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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把许嫣留在了许家。自己则立刻进宫,然而,李治和李弘都见着了,他却没有找到最想见的武后。据李治说,就在他进宫前不多久。有人传信给武后,结果她匆匆就出去了。
虽说如今眼疾已经有所好转。但不知道是完成了最大的心愿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还是舒心地日子对人腐蚀性太大,总而言之,李治如今的反应比以前慢了很多。在儿子气急败坏的追问下,他歪头思量许久,这才用不确定的语气说:“我看那信使似乎像是你外婆家的人。你母后应该是去积德坊了。”
李贤猛然间感到头皮一炸,莫不成,老外婆也出什么状况了?
这一点让他一下子陷入了深深地不安之中。连忙谢过自己的老爹,转身拔腿就走。他前脚刚刚走出大殿,李治便露出了惘然地神情,似叹息似感慨,最后终于还是吐出了一句话:“这孩子重情重义,果然像我!”
李贤走得快压根没听见这句很快消失在空中地话,即使他听见,也绝对会不以为然,然而他既然没听见,也就没那么多烦恼了。出了洛阳宫打马直奔积德坊,到了地头,他几乎连说话的空都没有就径直往里头冲,虽然沿途有无数仆役,但愣是没有一个敢拦的。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入杨氏居住的那座小院的时候,却被一左一右一男一女拦了个正着。
“殿下,您现在不能进去!”
“对不住了,荣国夫人有言在先,今儿个就算豁出命,我也不敢放殿下你进去!”
女地是阿芊,男的是燕三,虽说这两人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但脸上那副执拗劲却不容置疑。zuilu书院因此,李贤虽说满心焦躁,但还是只得怏怏地在外头等候。昔日韩国夫人去世的时候,他和她没多大感情,与其说悲戚姨娘,不如说是替贺兰烟难过,可现如今老外婆却不同。感情是一回事,敬佩是一回事,但忌惮也是一回事。
那可是武后地母亲,一等一心狠手辣的角色!他实在无法确定这老外婆要对武后说些什么,说心中不慌那就是假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从李绩的例子就可以看出这完全是屁话,他那老外婆虽说是女流,但谁知道会不会在大限将至的时候说出点了不得的东西!
老外婆知道的东西,那可远远比他老妈更多!
只不过,面前横着两尊大门神,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阿芊就不说了,这一位虽说挡着,但一直在和他打眼色
神中间流露出无数关切;至于燕三则是在东张西望,有人趁着这工夫偷鸡摸狗上去偷听。
正当他等得极度不耐烦时,院子中忽然有了动静,紧跟着,他就看到自己的老妈脸色阴沉地走出来,那眼圈红红的,显然刚刚掉过眼泪。虽说这种极度感情化的表情他很少看到,但这时节也来不及有什么其它想法,因此他连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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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看见了李贤,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你怎么来了?”
虽说心中还揣着许老头昏迷的消息,但这当口李贤不好再撂出一个坏消息,遂解释说是入宫的时候从老爹那里听到的风声。这话原本是极其妥当的,谁知道武后刚刚阴转多云的脸色忽然再度转成了阴天,而且是暴风雨前乌云密布的阴天。这时候,就算李贤再迟钝也能想象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头,绝非仅仅是老外婆光景不好那么简单。
“你父皇早上对你五哥说,要复长孙无忌赵国公爵位,陪葬昭陵。”
李贤闻言登时愣住了,他和长孙无忌这位舅公从来没有正式照过面,更提不上什么感情,倒是和长孙延前后有过一段恩怨。当然,这都是老早的事情了,他早就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老妈如此耿耿于怀。不过细细一想,当初长孙无忌等人为了废王立武之事,也不知道在正式场合揭过武后多少疮疤,这女人原本就记仇,何况他老妈从来不是什么大肚量。
“母后,这父皇的秉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想到什么就是什么。这当口人老了,想到了昔日长孙无忌好的时候,也就忘了人家专权的时候,毕竟总归是母家不是?”对于劝解的勾当他如今已经是娴熟至极,因此又笑嘻嘻地补充说,“再说了,这长孙家如今统共就没剩几个人了,就算有赵国公爵位又怎么样?洛阳的国公难道还不够扎堆?”
“就你嘴贫!”尽管因为李治的举动而感到一阵心寒,但被李贤两句笑语一激,武后免不了嗔怒了一句,旋即想到刚刚杨氏说的话。
“媚娘,我这年纪,只要一病,几时去都是说不准的事,以后也就帮不上你什么了。武家其他人没什么大才干,昔日那六个人也只剩下了一个许敬宗,指不定哪一天也要去的。如今那些人你用得虽然得心应手,可终究是隔了一层。要我说,儿子是自己生的,你不信他们还能信别人?弘儿已经是皇帝,显儿贪玩,旦儿还小,但贤儿却还是牢靠的。
重情重义对于皇家人来说是最难得的,有这么一个儿子,你至少可以少操心一些。”
对于母亲杨氏的话,武后几乎是言听计从,而且杨氏所说差不多也就是她内心所想,因此这时候愈发觉得母亲的话一点不错。她素来就是玲珑心肝,情知李贤若是没事不会忽然跑到洛阳宫找人,遂板着脸又逼问了两句,待李贤犹豫着说许敬宗也有些不好,她刚刚好起来的心情顿时变得极坏。
任凭是谁,听说自己的母亲很可能活不过多久,以及曾经的心腹也指不定要一脚去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因此这迁怒之下,李贤登时领受到两道冷冽的目光。
冷就冷吧,反正他也不是领教一两回了!
“太医怎么说?”
面对这样言简意赅的问题,李贤索性把崔元昌和秦鹤鸣的诊断原封不动地报上,下一瞬间,他就看到自个老妈的脸死沉死沉的。只见她依旧犹如编贝般地洁白牙齿咬着下嘴唇,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失神状态,一双手死死地绞在一起,双肩也在微微颤动着。
呆愣了一会,考虑到周围没有外人,李贤便轻轻抓住了武后的手,觉得那手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心中不由感概万千——除非是死人,否则谁能真的没有感情?
“母后,就算外婆和许老都不在了,你还有我们这些儿女在。再说,如今也还没有定论不是么?外婆和许老都是多福多寿的人,未必就不能撑过这一次的病灾。总之,就算别人都不贴心,至少还有我呢!”
看到李贤挺起胸脯作大丈夫状,武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尽管知道这都是安慰,但她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阵暖意融融——人人都说女儿贴心,似乎在她身上这一点恰恰倒过来了。也罢也罢,横竖如今她的日子还稳当,不该多想的就暂时不多想好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 吵架是朝廷的主旋律
王要你三更死,哪敢留人到四更。醉露书院怕死的许敬宗终天爷的召唤,昏迷三天之后终究没有醒来。数日之后,这位曾经在册后的问题上作为武后的坚实后盾,因此而享了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的老狐狸,不那么情愿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享年八十一岁。
许敬宗是一品高官,这后事料理自然有一定的规制,再加上又没犯过什么原则性的大错误,所以无论是李治还是李弘,在死后哀荣上都没有分毫吝惜。最后颁发的诏文上清清楚楚写明了规格——废朝三日,诏文武百官就第赴哭,册赠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大都督,陪葬昭陵。
比起李绩虽说略有不及,但在李治登基后去世的所有臣子中,这也已经是数一数二了。即便是武后对最后一位拥立功臣的去世心怀感伤,对这样的规格亦心中满意。
然而,和谐的朝廷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死讯,顿时多了几个不和谐的音符。一些被压制得太久的声音,一下子全都蹦了出来,就差没有公然叫好了。即便如此,交情不错的官员偶尔也会窃窃私语交换一下自己的看法,比如许敬宗的谥号问题。
许敬宗为人太差是朝野有名的,只要收钱就给办事更是人尽皆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往日没人追究,现在人一死,顿时有无数声音钻了出来。就在某次议定号的朝议上,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太常博士袁思古就跳了出来。
“敬宗位以才升,历居清级,弃长子于荒徼,嫁少女于夷落。闻《诗》学《礼》,事绝于趋庭;纳采问名,唯闻于黩货。白圭斯玷,有累清尘,易名之典。须凭实行。按法‘名与实爽曰缪’,请为‘缪’。”
这话虽说极其刻薄,但平心而论却没有冤枉许敬宗。醉露书院一点小事不遂就硬生生上奏流放了长子和长孙。为了贪图人家的聘礼就把女儿嫁到了夷狄,至于其他之类指责人品的话亦是有据可循。然而,这话要是平常听见,兴许李贤就一笑置之了,但如今人刚死就有人跳出来说道,他不免心中恼怒——平常的时候你们都跑到哪里去了?
他这个外人都火大,更不用说许家人了,许彦伯虽说也不满自己这个祖父,可没来由给许家抹黑他却不干。只能指责袁思古和许家有仇,这是公报私仇的做法,请求更改谥官。
这种无凭无据的指责自然没有半点用。其他的太常博士也出来帮同僚抱不平。这下子,为了号问题。整个朝堂乱成一团。
因为这个缘故,竟没有人注意到武后这个太上皇后面色铁青,李贤这个皇太弟咬牙切齿。当然。就算注意到了。“不畏强权”地太常博士们也不会为此退缩。这太常寺平时没什么实权。最大的实权就在于盖棺论定给人家定谥号。想当初苏定方那样的功劳,尚被定谥号为庄——也就是威而不猛。就不用说许敬宗这么个没人品地混蛋了。
由于许敬宗活得实在太长了些,早年和他关系好的去世的去世致仕的致仕,如今还在朝的官员大多都是和他有的。上官仪郝处俊两个宰相居中不哼不哈地道几句谥号乃是大问题,需要多斟酌,裴炎和刘祎之倒有心帮一把,问题这是太常寺的事,宰相插手不利于自己的名声。
至于有心讨好武后的其他人倒是尝试过,但那些太常博士个个伶牙俐齿,户部某尚书亲自出面转却碰了满鼻子灰,其他人顿时不肯再上了。
对于这种死后算账出气地行为,李贤虽然能够理解,但理解不代表能够接受,毕竟这许老头不是无关人等,他可是人家的孙女婿。醉露书院这要是许敬宗被谥为什么高阳缪公,那他岂不是大大没有面子?于是,太常寺一把号送上来,他就大笔一挥批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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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尚书省五品以上重议!
虽说这一年监国了两回,但李贤这个储君基本上很好说话,能通过政事堂的必定就能通过他这一关,于是文武兼通之外又多了一个从善如流地好名声。所以,没人想到他这次会这么专横,那些个太常博士也不例外。
直到这时候,方才有人想起一个问题——李贤可是许敬宗的孙女婿!
上窜下跳地人一日之间少了一半。坚持原则是好事,但那是太常寺官员的职责,关别人什么事?这要是蹦跶得太欢快引起某人反感,继而给你一双小鞋穿穿,乃至于去岭南数星星,这都
预料的事,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在这种消极看热闹地数官员便退居二线,一心一意准备观赏太常博士vs皇太弟地大好戏码。
就在这当口,李治忽然“病”了,李弘忽然身子不“爽快”,全都退出了这场争议地中心。李治是没法应付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