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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世宗隔日在屋子里整整想了一天后,终是畅快。凡事防患于未然,自然是好的。可世间多少事情可以做到这样,既然已经出了便不需要怕,怕亦无用。想得如何解决才是上策!
世雅昨天那番对白,说来其实不过‘出挑’二字。可京里多少闺秀胸中藏有丘壑?就只沈世宗认识的,朝学里那半百女学生心机深重的便不在少数,申世媛便是头一号,听说首辅申大人都常与女儿交谈。世雅不过是对‘出塞’一事‘特别’明白些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再者,就算有人对世雅有什么想法?世雅今年不过才十二。盛华朝女子出嫁,最早也得年过十八。
六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
六年的时间,沈世宗可以做很多事。
方向拟定,事情办起来自然不会再慌乱。
上官世亨那日对沈世雅印象便颇好,举止堪怜谈吐不俗,哪怕是面对贺世静那个小辣椒也不慌不忙的。才十二的丫头,便这样有趣,若再有些日子,还不定变成什么样。心里有了意,便借着机会总邀沈世宗出来玩。拐弯抹角的问他家妹妹的事,沈世宗就当不知道。后来周围的人都知道了,沈世宗还是当不知道。这便让上官世亨有些不悦了!
这日从韩家出来后,寻了一处茶楼就把沈世宗拽了进去。一间小阁雅间,小二上了茶果点心后,上官世亨就再也不绕弯了:“世宗,我哪里配不上你家妹妹吗?”先开始拐弯也就算了,到后来左右大家都知道了,你干什么还这副样子?
既然上官世亨挑开了,沈世宗也就不藏着捏着了。挑挑碗盖,有些苦笑:“上官,你自然是好的。只是我家世雅……怎么说嗯?她的真性子并不是你看见的这般。你瞧着贺小姐泼辣,世雅之前比她还泼辣刁蛮。如今……不过是一时心里转不开弯,你与她不过一面之缘,这般主动实非你二人之福。”
这情况上官世亨倒是没有想到,不过沈世宗这般坦白的态度让上官世亨又对其多添了几分喜欢。想想沈世雅那天的模样,娇娇弱弱的,一双眸子灵也似的飞转一瞬便藏在乌睫之下。这样的女孩,上官世亨倒没有把她想成多乖巧的,只是……“真的比贺世静还辣?”
沈世宗思及妹妹曾经的壮举,确确点头,一分无奈。
上官世亨听了淡了些心思,又想了想后:“那也不必藏着捏着啊!虽说男女有防,可咱们这样的人家,说穿了谁没见过谁?咱们是同学,你看聚会时多少兄长带了不能进学的妹妹出来交友,你何必这样死板。”把个人藏得铁桶似的?
“倒不是我藏着,实是世雅她不太愿意多见人。贺世静那脾气实是对她的胃口,否则也不至于和她出来。”虽然有好处,但微残放在那里,上次在定南侯府,便有不着调的说了些不太体面的话。虽说世雅忍着没发彪,可到底心里不痛快。说到这儿,沈世宗神色微黯,啜了一口茶后,抬眼看上官世亨:“我也不必瞒你,我与母亲都不属意妹妹嫁到京城富贵人家。你……不必费心思了。”这次的话,说了较婉转,可上官世亨听懂了。沈夫人当初下嫁沈庭,不过图他一个专情,可沈庭败了。沈世雅从小见父母那般,如何忍得下气,富贵人家多妻妾,沈母不愿意女儿受那样的苦,亦是情理中事。
可:“总不能把你妹妹嫁到个不象样的人家去吧?”那也太委屈了。
关于这点,沈世宗也有些头痛。照母亲的想法,大许是想让自己在出仕后,把妹妹嫁到身边一个稳妥人家去。可等自己出仕,最快也要五六年。到时候年岁这个问题……
要好好想想,真要好好想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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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年易过,转眼便已是元夕。
宫中开有盛宴,在京四品以上朝员与官妇都要进宫拜贺的。一下子没了主子的各府猴儿们自然松快了。王世勤的官职只有六品,那种地方自然没他的事,又是新婚,大年下的家里冷冷清清的怎好?便邀了一堆同僚好友来定南侯玩。
沈世宗兄妹自然躲不开。沈夫人一到十五便要斋戒拜佛,便由这两个出门去了。
定南侯府,岑染已经不是头一次来了,门上门房,府里丫环婆子管家大多都已认下这位表小姐。左氏更是对小姑热情,热呼呼的一路问话,便把人带到中院花厅了。屋子里已经来了不少娇客,贺世静一见到沈世雅,便飞了过来。拉着坐到身边,笑嘻嘻的伏在沈世雅的耳边悄语:“可算是把你盼出门了,你都不晓得,这阵子你可把一个人想苦了。”
岑染面上一红,很没意思的白了贺世静一眼。贺世静却不管,又笑着眼睛叽喳喳:“我不信你不知道?”沈世宗疼妹妹,如今在京里已经是风名卓著了,哪会不和妹妹交待这种事?一派正兴,却不料沈世雅话出奇招:“你要再拿我打趣,我就告诉人说,你喜欢我家哥哥!”
啊!
贺世静脸上顿时烫得炭瓦似的,回手就拧沈世雅。岑染才不怕,张嘴便要说话,吓得贺世静赶紧捂她的嘴。可怜兮兮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自然好奇,贺世静是块出了名的爆炭,怎么今儿栽到这个沈世雅手里了?
左筝便是第一个得趣的,过来笑问:“这是怎么了?世雅,世静欺负你了?”
贺世静一处吃了憋已然不悦,这会见左筝也这样,立时便还嘴:“表姐也太偏心了,才成了人家媳妇几天,胳膊肘往外拐,也得缓几天啊?”
左筝哪里会怕贺世静的嘴,轻摇手指:“这话才错了,嫁鸡随鸡。如今世雅才是我的正经表妹,你才是往外拐的那个胳膊肘!”
屋里一堆小姐顿时笑了个嘻里哗啦,贺世静吃了亏自然不干,不过也知道自己斗不赢左姐,便坐下拉沈世雅的袖子,故意放高声:“你帮我赢她,赢了她,我明儿带你去泡温泉去。”东京城南有一处泉眼,水温滚滚养质甚高。因被修在了皇家别苑里,所以周遭院落哪家要引泉水,须得请了旨才做数。贺家便有那样为数不多的恩旨,一到冬日天寒,常有亲朋前去借趁。
贺世静话才一出口,立刻惹来一片不痛快,几个交情好的立时打趣犯酸,贺世静倒也不推托:“这样也好,今儿谁把我表姐说得还不了嘴,羞得跑出屋去,我就带谁去。”
这便有些难了!
在座的皆是未婚女孩子,偶尔几个妇人也是刚成亲不久的,哪里有那样的脸皮说些羞人的话逗新媳妇?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闭了嘴。左筝瞧得爽快,眉眼飞挑看自家表妹,看吧,谁敢帮你?
贺世静看着实在气闷,便狠劲摇沈世雅,一派装乖卖可怜。岑染饶不过她,便只好说了:“你实是找错人了,你要对付你表姐,干什么和我家嫂嫂过不去?我家嫂嫂,我哥哥疼都来不及,哪里饶你这样?惹得我家侄子打你了吧。”
怪没头没脑的话,屋里先是一静,尔后便一堆人喷笑出来了。
左筝第一个不饶串了过来,捏了沈世雅的小耳往起拎:“我那日倒是白欢喜了,可怜见的老天爷怎么就给了我这么个可人疼的小姑。不想竟是看走了眼。”看这舌头利的!
岑染最怕人拎耳朵,哪怕换个身体也一样,连忙讨饶:“哥哥救命!”因声音低,屋子里又一片嘻笑,旁人倒听不清,贺世静却是听真的,立时便对旁边的妈妈讲:“快去通知你家姑爷,就说他家母老虎要吃了他家妹妹了。”
一边的妈妈哪里不晓得主子们在嘻闹,自是不肯挪动地方。
贺世静见玩不下去,救下沈世雅,准备再开战。可岑染捂着耳朵,甚是可怜,一副屈人之兵的模样,惹得贺世静笑也不是、不笑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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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世雅这副身体,如今仍然脱不开汤药。是故闹得差不多快午膳了,提前两刻便离了花厅。出来得有些早,林妈妈和翠浼皆不在跟前,不过岑染却也不急,定南侯府统共就这样大,从花厅到那处小阁还能走丢了不成?
定南侯府的风致极佳,一路行来着实见了不少梅树,落英缤纷,春雪融融,风景很是妩媚!岑染今天心情不错,因为昨个儿终于把一本帐看完了,虽然看得眼睛不是眼睛,脖子不是脖子的,可到底算是过了一关。母亲很欣慰……母亲,岑染停了停足,想想那个称呼,有些发笑。才半年多而已吧?竟然已经可以把沈夫人很自然的唤做母亲?岑染,莫非你已经把自己当成沈世雅了?你不想再回到那个号称自由的年代了吗?
二十九年岁月片片,往事悠悠,历演般的逐一在岑染脑海中浮过。有欢喜,有忧伤,有不满,很多的无奈,但是岑染一直将自己的生活填充得很自在,哪怕是在嫁了人之后,日子更加五光十色。她终于可以不必再看父亲的脸色,不必听从哥哥的良方,程识的‘任务’之外,岑染可以过任何她想过的日子。到国外渡假,参观各国的舞蹈团体,学伦巴学探戈学桑巴,大街上酒吧里桥洞下,烧着篝火的原野上,想怎么跳就怎么跳?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这么说来,皇上已经同意你回西凉了?”
秦平瀚身份敏感,来定南侯必有‘名目’。王世勤又不能不管别人,便借了机会和秦平瀚说几句‘贴心’话。自家府里哪里最安全,王世勤最是了解不过,这处小园平日只作废弃处,绝不会有人来这里的。秦平瀚脸色阴阴,点了点头。凉国公府祖祖辈辈为国效力,战场黄沙埋尽多少秦家先祖,数不胜数,可盛华朝……永留质子在京,五年一换。秦平瀚从十六岁入京,到今年已经第五年了。虽然这次自己可以回去,但却要换四弟来京。盛华的情势越来越不稳了!
“五月国礼后,四弟便来京。他来,我走。”听清楚,不是我走他来,而是他来我走。
王世勤眉头听得亦皱,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空谈,要说的不过一句:“我会照顾他的。”质子在京的日子不好过,可若有人暗中照顾则全然不同。秦平瀚点头是谢,才要又说什么,就听见园子外一阵轻呼:“我的好小姐,您可急死奴婢了。大冷天的,您站在这儿干什么?吹了风怎么办?”
院外头有人?
王世勤和秦平瀚同时身上一冷,若让人知道定南侯府大公子与凉国公三公子在静园私会,消息捅到景帝那头,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事?到底是谁?从门缝中往外一看,就见翠浼扶着沈世雅正从一边假山上下来,嘴里磨磨叨叨的不过是她们半天找不到沈世雅,正急如何?
沈世雅?
秦平瀚扭头看王世勤,你妹妹,怎么办?
王世勤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想想父亲的嘱咐,又看看秦平瀚:“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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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面上说实在的没啥热闹,哪怕是今天难得见的男女混席。
沈世雅与沈世宗同桌,席间沈世宗夹菜盛汤、祛刺递帕,比丫头老妈子做得还好,且动作熟练无比,沈世雅享受得天经地义般。偶尔一半箸自己不喜欢的不想吃的,直接夹回哥哥的盏里去。沈世宗全部照单敛收,半分不悦也没有,看着妹妹很是宠溺。一个斜眼都没有往其它桌上瞟,浑不似一些男生来客,借着机会打量各家小姐。
女生很酸、男生也很酸,其中最酸的大概算是贺世静和上官世亨,这两个虽然坐了两桌,但却相邻着。贺世静原本挑衅似的瞟了一眼上官世亨,状似讥笑。可上官世亨把眼神往沈世宗身上一转,再深深看贺世静,吓得贺世静赶紧低头装乖。
岑染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