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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明显感觉到孟女士是带着些火气来的,但东西毕竟在她手上,想假客气客气又极其不耐烦。
苏酒怎么瞅她都心烦,心里冷哼,嘴上言辞也是极冷淡:“我还得上班,你明天早上来拿吧。”
“我明天早上就得走,你现在就给我。”
在孟女士眼里,苏酒向来喜欢跟她作对,保不准会借此报复之类,生怕她明天反悔,铁了心要着才走。
苏酒完全清楚她是什么心里,从来拿小人之心看她,可还是吸口气,努力保持耐性,“在宿舍呢,我现在要上班,你要是没事就等我下班吧。”
“我也没空,你请个假吧!我现在跟你回去取。”
全然是命令的口气,孟女士比父亲小很多岁,早年家人在乡下办厂发了家,家里头有点小钱,父亲二婚又是依仗她做生意,所以无论哪方面都矮了她一等似的,父亲多数时候没底气,懦弱,处处忍让。可苏酒永远做不到被人压着那么没骨气,看着孟女士那嚣张的样子,心里好一阵厌恶。
“爱等,你就等,不等,就拉倒,我没空跟你耗着。”
耐性全无,懒得再搭理她,苏酒转身要走,胳膊被人狠狠拽了一把。
“我现在就要,你上这破班能挣几个钱,请个假有多难!你是不是不想给!本来我不想说出来,东东那傻小子打小就最听你的话,你让他坐着他都不会躺着,别以为我不清楚,是不是你让他这么干的!他傻,你可是一肚子花花肠子!”
果真是让苏酒给猜着了,早受够了她的胡搅蛮缠,用力甩开她。
“放手,我忙着呢!没空跟你废话。不等就走人!”
“你最好赶紧给拿出来,不拿,我今天就闹到你没法在这呆!”
苏酒怒极反笑,冷笑一声,“你闹一个试试!”
没有一次是能心平气和的,孟女士视她如洪水猛兽,破坏她家庭的祸害,苏酒则是永不会向对手低头,性子更是跟她父亲完全相反,又刚又烈,宁死不屈。什么事受到不公正待遇点火就着,谁都不管,跟孟女士吵过的架数不胜数,甚至还动手打过,因为孟女士损了她母亲几句,苏酒当场就踹了她几脚,那次有姑父在苏酒一点没吃亏,孟女士为此始终是怀恨在心。只要他父亲不在,基本属见面就能掐起来,谁也看不上谁。孟女士仗着自己在那个家有地位说了算,从来不把她当回事,能辱就辱,但苏酒从来没让她欺负住,真撒起野,她也怕过。
“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教育你的,拿着人家的东西不给,没脸没皮的!”拿她没辙孟女士只能是在言语上刺激。
“你再说一遍!”苏酒顿时火冒三丈,怎么说她都可以,但是一提起母亲,她准保压不住火。
“我说你不要脸!拿了人家东西不给!”故意提高嗓门让大厅里的人都听见。
孟女士没念过什么书,在乡下时家里也算地方一霸,劣根性很强,没太多的礼教,一向嚣张跋扈。况且房子不是小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绝不可能空手而归。
“是啊。”苏酒也豁出去了,横着眼,“我出生的时候我爹就没给我脸我要它做什么!我今儿还就不给你了!”
“跟你那死爹一个德行!都是下贱命!活乞丐!”
其实近来孟女士跟苏先民闹离婚闹的正厉害,苏先民有了点小钱就开始忘本,正好把恶气全都撒苏酒身上了。
一听这话,苏酒索性跟她破罐子破摔,跟她这种人,讲不来道理的,早就一清二楚,跟个无赖较量,你只能是比她更会耍无赖。也不在乎有没有旁人,正好也是背对着的。
“是!我就是乞丐,我天生就是有爹生没爹教的乞丐!你要是态度好点我真打算还给你的,但是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还就告诉你,东西到了我手上就没有还回去的可能,你想都别想了!
“你给不给!”孟女士急了眼。
彼此剑拔弩张,苏酒比她看着更凶狠,“姓孟的,我已经很给你脸了!”
“不给是吧!我不教训教训你这小犊子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叫你不给!”
来之前孟女士就做好了要大打出手的打算,“啪啪”两声重响,苏酒猝不及防平白挨了两巴掌,两边脸瞬间浮起两个大红掌印。反应慢了些,被姓孟的钳住手腕无法反抗,头上又重重挨了几下,马尾被揪住,扯得头皮生疼。
“放手!”
这一声怒吼,凶狠至极,吓了孟女士一个踉跄,抓着苏酒头发的手松懈许多。
“我再说一遍,放手!”
听声音,苏酒已分辨出是谁,狠推了一把孟女士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却不敢抬头,知道自己这鬼样子一定狼狈至极,羞愧难当,不想让他看。
穆衍森多余话一句没有,靠到最近,扶住苏酒肩膀来回上下审视,“我看看。”
“不用。”苏酒极固执的死死压低了头,不让他看。
穆衍森怒不可遏的瞪着对苏酒撒泼的女人,总觉在哪里见过,但又没多少印象,他一般不会注意闲杂的人。
护着苏酒肩膀强压着火,问:“她是谁?”
“我后母。”
也不知为什么,苏酒从来打死不承认的事实,却就这么对他脱口而出了。大概是已经无所谓了吧,因为心里清楚他几乎知道她所有狼狈丢脸的事,也不差这一件。
穆衍森愣了愣,毕竟家教良好,再怎么样是比自己年长的人,收起脾气,“有事您就说,动手干什么?”
“我不管你是她什么人,她拿了我们家东西不给,我就该要!”梦孟女士嘴上不饶人,心里早已对穆衍森望而生畏。
闻言,他对她小声耳语:“你拿了什么?给她。”
轻轻推开他,苏酒顽石一般,不说,不理,昂起头,不卑不亢的重新整理头发,慢条斯理,一缕一缕仔细的梳整,傲的像个孔雀。气的孟女士直磨牙,挨着盛气凌人的穆衍森,又不敢轻举妄动。
知道她有多么固执,穆衍森声音压的更低,“听话,不论什么,给人家。”
“你别管!”
皮笑肉不笑,苏酒冷哼一声,对孟女士戟指怒目,“我告诉你,这东西到了我手上,你要,我不给!不是我去偷去抢的,是你儿子给我的!那些什么过户的东西都是有法律效应的,它现在是我的东西!我就是烧了,也不给你!”
“瞅瞅!你们大伙瞅瞅!有人给你撑腰了是吧!”
孟女士这下真急了,她太清楚苏酒那什么都干得出来的脾气,急了眼更加恶意中伤,“哟,怎么?攀上高枝儿了是吧?我就说你,爬再高都改不了你那贱骨头的熊样儿!不要个脸!”
“我本来就没脸!我要它干什么!你丫给我滚远点!”
大堂里不明所以的人都纷纷侧目,带着些鄙夷,指指点点议论。
苏酒就那么站在原地,面上泰然自若不肯屈服,可下巴在不自觉抽动,整张脸肿的不像样,手也抑制不住在抖,制服领子扯歪了也来不及整理,难掩的狼狈。
穆衍森忽然之间心如刀割,不论她站得多么笔直,都显得无比单薄可怜,甚至有种言说不清的落魄,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真的无法想象,她从前是不是也总这样,任人践踏侮辱,无所依靠,连个肯替她说话的都没有。
如此这般长大,所以倔强,所以顽强,所以心比金坚,所以喝醉了总是哭得让人心碎,所以总说自己是孤身作战。痛到极致,不敢也不知道喊疼,只这样扛着熬着受着。拒绝爱护和依赖,从未得到过,所以不渴求不奢望。
不,不是,从这一刻起,她再也不会什么都没有,他要做她的保护伞,为她遮挡所有风雨。
将她拉到身后,抛了所有教养,只想替她出这个头,穆衍森几近切齿,道:“你给我听清楚,你那点东西,明天早上八点钟,到这里的大堂经理那里去拿,一样都不会差了你的!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走人!立刻!”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她认识的人,没一个好货色!”
穆衍森瞬间暴跳如雷,“我告诉你,只要她高兴,只要是她愿意,我把这家俱乐部送给她都行!不会稀罕你任何东西!马上给我出去!我不会再说下一遍!”
高喝一声:“保全!把人弄走!”
拉起苏酒的手,紧紧握住,护在肩膀下就走。苏酒脸在他衣服上摩擦,脑袋里全是懵的,像被人灌了浆糊一样。只知道跟着他的脚步,慢慢踱向前。
从前这种对峙的状况,她应该是先哭的,哭的惨不忍睹,一个人跑掉,在大街上四处晃荡,看马路上来来回回的行人,被人观望被人同情,像个流浪狗在一个地方死蹲着,倔强成雕塑,然后被父亲找回去,说她不懂事,让她呆不下去就回家。一次次没脸没皮的去,又一次次被伤的体无完肤扫地出门。她都习惯了,永远不会出现救世主,这世界是没有救世主的,连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又能真心指望谁来搭救?
可是,在她怎么看都糟糕透顶的人生当中,终是遇此良人,骤然而至,不止是救了她,还用力将她托得高高的,保护起来,仿佛是紫霞仙子的至尊宝,带着她驾上七彩云,什么都不再惧怕。
做梦一样,也许连做梦她都不敢这样想,不敢奢望会有所依偎,会再有人对她如此爱护备至。
苏酒下意识拉着被扯开的衣服领子,总还是希望在他面前保留些形象,哪怕微乎其微,她真的不想也不能再低微些了。
“二哥!二哥你去哪儿啊!等等!”
侧过脸去,苏酒瞄见那叫住穆衍森的女孩,发现她眉宇间和他是有几分相似的,猜想,难道是他那个在当村官的小妹?
像是想起了什么,穆衍森松开她肩膀,轻轻裹住她冰凉的手,换了个方向。大概是气的犯了糊涂,把随他一起下来的一帮人都给忘脑后去了。
一干人面面相觑又很是好奇的看着苏酒,尤其是那个喊住他的姑娘。苏酒没有不好意或是扭捏作态的刻意回避,而是大胆坦然的也看着他们。各个着装不凡,气度也很是不同。
从他们的审视中,苏酒读出了一样东西,那就是——看不上,非常的看不上眼,甚至是藐视。可她依然昂首回看每一个人,没流露出一丝自惭形秽。别人要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要是真在乎别人脸色,她恐怕已不会在这世上活着早早去自杀了。她可以承认自己低微,但永远学不会奴颜婢色。
“衍柏……”
穆衍森只给了她一个眼神,穆衍柏多聪明灵力的人,又从小就和他最有默契,立刻明白过来。
“行了二哥,我送爷爷他们回去,你忙你的吧。”
比谁都机灵,说完这话马上挽住旁边最威严重要的那位,撒娇讨好,“爷爷,咱在这儿都玩一下午了,您累了吧?我开车送您,咱回去下棋。”
“走吧。”
老爷子低咳一声,脸色难看,谁都不理,拂袖就走。
第30章 10——3
穆衍森来到浴室门口,叩了叩门,唤她,“酒儿?”(注:这个读儿化音,京腔,发一个音,不要读出“儿”字发成两个音那么别扭)
仔细听,里面没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有点不安,“我进去喽!”说着旋转门把推,开门进去。
只见她在浴缸角落里,缩成一团,下巴抵在膝盖上,头发散落在肩膀,湿了大半。像是在走神想什么事情。
蹲下,伸手探了下浴缸里的水温,冷的人发颤,居然是冰凉的冷水。她就这么光着身子坐在里面近半个小时!
穆衍森眉峰紧紧锁起,“你干什么!”
“我想冷静冷静。”她闭着眼说话。
“胡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