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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
许敬宗面色大变,竟是忘形地骂了一句,旋即便很快转过了笑脸,笑眯眯地看着旁边的李贤。而李贤哪里不知道这老狐狸想的是什么,但哪怕是看在老苏地那些美酒和兵法的份上,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人既然已经去世了,那么自然要争一下身后名。
他点点头刚想走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免停下脚步又多看了老许两眼,这才嘿嘿笑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苏大将军还真是没有结交错了人!”
出了许宅大门,李贤还没来得及上马,便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不消一会儿。一骑人便风驰电掣地出现在视线中。竟是斯毫不减速地直冲上前。动作利落地滚鞍下马,不是盛允文又是谁?
看到今儿个特意被自己留在家里的盛允文。李贤顿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老盛,什么事这么匆忙?”
“殿下,于家宅子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于大人不好了!”
对于刚刚已经听到一个坏消息的李贤来说,这消息无异于五雷轰顶。数年师生情份,数年提点指教,于志宁这个师长对他来说自是意义重大。当不成宰相,又从太子太傅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亲王王傅,这种降级对于任何一个有政治抱负地官员都是致命的打击,而老于竟是自己提出的这个要求,甚至还每每为他谋划,又交托了大批门生弟子班底。
可是,老于这些年都只是小毛小病,怎么如今说不好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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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细想这么多,他本能地跃上马背,死命抽了一鞭子,座下追风便四蹄生风地疾驰了起来。他的马脚程最快,自是到得比身后从人早,见于家门口已经停有不少车马,门上的仆役都是一片忙碌,他翻身下马,立刻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
“喂……你怎么……”
“嚷嚷什么,那是沛王!”
李贤也不管那些仆人
语些什么,熟门熟路地往里头冲,最后推开于志宁寝只见内中已经站了好些人,都是于家的子孙后辈,其中赫然还有李敬业这个孙婿。
见到李贤,李敬业登时大喜,赶紧扑到床前叫了一声:“祖父,沛王殿下来了!”
李贤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步上前,第一眼却不是看病人,而是扫了一眼那描金乌木大床——这还是他亲自设计送给于志宁地,如今东西仍是完好无损,这人……他在床沿上坐下,见昨天还好好的老于竟是连睁眼睛都相当吃力,心里顿时翻涌着一种难言的情绪。
“师傅!”
于志宁喉头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倒是站在那里的李敬业知机,立刻对四周的人点点头道:“各位叔伯兄弟,祖父大约有事情对沛王殿下说,我们还是先退下吧!”
他虽是孙婿,平常也不管于家的事,但此番一出面,所有于家人却不敢不听,遂都退了下去。他走在最后,趁人不注意在李贤肩膀上拍了一下,出门之后又悄悄掩上了门。
见于志宁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李贤便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师傅,这人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小病,你不必挂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只要我能做到的,自不会推三阻四。”
“太……太子……”
这两个字于志宁说得艰难,李贤却听得明白,不假思索地安慰道:“师傅放心,太子五哥乃是我的兄长,我必定会尽力帮他。他性子沉稳又识大体,将来必定能够成为一代明君。”
于志宁长长吐了一口浊气,但仿佛再也没力气说话似地,竟是闭了一会眼睛。忽然,他费力地抓住了李贤的手,用手指颤抖地在李贤手心中划了起来。尽管那动作极其僵硬缓慢,几乎难以辨别是什么字,但是对于向来敏锐的李贤来说,他还是辨认出来了。
那是一个“女”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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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一下子沉默了,旋即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点了点头。此时,只见于志宁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吃力地牵动着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许久才吐露出了零零碎碎的几个字。
“门生弟子……托付……家人……托付给你……”
先门生弟子后家人,李贤自然明白老于的心意,便紧紧抓住了那双枯瘦的手,使劲按了按:“师傅,你先前地托付我都记下了,决不会亏待了他们。至于你地家人,父皇必定还有恩赏。总而言之,你不过是小病,切勿放在心上,一切都等大夫诊断之后再说。”
然而,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几个太医匆匆赶来一诊断,便在李贤地面前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就这样一个仿佛永远不会倒下地老头,竟是撑不过去了。尽管暴怒的李贤把那几个太医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但这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当天夜里,于志宁便昏厥了过去,即使有参汤和各色补药吊着,可能支撑多久仍是未知数。
正因为如此,李贤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度糟糕。他和苏定方打交道的时间不多,所以听到老苏故去,震惊归震惊,叹息归叹息,但要说伤感却远远及不上于志宁的这一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话对于帝王家并不适用。他对老于耍过心计,老于也算计过他,可即便如此,师恩终究在,情分终究在。
老于这次似乎很难挺过这一关,苏定方是已经故去了。算起来李绩许敬宗都是一把年纪,上官仪稍微年轻一点,但同样是花甲之年。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十年之后,岂不是又有一批新人要上来?
“六郎!”
乍听得这个声音,李贤便转过了头,见是一身玄衫的李敬业,他不觉上上下下多瞧了两眼。爱屋及乌,李绩这个朝廷第一臣实在太会做人了,李敬业又曾经是他李贤的伴读,所以,人道是升官有如坐火箭,这就是李敬业如今的切实写照了。
正五品上的亲府左郎将——为着这个,李治愣是在李敬业的文散官之外加上了一个武散官衔头。在这种亲卫都是勋贵子弟的年头,这亲府左郎将再加上李敬业的赫赫凶名,足以让所有亲卫望之臣服。而程伯虎这个绝世凶神虽说不至于像李敬业升官这么夸张,但是依旧授武散官游击将军,比一般功臣子弟强多了。
李敬业缓步上前,待到只剩下最后三步时,他方才低声说道:“于老殁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 为死人争一口气,骂人就要骂得痛快
义府也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贤并不感到高兴,取而代之的却是某种奇怪。李义府虽说被贬好几年了,但算得上是阴魂不散的典型——今年来一篇诚恳的文章歌颂天下升平,明年上一道表言道该当封禅,到了真正封禅的时候,又炮制了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作为恭贺……林林总总的琐事做了一大通,到头来李治下旨大赦天下的时候却加了这么一句。
长流人不赦!
于是,悲愤交加的李义府,就这么被一道冷冰冰的旨意给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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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像是小说中的故事,但这却是事实。要不是因为于志宁刚去世,外头不好庆祝,只怕是朝廷百官中就要有人要摆大宴开大戏庆祝了。不得不说,这人贬了还能有如此威吓力的,大约就一个李义府而已。
清晨,横在皇宫前的那条洛水还是那样静静流淌,等在天津桥前的朝臣们仍是三三两两互相交谈。某些人正在讨论着某人的死讯,面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只是不好表露出来,当然,这其中绝不包括上官仪。作为中书令,老上官如今的气度比以往又增三分,嗯啊之间高官风范尽显无遗,现如今三步之内,竟是没有半个人影。
若是平时,李贤必然会去招惹两下,但今儿个他半点兴致都没有,一个人懒洋洋倚着桥墩——上官仪是周边三步没人。他干脆是周边五步连一只苍蝇都没有——平常人缘最最好地他,今儿个一出现就是一股凛然的气息,结果让那些最最喜欢和他开玩笑的官员武将统统避开老远,就连原本特地来准备安慰他的程伯虎和屈突仲翔也干脆不上前讨没趣了。
“唉!”
“殿下为何频频叹气?”
第十次叹了一口气之后,李贤忽然听到脑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不由着了恼。这洛阳的头面人物都知道老于去世了他心中窝火,这话明知故问,是存心给他添堵还是怎么着?扭头一瞧,他这才认出了那笑眯眯站在那里的人物。满肚子火气勉强按捺下去了三分。
原来是神奇老头刘仁轨!
今年正月里封禅泰山,刘仁轨刘仁愿这听上去酷似两兄弟的海东双雄一块回来参加盛典。就在封禅之后,刘仁轨就被李治赞为海东第一功臣,加大司宪兼检校太子左中护,很快就加了同三品。于是,这朝堂上的宰相就多了一位。虽说刘仁轨不日就要再次前往海东,但这神奇老头的名声已经是远近皆知。
六十多岁贬为平民军前效力。其实也就是当炮灰,结果因缘巧合连连建功,居然重新当上了宰相,试问天下有谁比这位老翁更强大更有运气更有本事?
由于和刘仁轨昔日有那么一点交情,再加上看在对方是宰相地份上,李贤这才情绪不振地应了一句:“原来是刘相公。”却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李贤不说话,刘仁轨却很会说话。捋着胡子就说开了:“于老过世确实是一桩憾事,但于老先为太子师,如今太子贤名天下无人不服;再为殿下师,殿下文武全才亦是百官称道;不仅如此,于老为官几十载,门生弟子无数,试问有谁能有于老荣耀?若是我能够如于老这般福气,纵使明日死了也无憾了!”
神奇老头就是神奇老头。这话居然还能这么说!
李贤长长吁了一口气,却发觉自己的心情确实好了那么几分,便朝刘仁轨轻轻点了点头。这时候,仿佛觉察到这里刚刚散发出来的那种诡异气息消失了,便渐渐有人大胆靠了过来,这其中打头的便是程伯虎和屈突仲翔。没人有信心能像刘仁轨这么会说话,因此没有人傻到去触李贤的霉头。都在那里投其所好说一些风花雪月的雅事。
而一言建功的刘仁轨。则走到上官仪身边去攀谈了。顺便吸引了好些中老年官员。一时间,年少地一帮子。年老的一帮子,在朝阳下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帮,直到太子李弘带着东宫属官抵达的时候,场面方才安静了下来。
李贤瞥看了一眼另一边懒洋洋的诸王,心中不满地想道:如今李显也和当初的自己差不多年纪,为何这上朝当站桩的事情就轮不到那小子?他自己明明不管事,干吗还得多走一趟含元殿,真是没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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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归这么想,他今儿个还真地有事找李弘,因此等其他上前见礼的人散开之后,他便无精打采地上前,兄弟之间厮见了一番。
李弘对弟弟的脾气最最清楚,见李贤那表情就知道这厮不怀好意,于是一个眼色就把周围那些属官打发了开去
制人地开口说道:“于师傅也曾经当过我的太傅,这一定会回禀父皇母后好好安排。于师傅一世英名,你可别在这时候惹出什么事。”
我至于这么无知么?李贤很是郁闷,不免没好气地回瞪了李弘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道:“谁说我要和五哥你谈于师傅的后事?我今儿个要和你说的,是苏定方苏大将军的事。”
“苏定方?苏大将军怎么了?”
李弘茫然的回答让李贤一愣,原本已经阴霾散尽地面上顿时又阴沉了下来。憋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牙切齿地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奉旨出任凉州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