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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烟雾,胡言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王静如,只见她的目光透着冷峻和坚定。
那支烟胡言只吸到一半,就把它扔进了健力宝罐子做的烟灰筒。胡言皱了一下眉头,缓慢地说道:“你定个时间吧。”
王静如说:“就放星期五上午吧。”
星期五上午,两个人按时来到民政局,用不长的时间把手续办了。他们的协议很简单,孩子留给胡言,王静如不必承担什么义务,也不分割家庭财产,走时可带上自己的衣物首饰之类。事实上,家里的除了用过多年的电视机、冰箱、洗衣机外,没别的值钱的东西。存折上有一笔不大的数目,胡言说给王静如一半,她说就算她留给胡豆的,也不肯拿走。王静如早想好了,她有固定的工资收入,吴曙光又不缺钱花,只要这婚离得顺利,别的她都不在乎。
离开民政局,王静如就跟着胡言去家里取东西。前段分居时,她就带走了一部分自己常用的衣物,所以今天要拿的也就两个塑料袋的生活用品。王静如不想在这个屋子里久留,东西清理好,就提到手上,准备离去。
在王静如清理东西的时候,胡言一直在茶几旁抽闷烟。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悲是痛还是喜。他只觉得有些失落,只觉得十多年的婚烟,他曾尽力地呵护过,虔诚地侍弄过,小心地维持过,不想一个上午的工夫就结束得干干净净,真让人百感交集。
这时王静如已走到门口。
突然她又停下了,缓缓转过头来,在屋子里扫视一遍。她望望墙上那挂乳白色窗帘,那是她跑了半个城市才选中的。她瞧瞧碗柜上那套紫色茶具,那是她在省城出差时小心翼翼带回来的。她又瞥一眼地上的木板砖,她曾多少次趴在上面,用半干的抹布一遍遍擦拭,直擦得能照见一家三口人的影子……
最后,王静如的目光停在了胡言身上。
这个实实在在的男人,这个同床共枕了十多年的男人,她也无数次地爱抚过。理智地说,他是一个不错的男人,有追求,有事业,对家庭负责。只是不可饶恕地嗜烟如命,好不容易让他戒了烟,不久又失去了那方面的功能。记得已经一年多没跟他亲热过了,不知他是不是有所恢复。王静如想,如果不是这个可怕的原因,也许他们的婚姻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王静如心里头忽然生出一丝连她自己也有些吃惊的动机。她想,今天从这个屋子里走出去,以后恐怕就很难再回来了。她真不愿意就这么一走了之,她要在这个屋子里最后留下一点什么。
王静如放下手中的塑料袋,复又走回去。
她在胡言的面前怔怔站了一会儿。
胡言抬起头,望她一眼,挥挥手说:“你走你的吧!”
王静如没吱声。她的手都抬了起来,开始解自己身上的扣子。王静如想最后一次跟他做一回,在这个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屋子里,哪怕胡言还没有恢复,她也不在乎。
她有衣服滑到脚边。
她全裸着扑进胡言的怀里。她嘴上吐着真诚的声音:“离开这个屋子前,你还是我的丈夫,我们还有行使夫妻之道的义务。”
胡言已被王静如所打动。他太熟悉怀里这个身子,太熟悉耳边这个声音。而且今天它们显得格外生动和迷人。他身上冲动起来,渴望立刻就被王静如所接纳。
王静如倾刻间就体味出了胡言那微妙的变化。她已经意识到胡言身上那份死灭了许久的东西又复活了。
这让她似乎有了一丝悔意,不该这么不折不扣就办了离婚手续。她甚至想,是不是要在这个屋子里留下来。
王静如开始去解胡言的裤子。
然而就在王静如解开胡言的裤子,把手往他下面伸去的时候,胡言抓住了她的手。
然后他推开她,站起来,重新穿好衣服。
王静如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一切。
她只好默默地把自己的衣服穿上,整理熨贴,一步一步朝门口走过去。
提着塑料袋,走上肠子街上的时候,王静如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可她强忍住了,摇晃着身子,匆匆走过既熟悉又陌生的肠子街。
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星期,肠子街包括王静如和胡言双方单位里的人,都还不知道他们离婚的事,大家还认为他们分居一段,终究会破镜重圆。是呀,在如今这个花花世界,像胡言和王静如这种能够淡泊处世的人并不多见了,他们是没有太多的理由分道扬镳的。
但胡豆却感觉出了什么。
正在备战小学毕业的胡豆,天天早出晚归,在家里待的时间并不长。然而她还是发现胡言沉默了许多,难得听他说上几句话。还像以往那样,每天傍晚父女俩回到家里,胡言弄饭菜,胡豆做作业,胡豆的作业做得差不多了,饭菜也已上了桌,两人于是各占一方,吃起来。平时两人吃着饭,胡言会问个不停,诸如胡豆的学习和她的老师、同学的情况。胡豆当然有问必答,有时还会讲一些学校的趣闻,逗得胡言开心地笑。现在胡言问得少,胡豆也说得少。即便胡豆来了兴致,想说些什么,见胡言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又刹住了。
这天晚上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胡豆再也忍不住了,眼巴巴望着胡言那少了修理而胡子拉杂的脸,说:“爸,这段时间你见过妈妈没有?”
胡言把最后一口饭咽下肚,又喝了半碗汤,才吞吞吐吐地说:“爸最近忙,没时间跟你妈去联系。”
胡豆说:“你答应过我的,要把妈接回来。”
胡言说:“我会那么做的,但这是大人的事,你只管把学习搞好,毕业考试少失误。”
胡豆说:“那你什么时候去找妈妈?”
胡言说:“等你毕业考试结束后,你跟我一起去找你妈妈。”
胡言是想瞒住事实,至少暂时能够瞒住。两人分居的时候,胡言曾向胡豆解释说,爸妈感情上出现了一些麻烦,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地思考一下,一旦想清楚了,疙瘩也会解开,那么妈妈还会回来的。当时胡言就是怕胡豆接受不了事实,才这么安慰她。胡豆相信他的话,没再说什么,只一直盼着妈妈回来的这一天。今晚听胡言说要等她考完试再去接妈妈,胡豆一下子失去了耐心,硬缠住胡言,说:“明天你就给我去找妈妈,你不去,我不上学。”
胡言说:“怎么能不上学呢?”
胡豆说:“我就,就。”
胡言说:“要是找不到你妈妈呢?”
胡豆说:“你找得到的,一定找得到的。”
胡言只好答应胡豆。
第二天傍晚胡豆一进屋,就跑到胡言面前,问道:“找到妈妈没有?”
胡言打了一下折扣,才说:“爸今天去了你妈的单位,她单位里的人说你妈出远差了,要两个月以后才回得来。后来我又去了你外公家,你外公也是这么说的。”
听了胡言的话,胡豆一声不吭就走开了。这天晚上她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门,连晚饭也不肯出来吃。
这天下午胡豆学校的教师们要搞政治学习,提前一个小时放了学。胡豆没有直接往家里走,先去了外公家。
外公家虽然在紫江大街旁的一条小巷子里,平时胡豆去得并不多。原来胡豆妈妈王静如不是这位外公的亲生女儿,她的生父是三年困难时期得水肿病死的。那时王静如还不到两岁,为生存,只得随母进了身为南下干部的继父的屋子,也就是现在她的娘家。再婚后母亲没生育,继父有一窝子女在北方的老家。本来继父对王静如不怎么在乎,她嫁给胡言不久,母亲一死,她便很少回家,所以胡豆也来得少。也许是年事已高,儿女都不在身边,王静如与胡言分居时想回娘家借住,继父倒是非常乐意,所以她在这里住得很安心。
但这天下午,胡豆没在外公家见到王静如。
连外公也不在家,八成是去了老年俱乐部。
在外公家门口徘徊了一阵,胡豆便垂头丧气转身离开了小巷,来到紫江大街上。
紫江大街是这座城市的主街,向来繁华,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胡豆低着头从斑马线上经过时,差点被风驰电掣般驶过来的摩托撞上。胡豆吓了一大跳,惊叫着抓住路旁的护栏,半天不敢松手。
惊魂甫定之际,胡豆远远地看见人流中的一个人影。
那便是她的妈妈王静如。胡豆张开嘴巴,喊了一声妈妈。
可在一片喧闹声中,胡豆的声音刚从嘴巴里溜出来,就被掩没得无踪无影了。
胡豆重新横过大街,朝着那个影子追去。那个影子在人流中晃着晃着,胡豆怎么追也追不上。但胡豆不肯放弃,继续颠着单薄的身子往前追赶。眼看着快追近了,那个影子被拥挤的人群一荡,又荡得不知去向。
胡豆蹲下身子,伤心地抽泣起来。
三
这段时间里,方白的前男友李群从广东回来了。一下火车,连自己的爹妈都来不及去看上一眼,李群就迫不及待地迈进肠子街,直奔方白家那道他很熟悉的槽门。
方白家里,两位老人正为儿子方正的事一筹莫展。
原来方正这段时间赌上了瘾,天天晚上不离麻将桌,有时甚至把白天上班的时间都贴了进去。开始他的手气还算好,总是一千两千地赢,喜得眉开眼笑,觉得自己已快成天才赌王了。于是劲头也就足起来,从五一二至一二四到二四八,一路升级升上去。谁知打得越大,他输得越多,半个月工夫就输入三四万,交出了存折,又变卖了摩托,还还不清赌资。只好躲起来,让那些逼债的赌友找不着影子。但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这就害苦了家里的两个老人。这不,刚才还有两起逼债的赌徒,挥舞着方正的欠条纠缠不休,直到拿了方仁贤准备拿去置办寿材的存折才走了人。就气得方仁贤直跺脚,把手中的《说唐》甩出去老远,口中大骂方正:“这畜生,等你回来,看我剥了你的皮!”
李群的到来,冲淡了一些紧张空气。
李群原来来过几次方家院子,方仁贤和方白妈都认识他。何况如今李群从广东回来,一身的广佬派头,穿的是金利来衬衫和鳄鱼皮鞋,提的是高级保密箱,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都戴着重量级的戒指,自然非同凡响。方仁贤和方白妈早笑容满面,把贵客迎到桌边,敬上家中最好的茶和烟,一边喊闺中的方白出来。
李群当然是翩翩君子风度,先甜甜蜜蜜地向两位老人问了好,再打开箱子,取出几盒洋参再造丸,献给两位老人,乐得他们嘴巴无法合扰。李群的耳朵自然没闲,老听着楼上的动静,方白的门一打开,他的两道目光就急切地投了过去。
方白居高临下,跟李群招呼一声,下了楼。
等方白走拢来,李群便起身,伸手做一个邀请的姿式,让方白落座。方白瞥一眼李群手指上那几颗硕大的金戒指,不觉皱了一下眉。但她还是很礼貌地坐在李群的斜对面,跟他聊起来。两人究竟是同学,又有过那一段情缘。
方白妈显得异常高兴,早进厨房准备晚饭去了。方仁贤也找个借口进了屋,把空间让给两个年轻人。
李群先问了方白的情况,当他听方白说还没分配工作时,显得很高兴,说:“如今分配越来越难了,弄不好就会把你分到郊区一个什么小单位,其实凭你的才能,你完全可胜任重任的。”
方白说:“我可不敢老鼠爬秤钩,自称自。”
李群说:“我这可不是奉承你。”
方白说:“谢谢不是奉承。”
两人只管闲聊,始终没有扯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