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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灯-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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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还要在樱镇干几年,就是将来你顺势当上书记,那也得再干满两届,你就得在镇干部身上伤筋动骨,靠哄不行,领导有威力和感召力,可不是仅仅交心,现在人是难喂熟的。镇长就问怎么个伤筋动骨?带灯说有奖有惩有对比度才有力度,这次综治办工作没做好,就得惩罚才是,可以取消每人每月的三百元补贴。镇长说这怎么可能呀,不能说为亲朋好友谋私利,但也不能损害了你们的利益呀。带灯就说那一次性罚五百元吧,一定得罚,杀鸡给猴看才能提升你的权威么。镇长作难了半会儿,说那我就得罚啦,过后我想办法再补你们吧。

末了,镇长发感慨:我老想不通,咱书记身上怎么就有一股煞气,谁都怯他?带灯说:我也把你俩做过比较,虽然说性格不一样,可你确实有你的不足。比如吧,听书记讲话,要听的就是他开头说什么,而听你讲话,倒是听最后说什么。讲话一开头就把自己的意图说出来他就有强势,而前边绕了那么多最后才说意图的显得不自信,反而还给人一种有阴谋的感觉。镇长说:我也是学着书记哩,可就是学不会么,在镇上干了这几年,能体会到解放初期为啥国民党的高官反倒没事,枪毙的尽是些乡镇干部,啥朝代里,直接和老百姓打交道的就是乡镇干部,乡镇干部也必定会罪大恶极。带灯说:看把你说得可怜的,那你就不要干这个镇长了么。镇长说:干到这一步了也只能往前干的,我真的佩服有些领导,他们也都是从村干部、乡镇干部干上来的,他们那是怎么就干上去了?!带灯说:要一步步能干上去的,那你就得学毒些学狠些了,咱县委卢书记和市马副市长都是咱本县人,他们哪一个不是这样的?!可我真心给你说,我是盼着你往上上的,上得越高越好,而一旦你上去了,我就不会再来往了。镇长说:我把我也知量了,我也不得上去,能当个镇长就满足了,只要能在我的任上樱镇上平平安安就烧了高香了。带灯说:那我给你反映三件事,你要引起注意,免得又以后出乱子。

反映的三件事

 带灯反映的三件事。

一、元斜眼一伙专门寻找从大矿区打工回来的人赌博。茨店村王采采的儿子就是输光了打工的钱又还不起所欠的账,元斜眼就逼人家再去大矿区打工,而让包工头直接把工钱交给他。

二、元黑眼五兄弟现在河滩办沙厂,换布拉布和乔虎也动手购买老街上的旧屋,这些人脑瓜活腾,全是在大工厂进来之前就开始占有资源了,你是不是同意了他们。

三、王随风领回来后还比较安定,朱召财最近也没异常,张正民依旧嚣张,但他的问题还好办,目前头痛的仍是王后生。王后生鼓动过毛林以矽肺病的事上访,毛林没同意,他又跑到东岔沟村找了十三户人家要上访。这十三户人家的男人都曾在大矿区打过工,患了矽肺病,有的已经死了,有的丧失了劳动力,家庭生活都极度困难。

社会是陈年蜘蛛网,动哪儿都落灰尘

 镇长听了,眉心就挽了绳,说:这社会是咋啦,这么多的事!带灯说:陈年蜘蛛网,动哪儿都落灰尘,可总得动啊!

镇长就和带灯商量着怎么处理这些问题。镇长的意见是元斜眼这人太坏,必须得管管,否则肯定要出事,他得让派出所去调查一下,如果事实确凿,必须给以严肃处治。至于元黑眼兄弟办沙厂,元黑眼是给他口头提说过,他当时也强调这要办相关手续,他们还没办手续就干开了?既然已经干开了,就让去干吧,我尽快帮他办手续,让其合法采沙吧。对于王后生找东岔沟村病人上访一事,镇长拿不定主意,要听听带灯的,带灯说:要一旦替那十三户上访,这就是群访,问题就大了,上访的问题是大矿区的事……镇长说:我生气也就在这里,信访制度是属地管理,他们告的是大矿区,却要算咱的访件。得控制王后生,把这件事压住。带灯说:不让王后生插手,但东岔沟村十三户人家连同毛林现在确实困难,不解决不仅是咱工作上失责,更让良心上过不去,我们综治办已经了解情况,整理材料。准备以镇政府名义为他们申报矽肺病赔偿。镇长说:你们已着手办了?带灯说:估计不容易。镇长说:这样吧,可以先了解情况,收集整理材料,但不必太急,眼下上访的这么多,已经焦头烂额了,等屙下的屎都擦净了,再去干吧。带灯说:那些人家实在可怜,你有空了也去看看。镇长说:我是要看看的,但你记住,首先控制好王后生!

天上起了瓦碴云

 从梅李园出来,天上起了瓦碴云。差不多是做午饭的时候,沿途的人家烟囱里都冒烟。有人掮着犁,牛在身后跟着,牛走着走着就拉长了身子要嚼地塄上的酸枣刺,可能是身子拉得太厉害了,前蹄没有撑住,从地塄上咕哩嘛啦掉下去,吓得掮犁人就往塄下跑,牛却重新站起了,又拉长身子嚼那塄畔上的酸枣刺。掮犁人骂:那有啥吃的,那有啥吃的?!镇长还笑着说:人吃辣子图辣么,牛吃枣刺图扎么。谁家的狗突然从院子的栅栏门里冲出来,发出一阵汪汪声,只不过叫一阵后,确实没了什么威胁,又趴不动了。而另一家门口有婆娘压着孩子剃头,孩子觉得那是一件痛苦的事,乱蹬乱蹭,叫唤不已。

经过那座石拱桥时,遇见了侯干事。侯干事提着一小捆烤烟,忙藏忙掖的,但还是夹在了胳膊下,说:啊领导散步哩。镇长说:你回了老家?!侯干事是鸡公寨再往北的沟脑人,他说:没呀!我舅来捎了话,说我妈上山挖蕨菜摔断腿,让我回去看看,咱刚分片包干,我这时候怎么能离开呢?!我是去我包干的鸡公寨和村长沟通了些情况这才回来,把他妈的脚都磨泡了。他弯下腰脱了鞋,弹了弹鞋壳里的沙子,又穿上,说:我不回去。镇长说:辛苦你。侯干事说:领导更辛苦么!镇长说:又向谁家要的烤烟?侯干事说:这次不是,你批评过一次了,我还没记性吗?是王拴娃要给我烤烟,我知道他是求我给他侄女报户口呀,要行贿我,我脑子清白,坚持付了钱!

带灯哼了一声,心里说:过河沟渠子都夹水的人,鬼信你的话哩!也不再等候镇长和侯干事说完话,就拐脚往李存存家去了。

李存存在锅里下了土豆和苞谷糁子,又放勺老碱,灶膛里火烧着,腾出手来在瓮里捞酸菜,还剥几瓣蒜,捣成泥了调在酸菜里,然后退了火捂了锅盖,拉了孩子去地里喊乔天牛回来吃饭。她不喊乔天牛喊的是孩子的名字。在地里的乔天牛栽完了辣椒苗,拄了拐杖走出了地,把装辣椒苗的笼子给了李存存,李存存突然尖锥锥地喊带灯:赶得巧,来吃饭呀吃饭,是你爱吃的煮了土豆的苞谷糁糊汤!

带灯就牵了孩子手,跟着他们去了。这当儿,天上红堂堂的,一疙瘩一疙瘩的瓦碴云像是铁匠炉里的火炭。

带灯在李存存家吃饭,乔天牛完全换了一个人,嚷嚷着给带灯再盛一碗,多勺些土豆。李存存说:你以为带灯是你一样大肚汉呀?带灯问起村里的事,故意还提到换布和拉布,乔天牛说:人家过人家的好日子,咱过咱的苦日子么。就不再说,只是给带灯夹酸菜。李存存给猪也添食时,带灯跟了出来,说:听说市里医院能修补他的腿的。李存存说:还修啥补啥呀,时间这么久了,这也好,两条腿都好的时候他是我的仇人,没了一条腿他才是我男人!

回到镇政府大院,红云散了,却起了风,树开始摆头,巷道的鸡乱着毛,顺了风跑,就又吹翻了在地上打滚。以为是要下雨了,带灯快速跑到综治办的屋檐下,喘着气么,拿眼看着刘秀珍在院子里收拾晾着的被褥,又扭头寻杨树和院墙间的那张蜘蛛网,网没破,而人面蜘蛛不见了,白毛狗就站在了跟前,一把揽到怀里,再想起该抽支纸烟了。

忽地有一股香气,很快又没了,刚吸吸鼻子,香气又过来,带灯说:伙房里今日煮排骨了?刘秀珍说:啥煮排骨?!就过来悄声说:马副镇长又蒸药哩。带灯知道她说的意思,偏问:蒸啥药这香的?刘秀珍说:你给我装糊涂!要走了,却又说:带灯你说,那能长寿吗?身上有了五个娃娃的命了,娃娃有魂呀,魂不索命吗?带灯起身去屋顶要把那几盆指甲花端回屋,刘秀珍说:你咋恁营心指甲花的,书记批评过竹子,说镇干部染什么指甲,别让他回来了又指责。带灯说:那是他儿子考试没考好,心情不好才指责的。刘秀珍说:就是就是,他当领导哩,儿子咋恁不成器!

带灯把花盆往下端着,心想,书记什么时候回来呢,如果回来会不会元天亮也能回来?



 但是,书记并没有回来。书记人没回来,给镇长打回了电话,告诉说签字仪式本来在三天前要举行的,因还有几项条件的意见难以统一,尤其是在土地征用价格上,元天亮一直从中协调,一亩地从三十万元往下降,估计到二十万元可以止住。如果二十万元能谈妥,签字仪式便毫无悬念地举行了。这消息让人振奋,镇长就鼓励大家干好分片包干的事,力争让书记回来看到镇上的工作也是上了一个新层面的,所以他每天清早像个叫明鸡,喊:下乡喽!下乡喽!

带灯和竹子一方面要坐办公室接待上访者,一方面还得去南胜村,然后是常常接待完了上访者又去镇街三村。一次去了镇中街村后,和村长一块处理完一宗家庭纠纷,又提到了建洗澡堂的旧事,村长说现在好像是虱子少多了,带灯问是不是你们给村民买了药料或硫磺皂,村长说这倒没有,现在好多村民洗衣服不再用皂角了,都用洗衣粉,洗衣粉可能会杀死虱子的。带灯觉得有道理,就让村长多鼓励村民用洗衣粉,也决定在综治办的救济物资中购进一部分洗衣粉。竹子倒说:洗衣粉是化学物质,它如果能杀死虱子,那以后大工厂建成,樱镇的虱子恐怕就彻底消灭了。带灯说:你还是说大工厂有污染?竹子说:这话我没说呀,我只是想,真要到没有虱子的时候了,樱镇人倒还怀念虱子的。带灯没有言语,她第一次面对着竹子的话她不知道了怎么个回答。

在镇中街村办完了事,竹子提议去小学那个教过舞的段老师处喝水,带灯的丈夫原来就是小学的老师,她不愿意去,但拗不过竹子,也就去了。教舞的老师十分热情,又拿糖果又拿瓜子,还派学生去镇街买了一串油饼。带灯偶尔发现竹子去热水瓶给茶杯续水时,段老师在竹子的腰里捏了一下,竹子只是打了一下手,并没反感,还低声说了句什么。等到段老师一出门,带灯说:竹子,啥事你瞒了姐?竹子说:没呀。带灯说:你们谈恋爱了?!竹子脸唰的红了,说:哄谁都哄不了姐!

竹子这才告诉带灯,教过舞后,段老师托另一个老师来给她提说这事,她先不愿意,那老师说可以接触么。接触了几次,倒觉得段老师人还不错。

带灯说:关系确定了?竹子说:八字还没一撇的,真要确定了能不给姐说?带灯说:是不要急。人在最不能决定大事的年龄时往往决定了一生最大的事,容易犯错,你要汲取我的经验教训哩。竹子说:姐还有教训?带灯说:人整个就糊涂蛋了。

以后,带灯倒几次主动提出和竹子到小学去,她发现了段老师多才多艺,不但舞跳得好,也能吹埙。带灯以前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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