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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恨地对我说:“麦其家尽是些奇怪的人!”
我想附和他的意见,但想到他把我也包括在内就算了。
姐姐口来一趟,父亲给了她整整两驮银子,还有一些宝石。她不放心放在别的地方,叫人全部从地下仓房里搬到了四楼她的房间里。
父亲问叔叔说:“怎么,她在英国的日子不好过吗?”
叔叔说:“她的日子好得你们不能想像。”叔叔说,“她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才要这么多银子,她就是想一辈子过你们想都不能想的好日子才那么看重那些东西。”
父亲对母亲说:“天哪,我不喜欢她,但她小时候还是讨人喜欢的,我还是再给她些金子吧。”
母亲说:“反正麦其土司种了几年鸦片,觉得自己比天下所有人都富有了。”
土司说:“她实在长得像她母亲。”
土司太太说:“金子到手后,她最好早点离开。”
叔叔说:“你们不要心痛,我给她的东西比你们给她的东西多得多。”
姐姐得到了金子后,就说:“我想上路了,我想我该回去了。”
土司太太说:“夫人不再住些时候?”
姐姐说:“不,男人离开女人久了,会有变故的,即使他是一个英国绅士。”
他们离开前,姐姐和哥哥出去散步,我和叔叔出去散步。瞧,我们也暂时有了一点洋人的习惯。哥哥有些举动越来越好笑了。大家都不喜欢的人,他偏偏要做出十分喜欢的样子。
他们两个在一起时,说些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和叔叔散步却十分愉快。他对我说:“我会想你的。”
我又一次问他:“我真是个傻子吗?”
叔叔看了我半晌,说:“你是个很特别的孩子。”
“特别?”
“就是说,你和好多人很不相同。”
“我不喜欢她。”
叔叔说:“不要为这事费脑子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你也不回来了吗?”
叔叔说:“我会变成一个英国人吗?我会变成一个印度人吗?不,我要回来,至少是死的时候,我想在这片天空下合上双眼。”
第二天,他们就上路走了。叔叔不断回头。姐姐换了一身英国人的白衣服,帽子前面还垂下一片黑纱。告别的时候,她也没有把那片黑纱撩起来一下。
姐姐就要永远离开了我们,离开家乡了。倒是父亲还在担心女儿的未来,他问叔叔:“银子到了英国那边,也是值钱的东西,也是钱吗?”
叔叔说:“是钱,到了英国也是钱。”
姐姐一直在跟叔叔谈论一路将经过些什么样的地方。我听到她一次又一次问:“我们真会坐中国人的轿子吗?”
叔叔说:“要是你愿意就坐。”
“我不相信黑衣服的汉人会把一座小房子抬在肩头上走路。”
哥哥说:“那是真的,我坐过。”
叔叔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路上有土匪。”
姐姐说:“听说中国人害怕英国人,我有英国护照。”
说话时,他们已经到了山口上,我们在这里停下来,目送他们下山。姐姐连头都没回一下,叔叔不断回头对我们挥动帽子。
姐姐他们走后,哥哥又开始对我好了。他说,等他当了土司,要常常送姑娘给我。
我傻乎乎地笑了。
他拍拍我的脑袋:“只要你听我的话。看看你那个塔娜,没有屁股,也没有胸脯。我要送给你大奶子大屁股的女人。”
“等你当上土司再说吧。”
“那样的女人才是女人,我要送给你真正的女人。”
“等你真当上土司了吧。”
“我要叫你尝尝真正女人的味道。”
我不耐烦了,说:“我亲爱的哥哥,要是你能当上土司的话。”
他的脸立即变了颜色,不再往下说了,但我却问:“你要送给我几个女人?”
“你滚开,你不是傻子。”
“你不能说我不是傻子。”
这时,土司出现了,他间两个儿子在争什么。我说:“哥哥说我不是傻子。”
土司说:“天哪,你不是傻子,还有谁是傻子?”
未来的土司继承人说:“那个汉族女人教他装傻。”
土司叹息一声,低声说:“有一个傻子弟弟还不够,他哥哥也快变成傻子了吗?”
哥哥低下头,急匆匆走开了。土司脸上漫起了乌云,还是我说了许多傻话,才使他脸上又有了一点笑容。他说:“我倒宁愿你不是傻子,但你确实是个傻子嘛。”
父亲伸出手来,抚摸我脑袋。我心里很深的地方,很厉害地动了一下。那个很深很黑暗的地方,给一束光照耀一下,等我想仔细看看里面的情景时,那光就熄灭了。
23。堡垒
从麦其土司的领地中心,有七八条道路通向别的土司领地。也就就是说,周围的土司们能从那七八条道路来到麦其官寨。
春天刚刚来临,山口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就像当年寻罂粟种子一样,每条道路上又都出现了前来寻找粮食的人。土司们带着银子,带着大量的鸦片,想用这些东西来换麦其家的粮食。
父亲问我和哥哥给不给他们粮食。
哥哥急不可耐地开口了:“叫他们出双倍价钱!”
父亲看我一眼,我不想说话,母亲掐我一把,对着我的耳朵悄声说:“不是双倍,而是双倍的双倍。”
我役有说双倍的双倍,而是说:“太太掐我了。”
哥哥看了母亲一眼,父亲看了我一眼,他们两个的眼光都十分锐利。我是无所谓的。母亲把脸转到别的方向。
大少爷想对土司太太说点什么,但他还没有想好,土司就开口了:“双倍?你说双倍?就是双倍的双b倍还不等于是白送给这些人了?我要等到他们愿意出十倍的价钱,这,就是他们争着抢着要种罂粟的代价。”
哥哥又错了,一脸窘迫愤怒的表情。他把已经低下的头猛然起,说:“十倍?!那可能吗?那不可能!粮食总归是粮食,而不是金子,也不是银子!”
土司摸摸挂在胸前的花白胡须,把有些泛黄的梢子,托在手中,看了几眼,叹口气说:“双倍还是十倍,对我都没什么意义。看吧,我老了。我只想使我的继任者更加强大。”他沉吟了半晌,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好了,不说这个了,现在,我要你出发到边境上去,你的兄弟也出发到边境上去。你们都要多带些兵马。”土司强调说,他是为了麦其土司的将来做出这个决定的。
父亲把脸转向傻子儿子,问:“你知道叫你们的兄弟去干什么?”
我说:“叫我带兵。”
父亲提高了声音:“我是问,叫你带兵去干什么。”
我想了想,说:“和哥哥比赛。”
土司对太太说:“给你儿子一个耳光,他把我的意思全部弄反了!”
土司太太就给了我一个耳光,不是象征性的,而是重重的一个耳光。这样的问题,哥哥完全可以回答,但土司偏偏不去问他。而我总不能每次回答都像个傻子吧。偶尔,我还是想显得聪明一点。土司这样做就是要两个儿子进行比赛,特别要看看傻子儿子是不是比他哥哥更有做土司的天分。我看出了土司这意思,大胆地说了出来。
我这话一出口,太太立即对土司说:“你的小儿子真是个傻子。”顺手又给了我一个耳光。
哥哥对母亲说:“太太,打有什么用,怎么打他都是个傻子。”
母亲走到窗前,燎望外边的风景。我呢,就呆望着哥哥那张聪明人的脸,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哥哥大笑,尽管眼下没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但他还是禁不住大笑了。有些时候,他也很傻。父亲叫他去了南方边界,又派他去了北方边界,去完成建筑任务,他完成了,但却终于没能猜出这些建筑将作什么用途。直到麦其的领地上粮食丰收了,他才知道那是仓库。
土司吩咐我们两个到边界上严密守卫这些仓库,直到有人肯出十倍价钱。我到北方,哥哥去南方。
对前来寻求粮食的土司,麦其土司说:“我说过鸦片不是好东西,但你们非种不可。麦其家的粮食连自己的仓库都没有装满。明年,我们也要种鸦片,粮食要储备起来。”土司们怀着对暴发了的麦其家的切齿仇恨空手而回。
饥荒已经好多年没有降临土司们的领地了,谁都没有想到,饥荒竟然在最最风调雨顺的年头降临了。
土司们空手而回,通往麦其领地的大路上又出现了络绎不绝的饥民队伍。对于这些人,我们说:“每个土司都要保护自己的百姓,麦其仓库里的粮食是为自己的百姓预备的。”这些人肚子里装着麦其家施舍的一顿玉米粥,心里装着对自己土司的仇恨上路,回他们的饥谨之地去了。
我出发到北方边界的日子快到了。
除了装备精良的士兵,我决定带一个厨娘,不用说,她就是当过我贴身侍女的桑吉卓玛。依我的意思,本来还要带上没有舌头的书记官。但父亲不同意。他对两个儿子说:“你们谁要证明了自己配带这样的随从,我立即就给他派去。”
我问:“要是我们两个都配得上怎么办?麦其家可没有两个书记官。”
“那好办,再抓个骄傲的读书人把舌头割了。”父亲叹了口气说,“我就怕到头来一个都不配。”
我叫索郎泽郎陪着到厨房,向桑吉卓玛宣布了带她到北方边界的决定。这决定太出乎她的意料了。我看到她站在大铜锅前,张大了嘴巴,把一条油乎乎的围裙在手里缠来缠去。嘴里蹑喘着说:“可是,少爷……可是,少爷……”
从厨房出来,她的银匠丈夫正在院子里干活。索郎泽郎把我的决定告诉了他。小厮的话还没有说完,银匠就把锤子砸在了自己手背上,脸涮一下白了。他抬头向楼上望了一眼,真碰到我的眼光时,他的头又低了下去。我和索郎泽郎又往行刑人家里走了一趟。
一进行刑人家的院子,老行刑人就在我面前跪下了,小尔依却只是垂手站在那里,露出了他女孩子一样羞怯的笑容。我叫他准备一套行刑人的工具,跟我出发到边境上去。他的脸一下就涨红了,我想这是高兴的缘故。行刑人的儿子总盼着早点成为正式的行刑人,就像土司的儿子想早一天成为真正的土司。老行刑人的脸涨红了,他不想儿子立即就操起屠刀。我举起手,示意他不要开口。老行刑人说:“少爷,我不会说什么,我只是想打嗝,我经常都要打嗝。”
“你们这里有多余的刑具吗?”
“少爷,从他刚生下来那天,我就为你们麦其家的小奴才准备好了。只是,只是……”
“说吧,只是什么?”
“只是你的兄长,麦其土司将来的继承人知道了会怪罪我。”
我一言不发,转身走出行刑人家的院子。
出发时,小尔依还是带着全套的刑具来了。
父亲还把跛子管家派给了我。
哥哥是聪明人,不必像我带上许多人做帮手。他常常说,到他当土司时,麦其官寨肯定会空出很多房间。意思是好多人在他手下要失去其作用和位置。所以,他只带上一队兵丁,外加一个出色的酿酒师就足够了。他认为我带着管家,带着未来的行刑人,特别是带着一个曾和自己睡过觉的厨娘,都是十分正常的,因为他弟弟是个傻子。我打算把塔娜带上,叫他见笑了。他说:“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女人,你为什么要带上这个小女人?你看我带了一个女人吗?”
我的回答傻乎乎的:“她是我的侍女呀?”一句话惹得他哈哈大笑。
我对塔娜说:“好吧,好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