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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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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绣挽,玉曳珠摇,百样风流,千般袅娜,真个从古已来,未有这般富丽。但见:

蛾眉作队,一千条锦缆牵娇;粉黛分行,五百双纤腰挽媚。香

风蹴地,两岸边兰麝氤氲;彩袖翻空,一路上绮罗荡漾。沙分岸转,

齐轻轻斜侧金莲;水涌舟回,尽款款低横玉腕。袅袅婷婷,风里行

来花有足;遮遮掩掩,月中过去水无痕。羞杀凌波仙子,笑他奔月

姮娥。分明无数洛川神,仿佛许多湘汉女。似怕春光将去,故教彩

线长牵;如愁淑女难求,聊把赤绳偷击。正是珠围翠绕春无限,更

把风流一串穿。

炀帝同萧后倚着栏干赏玩,欢喜无限。正在细看之时,只见众殿脚女,走不上半里远近,粉脸上都微微透出汗来,早有几分喘息不定之意。你道为何?原来此时乃三月下旬,天气骤热,起初的日色,又在东边,正照着当头;这些殿脚女,不过都是十六七岁的娇柔女子,如何承当得起?故行不多路便喘将起来。炀帝看了,心下暗想道:“这些女子,原是要他粉饰美观,若是这等流出汗来,喘嘘嘘的行走,便没一些趣味。”慌忙传旨,叫鸣金住船。左右领旨,忙走到船头上去鸣锣,两岸上众殿脚女,便齐齐的将锦缆挽住不行;又呜一声,众女子都将锦缆一转一转的绕了回来;又一声金响,众女子都收了锦缆,一齐走上船来。萧后见了,便问道:“才走得几步路,陛下为何便止住了?”炀帝道:“御妻岂不看见这些殿脚女,才走不上半里,便气喘起来;再走一会,一个个流出汗来,成什么光景。想是天气炎热,日色映照之故耳。故联叫他暂住,必须商量一个妙法,免了这段光景方好。”萧后笑道:“陛下原来爱惜他们,恐怕晒坏了。妾倒有个法儿,不知可中圣意?”炀帝道:“御妻有何妙计??萧后道:“这些殿脚女,两只手要牵缆绳,遮不得扇子,又打不得伞,怎生免得日晒?依妾愚见,到不如在龙舟上过了夏天,等待秋凉再行,便晒他们不坏了。”炀帝笑道:“御妻体要取笑,朕不是爱惜他们,只是这段光景,实不雅观。”萧后笑道:“妾也不是取笑陛下,只是没法荫蔽他们。”

炀帝想了半晌,真个没有计策,命宣群臣来商议。不多时群臣宣至,炀帝对他们说了殿脚女日晒汗流之故,要他们想个妙计出来。众臣想了一会,都不能应。独有翰林学士虞世基奏道:“此事不难,只消将这两堤尽种了垂柳,绿阴交映,便郁郁葱葱,不忧日色。且不独殿脚女可以遮蔽,柳根四下长开,这新筑的河堤,盘结起来,又可免崩坍之患。且摘下叶来,又可饱饲群羊。”炀帝听了大喜道:“此计甚妙,只是河长堤远,怎种得这许多?”虞世基道:“若分地方叫郡县栽种,便你推我捱,耽延时日。陛下只消传一道旨意,不论官民人等,有能种柳一枝者,赏绢一匹。这些穷百姓,好利而忘劳,自然连夜种起来,臣料五六日间,便能成功。”炀帝欢喜道:“卿真有用之才。”遂传旨,着兵工二部,火速写告示晓谕乡村百姓:有种柳树一棵者,赏绢一匹。又叫众太监,督同户部,装载无数的绢匹银两,沿堤照树给散。真个钱财有通神役鬼之功,只因这一匹绢,赏的重了,那些百姓,便不顾性命,大大小小连夜都赶来种树,往往来来,络绎不绝。近处没有了柳树,三五十里远的,都挖将来种。小的种完了,连一人抱不来的大柳树,都连根带土扛将来种。

炀帝在船楼上,望见种柳树的百姓蜂拥而来,心下十分畅快。因对群臣说道:“昔周文王有德于民,民为他起造台池,如子事父一般,千古以为美谈。你看今日这些百姓,个个争先,赶快来种柳树,何异昔时光景。朕也亲种一株,以见君臣同乐的盛事。”遂领群臣,走上岸来。众百姓望见,都跪下磕头。炀帝传旨,叫众百姓起来道:“劳你们百姓种树,朕心甚是过意不去。待朕亲栽一颗,以见恤民之意。”遂走到柳树边,选了一颗,亲自用手去移。手还不曾到树上,早有许多内相移将过来,挖了一个坑儿,栽将下去。炀帝只将手在上边摸了几摸,就当他种了。群臣与百姓看见,齐呼万岁。炀帝种过,几个大臣免不得依次各种一颗。众臣种完,众百姓齐声喊叫起来,又不像歌,又不像唱,随口儿喊出几句谣言来道:

栽柳树,大家来,又好这阴,又好当柴。天子自栽,这官儿也要

栽,然后百姓当该!

炀帝听了,满心欢喜。又取了许多金钱,赏赐百姓,然后上船。众百姓得了厚利,一发无远无近,都来种树。那消两三日工夫,这一千里堤路,早已青枝绿叶,种的像柳巷一般,清阴覆地,碧影参天,风过袅袅生凉,月上离离泻影。炀帝与萧后凭栏而看,因想道:“垂柳之妙,一至于此,竟是一条漫天青慢。”萧后道:“青慢那有这般风流潇洒。”炀帝道:“朕要封他一个官职,却又与众宫女杂行攀挽在一处,殊属不雅。朕今赐他国姓,姓了杨罢。”萧后笑道:“陛下赏草木之功,亦自有体。”炀帝随取纸笔,御书杨柳两个大字,红缎一端,叫左右挂在树上,以为旌奖。随命摆宴,击鼓开船。船头上一声鼓响,殿脚女依旧手持锦缆。走上岸去牵缆。亏了这两堤杨柳,碧影沉沉,一毫日色也透不下。惟有清风扑面吹来,甚是凉爽可人。这些殿脚女,自觉快畅,不大费力,便一个个逞娇斗艳,嬉笑而行。炀帝看见众殿脚女走得舒舒徐徐,毫无矜持愁苦之态,心下十分欢喜。便召十六院夫人,与众美人,都来饮酒赏玩。

炀帝吃到半酣之际,不觉欲心荡漾,遂带了袁宝儿到各龙舟上绕着雕栏曲槛,将那些殿脚女,细细的观看。只见众女子,绛绍彩袖,翩翩跹跹。从绿柳丛中行过,一个个觉得风流可爱。忽看到第三只龙舟,见一个女子,生得十分俊俏,腰肢柔媚,体态风流,雪肤月貌,纯漆点瞳。炀帝看了大惊道:“这女子娇柔秀丽,西子王嫱之美,如何杂在此间?古人云:秀色可餐。今此女岂不堪下酒耶!”袁宝儿道:“这女子果然与众不同,万岁赏鉴不差。”萧后因良久不见炀帝,便叫朱贵儿、薛冶儿来请去吃酒。炀帝那里肯来,只是目不转睛的贪看。朱贵儿请炀帝不动,遂报与萧后得知。萧后笑道:“皇帝不知又着了那个的魔了。”遂同众夫人一齐到第三只龙舟上去看。见那女子,果然娇美。萧后说道:“怪不得陛下这等注目,此女其实美丽。”炀帝笑道:“朕几曾有错看的?”萧后道:“陛下且不要忙,远望虽然有态,不知近面何如,何不宣他上船来看?”炀帝随叫内相去宣,顷刻宣到面前。炀帝起初远望,不过见他风流袅娜的态度,及走到面前,画了一双长黛,就如新月一般,更觉明眸皓齿,黑白分明。一种芳香,直从骨髓中透出。炀帝看见,喜出望外,对萧后说道:“不意今日又得这一个美人。”萧后笑道:“陛下该享风流之福,故天生佳丽,以供赏玩。”炀帝问那女子道:“你是何处人?叫甚名字?”那女子羞涩涩的答道:“贱妾乃吴郡人,姓吴,小字绛仙。”炀帝又问道:“今年十几岁了?”绛仙答道:“十七岁了。”炀帝道:“正在妙龄。”又笑道:“曾嫁丈夫么?”绛仙听了,不觉害羞,连忙把头低了下去。萧后笑道:“不要害羞,只怕今夜就要嫁丈夫了。”炀帝笑道:“御妻倒像个媒人。”萧后道:“陛下难道不像个新郎?”梁夫人道:“妾们少不得有会亲酒吃了。”众夫人说笑了一会,天色已晚,传旨泊船。一声金响,锦缆齐收,众殿脚女都走上船来。

须臾之间,摆上夜宴。炀帝与萧后坐在上面,十六院夫人与众贵人,列坐在两旁,朱贵儿携着赵王,时刻不离沙夫人左右。众美人齐齐侍立,歌的歌,舞的舞,大家欢饮。炀帝一头吃酒,心上只系着吴绎仙,拿着酒杯儿只管沉吟。萧后见这光景,早已猜透几分,因说道:“陛下不必沉吟,新人比不得旧人,吴绛仙才入宫来,何不叫他坐在陛下旁边,吃一个合卺后儿”炀帝被萧后一句道破他的心事,不觉的哈哈大笑起来。萧后随叫绛仙斟了一杯酒,送与炀帝。炀帝接了酒,就将他一只尖松松的手儿,拿住了说道:“娘娘赐你坐在旁边好么?”绛仙道:“妾贱人,得侍左右,已为万幸,焉敢坐?”炀帝喜道:“你倒知礼,坐便不坐,难道酒也吃不得一杯儿?”遂叫左右,斟酒一杯,赐与绛仙。绛仙不敢推辞,只得吃了。众夫人见炀帝有些狂荡,便都凑趣起来,你奉一杯,我献一盏,不多时肠帝早已醺然,立起身来,便令宫人,扶住绛仙,一同竟往后宫去了。

萧后勉强同众夫人吃酒,袁紫烟只推腹痛,先自回船。虽说舟中造得如宫如殿,只是地方有限,怎比得陆地上宫中府中,重门复壁,随你嬉笑玩耍,没人听见。炀帝同绛仙归往后宫,就有好事风生的,随后悄悄跟来窃听,忍不住格吱吱笑将出来。薛冶儿道:“做人再不要做女人,不知要受多少波查。”萧后道:“做男子反不如做女人,女人没甚关系,处常守经,遇变从权,任他桑田沧海,我只是随风转船,落得快活。”李夫人道:“娘娘也说得是。”秦夫人只顾看沙夫人,沙夫人又只顾看狄夫人、夏夫人。默然半晌。萧后随即起身,众夫人送至龙舟寝宫,各自归舟。沙夫人对秦、夏、狄三位夫人道:“我们去看袁贵人,为什么肚疼起来?”

众夫人刚走到紫烟舟中,只听得半空中一声响,真个山摇岳动。夫人们一堆儿跃倒,几百号船只,震动得窗开樯侧。炀帝忙叫内相传旨:着王义同众公卿查视,是何地方?有何灾异?据实奏闻。王义得旨同众臣四方查勘去了。四位夫人俱立起身来,宁神定息了片时,同宫奴道:“袁夫人寝未?”宫奴说道:“袁夫人在观星台上。”原来袁紫烟那只龙舟,却造一座观星台。四位夫人刚要上台去,见袁紫烟、朱贵儿携着赵王,后边随着王义的妻子姜亭亭走下船舱来。沙夫人对赵王道:“我正记挂着你,却躲在这里。”姜亭亭见过了沙、秦、夏、狄四位夫人。姜亭亭原是宫女出身,四位夫人也便叫他坐了。夏夫人对袁贵人道:“你刚才说是腹痛,为何反在台上?”袁紫烟笑道:“我非高阳酒徒,又非诙谐曼情,主人既归寝宫,我辈自当告退,挤在一块,意欲何为。况我昨夜见坎上台垣中气色不佳,不想就应在此刻,恐紫微垂像,亦不远矣,奈何奈何?”沙夫人对姜亭亭道:——我们住在宫中,不知外边如何光景?”姜亭亭道:“外边光景,只瞒得万岁爷一人。四方之事,据愚夫妇所见所闻,真可长叹息,真可大痛哭。”秦夫人吃惊道:“何至若此?”姜亭亭道:“朝廷连年造作巡幸,弄得百姓家破人亡,近又遭各处盗贼,侵欺劫掠,将来竟要弄得贼多而民少。”袁紫烟道:“前日陛下差杨义臣去剿灭河北一路,未知怎样光景?”姜亭亭道:“杨老将军此差极好的了,亏他灭了张金称。正要去收窦建德,不想又有人忌他的功,说他兵权太重,把他体致,又改调别人去了。”狄夫人道:“自来乐极生悲,安有不散的筵席;但不知将来我们这几根骸骨,填在何处沟壑里呢?”朱贵儿道:“死生荣辱,天心早已安排,何必此时预作楚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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