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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他能够度化这块最冥顽不灵的顽石么?
佛家讲究一个缘字,而道家虽说不把缘字挂在嘴边,但归根结底。行走于世俗界权贵间,结缘也是必不可少。所以,他猛地激动了起来,但还是竭力淡定地一捋下颌长须,露出了一丝从容的微笑:“怎么,雍王殿下如今对炼丹术有兴趣了么?”
李贤仿佛不认识似的瞅着郭行真,摩挲了一会下巴,他忽然认认真真地问道:“老郭。如果是你向父皇献丹药,能否超过那几个天竺番僧?我的意思是说,父皇是会更相信你,还是更相信那几个天竺和尚?”
“我受过陛下敕封。又曾经代陛下和娘娘登泰山祭祀,那几个天竺番僧算得了什么!”郭行真一下子露出了极其傲然的表情,颇有一种睥睨天下同道的风采,“天竺乃是佛国,佛家又哪里懂得什么炼丹?不过是盗了我道家的一些炼丹诀而已!若不是不想让陛下失了面子,我早揭穿了他们的招摇撞骗!”
得,这年头和尚道士地御前竞争还真是激烈,果然是彼此看不对眼,看来这事情有希望!
李贤一下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挪动了一下身子更上前些,便低声对郭行真叨咕了一阵子。他这一番话说完,就只见刚刚那位信心满满的东岳先生露出了极其惊愕的表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猛地深出手指着李贤,嘴皮子哆嗦了一阵子,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
瞪了李贤良久,他最后才好容易迸出了一句话:“殿下,难道你信不过我的炼丹术?”
李贤毫不客气地反击了回去:“老郭,你自己想想,古今中外,这皇帝服用丹药的,有几个真能延年益寿地?不是我信不过你,但献长生不死药变成了献毒药,难道这不是弑君大罪?”
“可是,这也不能用……不能用蜂蜜合丹!”
蜂蜜合丹四个字一出口,事情顿时明朗了起来——敢情李贤刚刚撺掇郭行真献丹药是假,暗地里用调包计是真。怪不得以
深厚的交情,郭行真还是被吓得不轻。
“老郭,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某些山野乡村的百姓,从来都是筋骨硬朗不看大夫,到花甲之年尚能下地干活,可某日被一个大夫诊治出患了不治之症,结果服药没几天就死了?这病之一字,最是人所惧怕之物,倘若这病药石罔效,那么就只能从其他地方想法子?只要这药丸对人无害,而父皇又以为这是灵丹妙药,这信心百倍之下又有太医在旁精心诊治,人逢喜事精神爽,你说是否会有效?”
“再说了,你若是说那蜂蜜采自某名山大川的灵蜂,有种种奇效,就算别人指摘又如何?太子这次的病你该知道,要这事情发生在父皇身上,你以为会如何?”
倘若是别个道士,面对这种歪理定会嗤之以鼻严加驳斥,但郭行真这个道士虽说熟读道家经义,但骨子里还是一个很能变通的人。命理之术他信,纬之术他也信,但是,某些世俗上的进退之道他更相信。最最重要的是,本着之前和李贤地数次交往,他不得不承认,李贤虽说有些任性妄为,但至少还没捅过什么真正的漏子。
然而,这事情太大,他不得不好好思量一下。
和郭行真交涉过之后,得到对方答应好好考虑这一承诺,李贤便出了清宁居。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大的干系,这要是郭行真会一口答应下来,那才是真地有鬼。沿着小径一路走去,他不觉就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李贤居然要在这事情上弄虚作假,这都是什么事!
很快,李贤就再次体会到走路不能心不在焉这句话的含义。他这只顾埋头走路,一不留神就和某个从树林中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他这身板厚实固然不要紧,可另一个人却踉跄后退了几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啊,对不起……咦,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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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反射性地说了一声对不起,这定睛一看,一时却愣住了——那个坐在地上正发怔的人,可不是哈蜜儿?见人家呆呆地看着自己,他赶紧上前把人拉了起来,却发现哈蜜儿的手肘蹭破了老大一块皮,隐隐甚至能看到血迹,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一瘸一拐的。
他来不及多想,掏出一块帕子三下五除二把她手肘上的伤草草包扎了一下,弯下腰正要看她的脚时,却只见哈蜜儿犹如小鹿似的往后跳了两步,面上露出了一抹娇艳的红色。
“不……不碍事的,是我不该慌慌张张从林子里冲出来!”
她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李贤顿时觉得更疑惑了。此番来芙蓉园,他带了阿萝和哈蜜儿,前者还得不时上武后那里汇报工作,可这哈蜜儿一般很少出门。而这边和他住的那地方有大老远的距离,她忽然跑到这里来干吗?
被李贤的目光一看,哈蜜儿顿时更慌张了,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我只是好些天没有练舞了,想到这树林中好好习练一下。荣国夫人前几天找了我,说是让我在她寿诞那一日献舞一曲,我……我没有其他本事,所以当然要……”
老外婆的吩咐?李贤一下子诧异,可又隐隐觉得这事情似乎流露出几分古怪的味道。再想想阿箩这几天常常不见人影,小丫头大姊头也很难得见,他愈发觉得,很可能是别人在筹划什么。
打量着哈蜜儿娇艳欲滴的脸庞,他干脆强令她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不由分说硬是脱下了她的鞋袜。这鞋袜一除去,他便看到了上头的不少疤痕,大约是常年累月跳舞旋转留下的,而刚刚那忽然一跌,也在她脚踝处留下了些微红肿。
其他的不在行,但他平日练武没少有个什么跌打损伤,对付这点小伤自然是得心应手,不消一会儿就处置完毕,一抬头就看见一张死咬着嘴唇泫然欲涕的俏脸。
“好了,别担心,这点小伤耽误不了你的正事!以后有什么事情别这么鬼鬼樂樂的!”
没好气地在那挺拔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李贤这才把人拽了起来,沿着小路往外走。才刚刚出了这一片林子,迎面忽然又走来了三个女子。后面两人似是侍女,而前面一人赫然是他那位未来的嫂子。
一看到他,杨纹因猛地眼睛大亮,竟是匆匆奔了过来,打量了李贤旁边的哈蜜儿一眼,这才低声问道:“雍王殿下,这两天怎么不见太子?”
得,看来那对未婚夫妻的感情,已经初现端倪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 武皇后夜探太子,众佳丽苦等生波
然李弘只是发烧,但由于热度极高,所以最初太医束候,李治和武后严禁泄露消息。不过,随着李弘的醒转以及病情的稳定,上上下下一大堆人的心也就渐渐放了下来。于是,原本封锁的消息渠道开始逐渐放开,里里外外的人也就纷纷知道了这件事。
原来是太子病了!
那天在芙蓉园外头守了一晚上的几个大臣长长嘘了一口气,尤其是原本窝着满肚子火气的张文瓘。不过,放下一桩心事不代表他们没有其他心事——这太子病了,皇帝似乎又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处理政务,岂不是大权都落在了皇后手里?
于是乎,政事堂新三巨头几乎被骚扰得不胜其烦。年纪一大把的上官仪甚至认认真真地考虑过,自己是不是提一个申请,也到芙蓉园中去避一避风头。不过,即便他想这么干,同样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郝处俊和李敬玄也不会放人。
外头人的麻烦,正在芙蓉园中的李贤当然无暇理会。自从那天和郭行真商量之后,不出一日,他就得到了老郭的答复——虽然只是笼统的愿意尝试,但总归是一个莫大的进步。事实上,这要没有精心准备外加万全计划,他也不敢贸然玩什么小把戏。
忙活此事之余,他也没忘记天天去探望一下自己的太子兄长。然而,几趟跑下来,他竟是无巧不巧地每次都会撞上未来地嫂子。这也使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很有当电灯泡的潜质。于是,当某天再次看到这对未婚夫妻俩隔着帘子,丝毫不逾越雷池半步,他着实无语,索性干脆就改成了夜半探望。这样一来。他怎么也遇不上那一位了。
“就只是小小发烧,居然折腾得鸡飞狗跳,我这一病还真是麻烦!”
听着外头阵阵鸣虫的声响,李弘斜倚在床榻上,表情很有些怅惘。斜睨了一眼正在一旁熟练地削梨,仿佛没听见自己话似的李贤,他不禁提高了声音,没好气地叫了一声:“六弟!”
李贤这才转过头来。见李弘怒瞪着他,他便漫不经心地置之一笑:“五哥,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也是难免的。你是太子储君,大家忙活一下那是天经地义。你要是感到过意不去,赶紧养好身体正经,免得我成天被父皇母后抓差,小令月也不会哭肿了眼睛!”
好好一句话被说成这样,李弘自然为之气结,他刚想说一句什么。却不料李贤不由分说削下一块梨往他嘴里一塞,恰好把他到了喉咙口的话堵了进去。
趁着这工夫,李贤三下五除二切成整整一盘,往旁边地小几上一放,这才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五哥,生病就好好养着。别心思太重。你这一病,大家慌成什么样你是没看见,我就差没把刀架在太医脖子上了,最后更是捣腾出无数土方子。幸好没吃出问题,否则我只怕要去撞南墙了。咳,你就算不为别人着想,也得为我未来的嫂子着想,为你还没出世的儿女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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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他想到了李弘那天心血来潮硬是拉着自己相扑的情景。如今再仔细揣摩,仿佛那时候李弘就有些过于亢奋,可惜当时他没看出来……对了,那洗澡水有些发红。是不是也和服用丹药有关?
李贤坐在那里忽然陷入了回忆,而李弘的眼睛也仿佛失去了焦距似的,正望着不远处柜子上的一个木匣——那正是之前李治派李安国送来地三枚丹药,兴许,是他的服用方法出了问题?
大唐皇帝皇子和皇亲国戚向来就有服用丹药的习惯,而李弘由于秉性脆弱,又因为在东宫的学业负担非常辛苦,八岁就开始屡次监国,甭说铁打的汉子熬不住,他那么一个少年更加顶不住。所以,在李治的关心下,他曾经把丹药当炒豆似的吃了不少,并不像李贤这样排斥。
两兄弟大眼瞪小眼俱是坐在那里发愣,而在窗外站立许久的某人终于站不住了,绕到门前轻轻推开了门。虽然她动作轻,但这门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一声嘎吱的声响,而正在各想各的事情地两兄弟几乎同时抬起了头,一看来人全都愣了。
“母后!”
李贤见机得快,蹭地一下跳下了床榻,紧跟着便殷勤地搬来一个锦墩安放在床榻前,笑吟吟地把人搀扶坐下,自觉自愿地省去
的环节。至于榻上的李弘原本准备行礼,结果被武只得又躺了回去。
“还以为贤儿你来探望太子,会说些什么悄悄话,结果半点动静都没有。我听着实在不像样,只能推门进来。”嗔怪地瞪了李贤一眼,武后便转头打量了李弘一会,欣悦地点了点头后,便关切地嘱咐道,“你这还在病中,就不用操心外头的事了。我已经吩咐东宫把必须得你过目的奏疏文书等等全部转送我那边,就是你父皇也已经允可,你就好好养病吧。”
李贤注意的是前半段,暗自庆幸自己刚刚正好陷入了沉默,没说什么乱七八糟地;而李弘注意的是后半段,想到自己将会有一段时日不能视事,必定会让臣子失望,心里也有些黯然。一时间,兄弟俩各有各的想头,都愣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