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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戈听说乔小平是外地反革命集团骨干成员当时吓了一跳,于是辩解道:“这个情况我不知道。我和乔小平没有交往,所以没有深谈。那天我就和他打了个赌,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你不老实!乔小平和辛建都交代了。”曾流冷不防说了一句。
铁戈无奈地说道:“既然他们两个人都交代了,那他们的材料可以互相印证嘛。至于红州那些人和乔小平有什么联系,我一不住在红州,二和乔小平原来并不不熟悉,我怎么知道他们搞了什么活动?不知道的我不能乱说。你们就算逼死我,我也只有这样的回答。”
曾流问道:“你敢不敢写保证书说自己没有参与反革命活动?”
铁戈当即大声回答道:“有什么不敢写?我现在就写。”
童国兵说:“你和乔小平见面的情况还是要写一个交代,把当时的情况比如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都要交代清楚。”
铁戈写了保证书以及和乔小平见面的情况,得到的又是一顿猛批。一群人围着他口诛笔伐,上纲上线。有的人威胁说如果再不老实,继续与人民为敌,只有死路一条。有的人“善意”的“开导”说,与其顽抗到底自寻死路,不如痛痛快快地竹筒倒豆子,把所有的问题交代清楚就可以回车间上班。
面对这些威胁利诱,铁戈既不开口说话,也不和他们辩论。因为他已经没有话语权,只能任由他们朝自己泼污水。对于早日回车间上班他不敢作此奢望,他明白这几个人不过是王为仁在前台助纣为虐的爪牙,王为仁不会让自己轻易躲过这一劫。
又是半天的批斗,直到晚饭时才停止。
接着童国兵向他宣布了一个厂党委的决定:“因为你现在不在车间上班,所以你的粮食定量从四十九斤减到二十七斤。”
对于减少口粮的事铁戈并不在意,现在连自由都没了,口粮又算得了什么,王为仁这样做不过是要让自己多吃点苦头罢了。
晚饭后铁戈请假到房子后面小便,突然从摇曳不定的树杈中看见了铸造车间的宿舍和篮球场,看见一群人正在打球。从这些人的习惯动作上他能分辨出上篮的是谁,投篮的又是谁,这真是一个重大的发现。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所处的方位应该是在水库大坝南边的山头上,顺着山路再往南走两公里就可以到溢洪道。
“逃跑!”这两个字突然跳进他的脑海里。尽管安保处他没来过,但这一带山上他却来过。杨乐曾经带他与何田田等同车间的朋友们上山偷过桃子,挖过竹笋,只要走到他熟悉的环境里面,逃出去根本不成问题。经历了半个多月的学习班生活,每天都要面对不胜其烦的批斗、逼供、交代,自由,多么令人渴望的字眼啊!但他转念一想,不行!如果仅就批林批孔的事根本就不用逃跑。现在牵扯到两个反革命组织的问题,不把事情搞清楚跑到哪儿都有一个“反革命”的阴影跟着自己,那才叫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而且这一跑更让王为仁他们抓住了把柄:“没有问题你跑个什么?”
“他妈的!”铁戈在心里骂了一句。这真是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跑了解决不了问题,不跑又要继续挨整,成天听那帮人上纲上线批斗自己心里真是烦透了。权衡再三,最后他还是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第二天上午学习班又开会批斗铁戈,他也记不清这是多少次批斗了,反正每天都要来上一两次,而没有挨批斗仅仅是被带上山的那天晚上。批斗完后童国兵要他交代反动组织的纲领,这使他大为惊讶。
他立马说道:“谁也没有告诉我成立了一个组织,我哪知道什么纲领?”他忽然明白一个事实:刚开始办学习班时让他交代批林批孔的事,那不过是一个幌子,关键的是要他交代所谓的反革命集团的问题,把他往死路上逼。
铁戈压根就不知道什么组织,更不知道有什么纲领,但童国兵又从厂里调来两个人,把办学习班的人增加到十一个,一连三天都在车轮般的开他的批斗会,而且头顶上吊着五百瓦的灯泡不准他睡觉。正是农历六月炎炎夏日,那五百瓦的灯泡如同火炉一般,铁戈常常是汗流浃背,揩汗的毛巾大把大把的拧出水来。
铁戈为了摆脱这种无聊的纠缠,突然心生一计,决定编一个“纲领”出来愚弄他们一下。因为他知道所谓纲领必须有一个文字条款作为明确的规定,如同任何政党的党纲一样,这个纲领一旦形成就只有一个版本。铁戈没有看见过或听说过“纲领”这个东西,所以尽管他不清楚郎超雄他们到底是否成立了反革命组织,更不清楚红州地委要置他们于死地的阴谋,但他却绝对清楚任何人交代的“纲领”必须一致。在这个学习班他们这样逼自己交代所谓的“纲领”,那么在其他的学习班里一定也会逼他的朋友交代这个问题。他推测郎超雄他们肯定没有成立什么反革命组织,最起码他不相信辛建、柳六一、章子野和左子海他们是反革命组织的成员,现在大家肯定都进了学习班被隔离开了,要证明自己的推测就要斗智斗勇了。他想,第一、如果他们的交代是一致的话,那就证明他们确实成立了一个反革命组织;第二、如果自己交代的所谓纲领和他们的不一致,则正好说明自己没有参加这个反革命组织;第三、如果大家交代得都不一致的话,那只能证明一件事:这个所谓的“纲领”并不存在,进而也就否定了“反革命组织”的存在,因为每一份材料送出去以后他几乎可以凭着学习班那些人的脸色、语气、神态得到一些信息。比如某份材料交上去以后童国斌马上逼着他再写第二份,这就证明王为仁很看重这份材料。如果童国斌没有继续追问,那就证明这份材料没有什么价值,或者证明这份材料和红州那些人的材料相吻合。第四、既然不存在一个所谓的反革命集团,王为仁这样搞肯定另有所图。究竟他想干什么,铁戈一时还不太清楚,他认为自己没有参加反革命集团,你又能把我怎么样?而今天要他写的所谓的“纲领”则是一个试金石,到底有没有一个反革命集团就看这一招了。如果事实证明了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到时候我看你王为仁怎么办?当然他不知道这是非常天真的想法,王为仁有的是办法整人。
于是他凭回忆从辛建、柳六一、章子野和左子海给他的信中寻章摘句,凑了一份“纲领”交给学习班。
不料童国兵看了以后大怒道:“你们是一伙穷凶极恶的反革命,怎么在纲领里面还有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内容?这么说你们比革命群众还革命?该进学习班的不是你铁戈,倒是我们这些办你学习班的人?”
铁戈冷冷地答道:“是你们要我交代所谓的纲领问题,我没有见过那个东西,只能把他们写给我的信上的文字抠出来当成纲领交代嘛。这些信想来已经在公安局手里,你们可以对照一下。不知道的东西我不能乱交代,你们拿到红州一比照不就清楚了吗?”
铁戈这个“小阴谋”果然奏效,从那以后学习班再也没有人让他交代“纲领”问题,在这个事关生死的问题上他获得了胜利,也摸清了对方的底牌。
有分教:
棘园铁屋费吟哦,黑犬专恣丑态多。
马鹿分明不许辨,凭窗远眺呼奈何。
正是:指鹿为马并非新鲜事,无中生有方为老手段。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52。…第五十二回 书记高升临别说往事
第五十二回
书记升迁临别说往事
铁戈困厄枉自探根源
话说到七五年九月,铁戈在学习班里已经关了近一个半月。由于蔡光军已被捕判刑,陈达等人被关进学习班也失去自由,这些人之间不可能订立攻守同盟,而在铁戈那里根本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材料。因为童国斌要负责这几个学习班所有材料的分析汇总,山上山下来回跑早已累得力不从心,有鉴于此,再把铁戈的学习班放在山上已无必要。九月中旬的一天早上,厂里来了一台卡车把学习班所有的东西全都拉到设备厂的五七农场,把铁戈的学习班安排在农场的农具房里。这农具房原来是两间,一间是放农具、农药、化肥的,另一间则是那帮家属老娘们避雨休息的地方。现在把所有的东西都归置到一间房里,腾出一间当铁戈的学习班。隔壁放的粪桶、农药、化肥的臭味和怪味从山墙的木架上弥漫到过来,令人阵阵作呕。
学习班的人一个个怨声载道:“都是沾了你的光。”
铁戈毫不客气的回敬了一句:“你们叫厂里换人来办我的学习班嘛。”
“换人?现在陈达、徐怀青、古建华、何田田、徐志刚,还有几个有作风问题的人都在办学习班,厂里现在有一二十个学习班,哪里还有人来换?办你的学习班我算倒了八辈子霉!”这些人无意中透露了陈达等人的处境。
这时铁戈才知道何田田也进了学习班,这令他痛心不已。
他想:“何田田并没有参加批林批孔运动,凭什么办她的学习班?难道是要她揭发我?她又有什么可揭发的?笑话!”
铁戈清楚何田田没有什么可揭发的,因为她不喜欢政治,何况她还反对铁戈参加批林批孔运动,而且每次她和铁戈到辛建家里去聊天,都没有说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谅你王为仁捞不着什么有用的东西。
从山上下来的第二天下午王为仁就迫不及待的召开全厂批判大会,铁戈等一干人等全都被押到台前挂上大木牌批斗。铁戈看了一下自己的牌子上写着“反革命集团骨干成员”。陈达的牌子上写着“反革命分子”,徐怀青、古建华、何田田、徐志刚则没有挂牌子,只是在一旁陪斗。会上第一个发言的就是红州一中带头打学生的柴成明,这家伙极尽造谣污蔑之能事,把铁戈这个所谓的反革命集团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如果不把铁戈这些“阶级敌人”挖出来,共产党的红色江山立马就要变色似的。这次批斗大会整整开了一下午,王为仁算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到了十月初铁戈这个学习班的人就调走了九个,只留下两个人看押他。这时他意识到王为仁已经明白在他这里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材料,但又不肯轻易放他回去上班故而在跟他拖时间。果然,他从农场种菜的家属嘴里无意间听说徐怀青、古建华、何田田、徐志刚都已经解除了学习班回去上班了。现在厂里只剩下他和陈达这两个最令王为仁痛恨的人还留在学习班里,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这就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政治审查制度。
严冬已至,由于家属们无处避寒不断提意见要房子,铁戈的学习班又搬了一次家,搬到一栋搞基建的民工住的房子里。这栋房子的最西头就是厂里著名的“翻案人物”竺彬的家,铁戈则住在最东头的一间。
因为没有什么事,那两个看押铁戈的人常常是把门一锁,便出去找人聊天。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他一个人被关在屋里什么事也做不成,因为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东西,就这样干耗着。屋外北风呜呜地刮着,屋内冷如冰窖。他把照明用的一百瓦的灯泡放下来,两只手圈在灯泡周围取暖,他现在有更多的时间考虑问题,梳理思路。
他猜测已经想过无数次的问题:一、郎超雄他们到底是否成立了一个组织?目前还不能确定。也许他们真的有一个什么组织,虽然不是反革命组织,但却被别人诬蔑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