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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能够重回故地,诺曷钵自是感激涕零,而弘化公主在回王宫之前,却把李贤拉到了一边,再次重申了一遍上次那名单上着重标出的贵族,最后更拿出了一把精致的金刀,郑而重之地塞到了李贤手中。
“六郎,这是可汗的金刀。横竖若是此战打败,他也没有再拿着这个发号施令的机会,我就向可汗讨了过来。若是俘获了吐谷浑贵族,你可以用这个向他们做出相应的保证,这是可汗和贵族盟誓时的标志,誓言神圣不可侵犯,他们若是归顺,也不会有太大的抗拒!”
对于弘化公主如此好意,李贤自然不会拒绝,真心感谢了之后便接了过来。掂了一下那份量,他骇然发觉,这确实是纯金所制,不禁暗叹昔日吐谷浑的富庶。而弘化公主亦为之轻叹了一句。
“你别看如今的王城如此萧条,昔日夸吕可汗建伏俟城的时候,此地曾经有不少汉民,更有儒生仕吐谷浑为官,沧海桑田不外如是。这金刀本是可汗随身绝不轻离,如今可汗却轻易拿了出来。六郎,此战就算吐谷浑复国,大唐也需得在凉州增兵,否则……”
否则之后的字不用说出来李贤也明白,而面对头脑清醒的弘化公主,什么安慰话也都是多余,因此他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虽然号称是护送吐谷浑可汗可贺敦以及军民回来,但这次除了诺曷钵和弘化公主,还有两位王子,随行的吐谷浑人不过两百,剩余驻伏俟城的便是大唐精兵八百人。而急行军十几日的唐军只是休整了三天,便再次准备出动了。
与此同时,黑齿常之亦率所部三千至吐谷浑树敦城,与伏俟城遥相呼应,直指乌海。
老将契苾何力和独孤卿云带着程伯虎盛允文亲率前军五千人突进,而李贤带着吐谷浑可汗金刀,和薛丁山辛文陵坐镇中军,李敬业担任后军,三万余人从伏俟城出发。紧接着,契苾何力的前军一夜之间拔除了查卡盐湖边上的一个吐蕃营地,忽然无影无踪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 武皇后惊流言,小贺兰说太子
后世武将打仗需得把详细军略全部报知中枢相比,中赐阵图干预战事相比,大唐向来没有这个习惯。自从立国之后起就没有断过东征西讨,用兵更讲究一个兵贵神速,自然不可能事事都交给兵部去决断。就如同此次西北用兵,信使抵达洛阳的时候,李贤和契苾何力都已经到伏俟城了。
时值初冬,洛阳城中的富贵人家已经开始渐渐使用炭火,一群闺阁千金中更是流行起了各式各样的披风帔帛和披肩。八月桂花飘香时酿的桂花酒也被拿了出来,南市中有名的几家酒肆常常都是弥漫着清香,既有学子,也有闲汉,都在议论着西边和东边的战事。
虽说辽东比西北来得远,但反而高句丽那边的消息更加详尽些。从泉男生如何被两弟相逼,到高句丽王怎么当的傀儡,再到百济新罗如何动兵,酒桌上的人们说得头头是道,但若是有人问起身为凉州道行军元帅的李贤如今正在做什么,便少有人能说出来。
因为要打仗的缘故,西域商人一下子锐减三四成,再加上契苾何力和李贤联手封锁消息,竟是没几个人知道这仗会怎么打。
别人不知道,洛阳宫大仪殿中的武后如今也正陷入了烦恼当中。她虽说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任性,但却以为,给了他一个凉州道行军元帅的名义,李贤必定会持重一些,谁知道他居然变本加厉,竟是跟着契苾何力上前线去了!
“娘。都是你当初出的好主意。如今可好,我连贤儿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到时候若是有什么闪失,不但陛下得怨我。你和贺兰就能安心么?”
她烦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须臾又平静了下来,继而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刘仁轨那老家伙怎么会突然那么好心,居然难得和我提出一样的主意,却原来是他想继续去海东建功!他地功劳已经捞得不少了,陛下成天就是念着他地神奇。这刘祥道如今半死不活,只怕熬不过年底,这右相的位子,几乎就是给他刘仁轨留的,他还想怎么样!”
荣国夫人杨氏坐在一边微微皱了皱眉,面上立刻就是一道道苍老地皱纹。她已经是朝廷诰命中年纪最大的一人了,虽说还能走动,但时不时便会疾病缠身。这天气一冷,她更是觉得整个人更加虚弱。此时见女儿动气,她长叹一声便苦笑了起来。
“契苾何力调去了西北,辽东的先锋军就没个掌总的。刘仁轨要求前去安抚也并非无理。但是,他已经是宰相。总不成还能取代上官仪?再者,司空李绩迟早也是要上的,他也年纪大了,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上战场,纵有大功,陛下也必得会酬他第一,你又何怵刘仁轨?”
由于这一日是母女私话,因此武后只是挽了一个堕马髻,全不用首饰,就是妆容也只是淡淡的。望了一眼铜镜中依旧妩媚地身姿,又想想君王依旧日日流连大仪殿,恩宠依旧信任依旧,那些军国大事她依旧有话语权,面色便稍稍缓和了一些。
然而,即便她身为皇后,可以不理会刘仁轨犹如彗星一般的崛起,但是,儿子终究是亲生骨肉,她如何能不担心?
“母后!”
一个忽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惊扰了她的思绪,转头一看,发现是女儿李令月正牵着李旭轮站在那里眨巴着眼睛看她,那忧色顿时变成了笑容,走上前去把两个孩子拉了过来,嗔怪着对李旭轮问道:“你们的|乳娘呢,就任由你们如此乱跑?”
杨氏此时听到两小都叫了外婆,她更是笑得犹如皱纹都化开了,一下子变得满面春风,接过话茬道:“就凭令月旭轮这两个鬼灵精,就是十个|乳娘也看不住!”
李旭轮如今不过五岁出头,却已经拜了师傅跟着认几个字,刚刚带着妹妹在后头偷听,他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什么,此时不禁开口问道:“母后,六哥究竟到哪里去了?我问师傅,他们都说那地方很远,六哥好端端地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不是说你和父皇最喜欢他吗?我听人说,这叫发配……唔,是发配,还是贬谪?”
他一下子没想出来,不禁在那里为难地拼命揪头发,而旁边的李令月见他这动作好笑,不禁咯吱咯吱笑得极欢。而这时候,武后和杨氏却大感震惊,彼此互望了一眼,武后强压心头恼火,一把将李旭轮扯了上来,和颜悦色地问道:“旭轮,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呃,是我前两天从几个小黄门那里听说的。”
听儿子说得坦然,武后心中愈发恼怒,而杨氏便笑呵
释道:“旭轮,这发配和贬谪都是不好地词,你父皇疼爱你六哥,要不是他自己跑了,你父皇母后怎么会放人?你还记得上次有旨意拜你为单于大都护的时候,你母后说的话么?”
“啊,母后不舍得我去那么远上任,所以派了长史!”李旭轮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母后不舍得我,所以也一样不舍得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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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对了!”杨氏见李令月在那里似懂非懂地含着手指头,便将她抱了起来坐在膝上,又摩挲着李旭轮的头,“你们兄弟四个和令月都是你们父皇母后地儿女,都是一样的,若是你以后再听见谁嚼舌头,就暗地把人记下来告诉你母后,知道么?”
李旭轮还不及点头,李令月就狠狠挥了挥小拳头:“谁说六哥地坏话,我打死他!”
好容易哄骗了两个小的,杨氏便出门唤来了阿芊,令其把他们带走。掩上了门之后,她缓步走了回来,刚刚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阴霾。
“这种事情居然有人胡说八道!媚娘,这两年你在宫里实在是太仁厚了!”
“娘,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太仁厚了!”武后加重了仁厚两个字的语气,蓦然,一抹动人的笑容在她面上荡漾了开来,“程王素节前几天还上了表章,言道在外经年思念父皇,想要进京贺正旦,却忘了昔日正是陛下下旨令他无事不得进京,仿佛是我阻拦了他一般!还有义阳宣城两位公主,听说也不是很安份!”
母女再次对视了一眼,杨氏看着仍旧风姿绰约的女儿,想想自己后半辈子的荣耀,面上顿时流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古语有云,生男勿喜,生女勿忧,君不见卫子夫独霸天下!而她的女儿取王氏而代之独步天下,那手段又岂是区区卫子夫能够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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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正在为李贤忽然没了音信而心急火燎的还有李弘。上书进言让李贤去当劳什子元帅的是他,这要是出了丁点什么意外,他该如何自处?可是,他的太子左庶子刘仁轨已经跑去辽东了,他如今就算再愁苦竟是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直到这时候,李弘才苦恼地发现,他这个太子除了兄弟父母,竟是找不到任何可以交流心事的朋友——平时李贤在他还感觉不到,因为这个六弟常常骚扰得他头痛,但现在……他忽然异常怀念起当初和李贤一起外出胡闹的日子,那也是他唯一不像太子的一段日子。
砰——
跨过门槛的贺兰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再看李弘在那里喃喃自语,她差点没回头叫人。好在想到李贤也常常是这么一惊一乍的模样,她这才笑嘻嘻地走上前去,见李弘仍没有注意到她,她便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太子哥哥!”
“啊……是贺兰啊……咦,贺兰你怎么来了!”
李弘乍听到有人叫,先是一阵尴尬,抬头看清了人这才释然,旋即又有些尴尬:“贺兰,都是我不好,若是我不进言让六弟去当那么一个劳什子元帅,你也不用替他操心……”
“太子哥哥你说什么呢!”贺兰烟没好气地打断了李弘的话,大大方方地笑开了,“贤儿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么,你就算不让他去,他也不会回来,还不如遂他心愿算了!我如今也想通了,他福大命大,肯定不会出事,我今儿个来是有其他事情想要求你!”
见李弘一下子愣了,贺兰烟遂不管不顾地上得前去,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阵。随着她一句句话地说出来,就只见李弘的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最后定格在了青中带白上。此时,角门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却是阿斐端着茶盘兴冲冲地过来,一见这边诡异的光景顿时愣在了那里,旋即手忙脚乱地想要退回去,却不料想茶盘上的茶壶和杯子碰出了一点声音。
叮——
直到这时候,贺兰烟方才和李弘先后抬起头,见是阿斐,李弘颇有些恼火,而贺兰烟却笑吟吟地上去问了声好,亲自把那茶盘接了过来,搁在案桌上之后,竟是殷勤地给李弘亲自斟了一杯茶。
“太子哥哥,你就看在和我是表兄妹的份上,帮我这一次,我这次没法去凉州见贤儿一面,就已经够可怜了!”
此时此刻,李弘端着那滚烫的茶,心中哭笑不得——他那个六弟倒好,一走了之,却给他留了这样一个麻烦!
第三百九十四章 … 相互算计,看谁技高一筹
雪域高原,有戈壁沙漠,亦有冬季干枯的草原,甚至水的沼泽,倘若不是这一次行军有弘化公主送的几个最好的向导,还有贡那个吐蕃少年在旁指路,李贤这一路上有的是苦头吃。而唐军原本就主要是西北的军马组成,一路上倒也是军容肃然。
敕勒歌中唱得好,风吹草低见牛羊。现如今虽然没有牛羊,但站在一碧如洗的天宇下,他确实很有一种天宽地阔的感觉。在这地方打仗虽说要担心高原反应,但另有一个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