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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在时,嫡母还算好些。可前年太子妃离京后,母亲却是突然变本加厉起来,三天两头往房里塞人,妖妖娇娇的一个塞一个不是东西。宇文修一个没碰,过错却全到了迟嫣头上。现在,好不易太子要反攻了,宇文修也断不会再看嫡母再欺侮妻子了。
宇文父亲闻后面上微赦,妻子干的好事他不是不知道,可这等内宅之事他一个做公爹的不好多说。况且妻子塞通房给儿子也不是什么大错,只是大概媳妇心里不好过罢了。如今儿子竟然提出来这等要求?“你这是要为父休妻?”
“儿子不敢!儿子只是为家宅安宁考虑,岳父那边已经极是不满,如果父亲再不约束母亲,那么岳父说了。照袁家模样赐两名艳姬给父亲,太子殿下还是会给岳父这个恩师面子的。”
当天晚间,宇文父亲狠狠痛斥了一番妻子,并申令其永远不许再管儿子房里的事。如若不服,太子殿下赐下艳姬下来,别怪到时候没脸。宇文夫人气死,可也真怕太子殿下赐下那等妖姬进门,只能忍声。第二日宇文修就将屋中通房全部贱卖入娼籍,这其中甚至还有一个是宇文夫人族侄女。宇文夫人堂兄过来斥骂,宇文修却冷笑回话:“盛华通法民则:良民女入妾,亦通妾法。”那意思就是说,再是良家出生的女子,只要当了人家的妾室,便如同那些贱籍家奴出生的贱妾一般,主家可任意转卖。当主夫的打卖两个姬妾,是不需通知外家的。
宇文夫人闻讯过来吵闹,宇文修二话不说就请了父亲过来。
也没有多说别的,只道:“父亲忘了我姨娘是怎么死的,儿子还可没忘。”
宇文夫人自日被宇文父带走,双双回老家修养。
宇文门邸中只剩祖父与宇文修夫妇子女五人,今日首辅来访,宇文修被太子派了外差不在京,祖父思量一会儿将孙媳叫到了跟前。迟嫣低低回说几句后,祖父同意了。
先是请首辅进门,虚谈几句后,江扶林果然提出要见迟嫣。
而后便有了开头那一幕。
江扶林脸色越来越差,迟嫣却自端稳不动。宇文祖父今日总算是看到这个孙媳的风范了,心中默叹,怪道孙儿说这次得娶佳妇了。
“宇文夫人这是不肯相助?”
江扶林气息有些不顺了。迟嫣却端起茶盏来笑得淡淡:“妾身只是一介后宅妇人,不懂朝政也不该过问朝政的。首辅大人找错人了。”江扶林脸上瞬红,掌中捏了几捏后,到底还是忍了下来。深目看看迟嫣:“你的主子如今不在了,今后怕也是难回来了。”不管有没有出事,一个名声败坏足够逼得沈世雅无法回朝了。
迟嫣生的一双秋水剪眼,细柳般狭长,浅笑起来最是温柔多情,可今日细目狠眯,冷冷一笑将茶盏罢在了茶台上:“首辅大人还是先管管自己来的好!才当了六年的首辅就敢对太子指手划脚,落井下石。再让你当下去,这江山怕是要易主了。”
“你、你放肆!竟敢胡言?”江扶林气极恼怒,可心底里冰一样的气息串了上来,难不成太子是这般想自己的不成?
迟嫣更加冷笑:“听说令妹家的女儿年岁也正好嗯,难不成江首辅有意效仿李氏,打算当个绕着弯的国丈?”这话更加厉害了!江扶林脸色已经刷白,因为迟嫣这话总算是让江扶林彻底悟了。太子独宠太子妃没关系,因为王家没有争权的打算。可其它后妃就不一定了,甜湘公主后面是南疆,其它女子身后哪家没有各自利益?景帝受李氏逼毒几十年,恨透外戚挠政。眼下……眼下这一切看着是太子因为太子妃离宫,彻底暴怒了。可细想下去……
“江首辅不过只是仗着效忠皇上几年,得以萌恩皇上全家带来庆阳,便该忠心辅佐不生二心的。可是到底权位高难,人心易变。江首辅如今已经不知道主子是谁了!该你管的想管,不该你管的居然也想管。连妾身小小妇人都觉得首辅大人碍眼的很了,真不知在皇上和太子眼里,首辅如今是何种模样了。”
江扶林颜色惊变的告辞走了。宇文家堂厅里,祖父终于睁开了双眼,看着立在跟前的孙媳:“刚才那话是你想的,还是太子想的?”
迟嫣施施然跪下:“祖父在上,孙媳再是心愤也不会拿宇文家一氏作赌。太子心意,世人皆知。朝中官员却为已利,不肯顺服帮衬。恕孙媳说得粗漏些,这些朝臣不过是打量着太子素来温和,又是庶出太子的份上,不肯尊重罢了。刁奴欺主四字,是太子镇笔所刻,日日观看时时警戒,便知太子是如何作想这些乱臣贼子的了。”
“可江扶林到底是皇上亲自带来立下的首辅!”太子摘了江扶林就是打景帝的脸面。
迟嫣眉眼一挑,神色轻松愉悦:“那就让他一直侍奉皇上好了。”侍奉到太子登位,江扶林他就算是彻底完了。
宇文祖父深深的看了一眼孙媳,太子妃如何风姿,宇文祖父未有机缘得见,可是听说种种……“孙媳不知道太子妃当初选你是为何?”
“孙媳知道也会当作不知道,因为孙媳从始至终都不曾敢把太子妃当成亲友来对待。既是君主,那么宽厚大方便是明君了。”如若多贪,那么贪无止尽,便只有害人害已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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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氏知道夫君今日低调出门是去了宇文家。
一路在家等候,这半年多来戚氏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女儿归家后日夜啼哭不止,好好的夫妻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模样。上官……戚氏着实恨极这个女婿的狠心,往日那般恩爱不过转头居然冷酷至此。可是……
“娘,父亲还不曾回来吗?”江莹临盆在即,常感困顿。适才与母亲聊至一半就睡着了,再睁眼时已经是近午时间了。
戚氏端了一杯蜜水给女儿润喉,江莹坐身接过喝了半盏就喝不下了,低头看着已经大腹便便的肚子,眼眶一酸,串珠一样的泪水扑落落的就是掉了下来。戚氏看得心都痛了:“好莹儿,你父亲总会想到法子的。上官不过是恼你父亲不肯帮衬太子妃而已,不是在恼你。”本是劝慰的话,可江莹听后却更加难过:“父亲真真偏心,姑姑家女儿难道比自己女儿还重要?他明明知道夫君受太子妃大恩,为何还要落井下石?难道女儿就不是他的女儿,姑姑家的女儿就金贵重要?”
“你说什么?”
同样两声断喝从屋里屋外同时响起,江扶林气急进门,迎面却看到妻子面色苍白的怒容。心时顿时一阵异动,赶紧解释:“夫人勿往歪里想,为夫没有让涵儿进宫的意思。”
“没有的话,老爷为什么不帮衬太子妃?老爷在东京多年难道不知道太子妃的脾气禀性?老爷分明就是还记得那个贱妇的女儿,宁可让莹儿在夫家抬不起头来终生厌弃,也要扶那个贱女上位。”戚氏气得浑身发抖,眉眼通红,扭头看见女儿已近临盆却只能呆在娘家度日的凄惨模样,痛如心绞,哇的一声抱住女儿就哭了出来:“莹儿,是娘害了你。要是上官真不要你了,你可怎么办啊?”江莹本就伤怀难过,见母亲哭了更加压抑不住,哀哀凄凄的悲泣出来。
江扶林急得在地上转来转去,午时回家的长子江蒙一踏进妹妹的院子,就听到母亲和妹妹一起在哭,急步进来后,见父亲这般忧思。眉头立紧:“难道迟嫣不肯帮忙?”
戚夫人见儿子归来更加难过,放开江莹就是扑了过来:“你不必与这个没良心的说话。蒙儿、蒙儿,娘今日总算知道上官为什么不要你妹妹了。原来你父亲竟然打了送那个贱女进宫服侍太子的主意,他……你父亲好狠的心,他连你妹妹的终生都不顾了,只要那个贱女上位。蒙儿,娘……娘……”戚夫人牵急旧事怒火攻心,又起得猛了,一个气喘不及竟晕了过去。
江蒙让事情发展方向弄得又惊又怒,见母亲居然昏了过去,大惊失色。赶紧抱起母亲上床,江莹下塌赶紧跟在左右,自有奴婢报知大少奶奶。江蒙夫人徐氏跟来后,赶紧近身服侍。小姑肚子已大,这种事自然是媳妇的差事。里室有妇人看管,江蒙只能隔着屏风细瞧,刚才母亲说的话,江蒙是越想越气,扭头瞪视父亲:“父亲可是觉得儿子这些年活着碍眼了?父亲若是厌弃了母亲和儿子,尽管拿刀来斩。为何要如此狠心,妹妹一向孝顺父亲,并无半点不妥。同样是您的女儿,为何如此狠心?”
江扶林已经让气得说不出话来,咬牙跺地的立道:“那妇人当初欲谋害嫡子,父亲怎会还对她念念不忘?芝儿不过一个稚女,为父不过念着血脉亲情,才把她送到姑姑家抚育。十几年来连家门都不曾让她登过,怎会有送她进宫的想法?”
“是吗?为何女儿知道的不是这般?”江莹扶着腰就从里间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秀丽的脸上怒气冲冲:“女儿一次在打扫夫君书房的时候看到一本册子,里面清清楚楚的记得父亲每月见江晓芝的时辰地点,甚至说的话句皆有。江晓芝是否曾和父亲说过,若非上官的姑母是渝静夫人,皇上也不会对上官如此亲厚?”
江扶林听言呆在当场,后脊上的冷汗这次真的全部冒了出来。
看着眼前一双怒气冲天的儿女,想想随侍了十几年的君主,景帝总是高深莫测君心难猜的,就算江扶林是景帝亲信之臣,也极少能猜到这位君王的心思。早早便隐约听说过皇上左右有一队暗卫,专司营收各种私密新闻。如今……晓芝当初确实说了这么一句话,可江扶林很快就打岔开了。他知道晓芝的意思,作为妾室女儿又被送离本家,很难嫁到权高爵位人家,不过是找些殷实丰产庄户才好做个主母。晓芝与她生母到底有几分天似,心高气傲,听说在东京时就见过几次当时还是沈世宗的太子,十分倾慕。如今到了庆阳,父亲作为了首辅,有那样的心思并不奇怪。可江扶林确确实实的当场岔开了!
可……
这话让人听见记下禀报君帝并不奇怪,怪就怪在君帝是不是就此想歪了?认为自己是在默许女儿的主意?尤其后来沉默不助太子拒绝南疆公主,还有后来……江扶林越想越心惊,脸色越发惨白模样,看在儿女眼里竟成心虚之色。
江蒙气得身抖如叶,沉声道:“既然父亲不顾是非,念及那毒妇子女,那么儿子这就侍奉母亲回舅舅家去。父亲介时想把谁带回来,都无人再管了。”说完便吩咐里面夫人为母亲着衣,又出门传唤家人备车。
正屋之内便只余下了江扶林与江莹父女二人。
江扶林思定神绪,抬头看向女儿。左右无人,江莹的脸上竟然已经不见了哀婉凄楚之色,只余着淡淡冷笑凝视父亲。江扶林心头更是一刺:“你是故意的?”
江莹眉目收回,淡淡微笑:“父亲不如问问女儿为何要这样做?”
“你说!”江扶林还记得这个女儿出嫁时是何等温驯,前后不过一年,竟然敢与外人合起伙给父亲下套了?
江莹曾经很怕父亲威慑,可如今:“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父亲,您当女儿还是曾经那个只知道听话的乖乖女吗?夫君说了,他不喜欢那等女子。他喜欢的是通晓世事,家里家外都能扶助于他的贤能之妻。他会爱重妻子,给她足够的尊重与体面,可还是要看这个妻子够不够格享受那样的体面。”
“所以你就和上官联手,让他把你哭哭啼啼的送回来?”江扶林的牙都磨到一半去了,声儿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一个乖女贤婿,这次果真是引狼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