘿嘿~还不是缺个人暖床,嘴硬……
魏五嘴上嘻嘻笑:“成~!有您这一句,只要是去接二奶奶,小翠她绝无二话!…那您画着,奴才先走了。”
恭身把门合起,和陈妈打了声招呼,乐滋滋抖着孩子离开。
一间小院顿时又清寂下来,沈砚青复在窗下执笔。半年余未画,竟是有些生疏。不是不想画,只是生意太忙,想要她看到更好的自己,却忘了停下来将她好好陪伴。
那窗外红衣在冷风中轻扬,他眯着凤眸凝思,蓦地又想起去年新婚场景。一个清俏俏的倔丫头,不说话,大冬天蹲在墙角下洗衣裳。那纤柔手指儿在水中冻得通红,一件一件把大袄儿吃力扭拧,他忍不住想起夜里箍在自己颈项上微微颤栗的小手,只看得心中不舒服……傻瓜,当了姨奶奶,就不懂使唤个下人嚒?仔细把自己冻坏!
想要叫人去帮忙,又怕她嫌恶自己。一张口,那话便变成了冷漠,欺负她,叫她走远点。她一扭头,却在阳光下对自己笑。她一笑,他就又讨厌起来,讨厌自己对她的频频心生悸动。一不小心,却低头把她画在纸上。这一画,一辈子就缠上了。没她不行。
手中墨笔在纸上勾勒,那一抹红影摇曳,仿佛又看到她裹着褥子面色白苍苍的等待自己归来……心中狠狠一揪,是自己没有把她照顾好,是他的错,这次不让她再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咯,加了1k多字,沈二爷知错啦~(^_^)~
第100章 求好儿
老太太的寿辰是在三天后;因着毕竟惹了皇家人的嫌;不好再铺张喧哗;便只是很低调的在自家院子里办了几桌酒席。
大冷的天,阴压压的,光线昏暗。厅堂里布着三张红木圆桌,夫人姨娘们穿花红柳绿;那一件件狐裘鹤髦;倒把风景点缀出了几分活气。
老太太因着身体偏瘫;便只是靠正中的软榻上,单独弄个小方桌子;摆几碟精致小菜。
“恭祝老太太身体安康,福寿无疆。”
“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个个都拿着礼物过来给家主祝寿;那声音在陈梁画柱下飘来荡去,听起来好生空旷——
这一世活到如今六十余岁,享尽了风光荣华,还从来没有哪一次的寿辰是这样冷清。
催人心生沧凉。
“收起来吧。”老太太也没心没绪的,只斜着眼睛叫林嬷嬷把众人的随礼收好。
瞅着那老脸上的颓败与落寞,姨娘们不免有些解气。一辈子被她虐了几十年,到了儿终于等到她被一个姨奶奶虐回去,报应啊。
然而解气之余,却又生出几许凄惶。
当年初进宅子,美貌如花娇妍,男人不得见过几回,却什么都要仰仗她的鼻息。欢喜也因她,恐惧也因她,甚么都因她,但等哪天一死,天一塌,却连自己为何活着都已经不记得。
眼睛不由有些发酸。
“瞧一个个搭着脸的,快去去,吃自个的饭去,莫杵在这里扰我心闷。”老太太却不爱看姨娘们动情。那动情不吉利,意味着自己已经不如从前。她倒宁愿她们把她像尊佛一样高高的隔离。
口中说话,神思却又昏沉。早先的时候尚且存一丝念想,以为那小媳妇离不得自个孙子,早晚抱着孩子自己回来。如今可好,封了县主,攀了高枝,还被官家夫人相中。她怕一对儿小姐弟要改姓,梦里头尽是那孩子管别的男人叫爹,回回惊出来一身冷汗。才康愈了些的病体顿时便又加重了,三五不时的恍惚,分不清是梦是真。
“老祖宗,老祖宗,吃糖~~”梦娇拿着一小块芝麻糖想要喂进老太太口中。
叫了好半天老太太才回神过来。
贪婪地抚着梦娇软绵绵的小辫子:“瞧瞧,我的小如意儿真乖。”
“哎哟,瞧母亲这眼花的,还好咱娇娇小、不记事儿,不然该有多伤她的心。”李氏脸色就不好看了。哼,那个女人都把她气瘫了,她还对她念念不忘呢;自个荣若这么听话,也没见她往心上去。
老太太也有些尴尬,便把糖块含进嘴巴:“乖娇娇,还是你最孝顺。”
吃到口中,却尝不出味儿。
对林嬷嬷吩咐道:“让大家伙儿都开宴吧,天冷,甭把菜凉了,吃起来不舒服。”
林嬷嬷挥挥手,一众丫鬟婆子们忙碌起来。
沈砚邵剔了块猪蹄放进荣若碗里:“娘子身子大了,好生辛苦,多吃点儿补补。”满面殷勤。
“好,三爷辛苦了。”荣若也不客气,瞥见侧座上秀芸眼中的妒火,偏眉眼不抬地吃下去。
秀芸脸色变下来,抚着四个月大的肚子:“三爷也给奴家剥只虾嘛~,奴家手短够不着。”娇滴滴,指甲盖儿红艳艳,指着身边的脆虾偏不肯自己动手。
沈砚邵瞅着荣若矜贵的妆容,却不敢给秀芸剥,只是装作没听见。
荣若嘴角不由勾出一丝讽弄,笑李氏的龌龊。早先的时候尚且知道替儿子遮遮掩掩,后来见自己不说话,就干脆弄到了台面上。福穗院里辟出来一间厢房,堂而皇之地安排秀芸住了进去,每天晚上那一对儿动静闹得,只怕不能把屋瓦都掀翻。
想当初自己怀孕两个多月时,却硬逼着夫妻分房,生生把个才收心的老三又轰了出去。这妻和妾果然就是不一样,妻的肚子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妾呢,妾却是用来得男人宠爱、寻欢作乐的……凭甚么?
“味道不错~,我还要吃。”荣若帕子轻拭嘴角,音量不高不低。
“诶诶,伺候娘子是我老三的福气。”沈砚邵连忙又去剔骨头。
个孬种,夜里头的雄风去哪儿了?
秀芸轻蔑地“嗤”了一声,在桌子底下把沈砚邵的脚踝骨狠狠一踢。
“哎哟~!疼死爷喂~”痛得沈砚邵大叫,骨头掉进碗里,溅出来几粒白花花大米饭。
秀芸抚着尖尖肚皮,指向一道淮山羹:“我要喝汤,宝贝儿想吃酸的了。”两片红嘴唇撅起来,眯着狐狸眼儿对荣若笑。笑她爱吃辣,胎胎生丫头。
“郑妈,你去给她盛。三爷还要给我剥骨头呐。”荣若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一抹小帕拂过碗面,对身旁大嬷嬷示意。
“是。”嬷嬷眼神悄然一暗,端起荣若手边的小白瓷碗,舀了几勺子汤递过去。
“哼。”秀芸不甘不愿地接在手心,偏喝它个底朝天。
老太太看着荣若滚圆的肚子,老眼昏花,又想起从前鸾枝怀孕的模样。那时候可乖巧,晓得自己爱看,每天总要到北院来坐一坐。脸颊晕粉粉的,气色好极了,端着个腰骨,偏把肚子撑得鼓鼓的,逗自己欢喜。
哎……走了走了,怎么还像个鬼魅一样?味道啊影子啊全留在这座老宅子里,扰自己不安生。
频频叹气。恨她却又被她折磨,放不下。
“老太太,大灶上特特给您熬的鸽子参汤,快趁热喝几口。”楼月端着个碗,热气腾腾,用勺子舀了在嘴边吹。
老太太一瞬恍惚,却将那碗勺打翻,烫伤了楼月的手还有自个的腿。
哎呀!楼月连忙掏出帕子来擦。
老太太昏糊不清道:“也不知是谁恁歹毒的心!人好端端一个读书人家的闺女,偏把她身世造谣出去,说甚么窑姐儿……存心不让家里头太平、存心把我孙媳妇儿逼走呐!”
楼月跪着不说话,只是给老太太擦拭着腿上污渍。
又犯糊涂了,这两天一天不知道要说上几百遍。
“快别说了,先喝汤。把身子养好要紧,二奶奶早晚得回来。”林嬷嬷连忙摁住老太太人中,又命人给她喷了几口烟膏。
风水轮流转,起初用烟膏迷惑人心智,如今却要用烟膏给自己提神醒脑。
老太太顿时清醒过来,忿忿地捶着大腿:“滚边儿去,我老太婆身子暂时动不了,脑袋还没老糊涂!”
口水又滴哒滴哒地往下淌,就是不能太激动。
“嗤。”四少爷忍不住抿嘴嘻嘻笑,气得柳姨娘狠狠拧了他一腿。
痛。龇牙咧嘴。
李氏心里不免讽刺,这个趋炎附势的小脚老太,先前给老二屋里送女人、处处压制鸾枝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说这话?一听说人家封了县主,被官家太太看上了,转眼就袒护起来。
偏假装无心地问道:“母亲这次怎么不请邓家小姐过来了?前些日子没少麻烦她伺候呢。”
“都说了就自家人凑一顿吃个饭,请她外姓的来做甚么?”老太太倒不十分尴尬,顿了顿,又咋吧着嘴儿道:“那女人心机倒也是厉害,趁着老二醉了,自己猫去他房间不肯出来。若不是担心她吞了股份跑路,我怎么着也不会和鸾枝闹到今天这一地步……以后还是少与她来往的好。她再来就说我睡了,不见客。”
“哦,这样呀,前头大伙儿还说是您撮合的呢,看起来真是误会您老人家了。”李氏酸溜溜的笑着。
晓得这妇人在故意嘲讽自己,老太太只是皱眉不应。
低头看着楼月最近一天比一天靓丽起来的肤色,喑哑着嗓子问道:“今年得有十八了吧?跟了我这么久,年纪也大了。前头说了几桩媒,你也看不上,昨儿个马场那边姓赖的庄户又提起你来,我寻思着他身体壮、能干活,一会你就收拾收拾,我让人把你送过去,以后就和他过日子吧。”
那姓赖的庄户今年四十有八,是个天生的瘌痢子,生得粗矮壮胖,一顿能吃五六碗干饭。听说在房…事上更是可怖,前头已经克死过四个妻子了。辛辛苦苦伺候她老太太这么多年,临了临了就这么把自己打发出去了嚒?
楼月最近才与祈裕通了来往,正是如胶似漆的甜蜜时候。先前暗害老太太摔二奶奶孩子那一回,祈裕还发誓过,等生意清算完就带着自己离开呢。再熬一熬就逃出生天了,宁死也不肯去!
脸面贴服于地,只是砰砰砰地磕着响头:“老太太您不能这样,奴婢从七岁上就服侍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去了就是死路一条了……呜呜呜……您这样,倒还不如把奴婢赶出门去,奴婢情愿饿死在大街上,也不要去伺候那个赖瘌痢!”
哼,赶你出门,便宜你与祈裕那个王八羔子交好嚒?…把头磕破了也没用,我老太太还没糊涂到那个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