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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憨哥,一脸无辜:“我……我冤啊!不信,你们去问她……”他从人缝中指着向这面张望的文秀,心里暗道:“完蛋就完蛋,我豁出去啦!”
小丽回头道:“你说你说,她既然不是你老婆,你咋这么怕她?”
憨哥支支吾吾说:“我……我欠她的债……欠她的钱……”
小芹见文秀已经走了过来,就说道:“算了算了,我们权当做好人好事儿吧,我们也不通过她来证实什么了。”
小芸也说:“他像是个老实巴交的人。”
小丽似乎消了怒气,说道:“好吧,看你怪可怜的,我们就帮帮你!”用身子护住他说:“反正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你又不能把我们怎么着……”
文秀又看到刚才在她摊子那几个女生,很不理解地说:“你们怎么在这儿?”
小芹说:“服装丢了?找什么呢?”
文秀高扬着头说:“刚才好像看见他就在这儿的……就在这儿的……”不想理睬小丽她们,又寻找起来。
憨哥慌乱地躲向一侧。他太紧张了,一时没蹲稳,倒了下去,胳膊就在文秀的脚边。但一动不敢动,生怕暴露目标,暗道:“文秀啊文秀,千万别低头,看见这副德行,我就没法再活啦!”
小芹冲文秀问道:“你说的‘他’?他是你什么人呀?”
文秀想起小芹说过“两口子吵架”之事,没好气地说:“是猫儿是狗儿,你管得着吗?”只顾张望,高跟儿踏着憨哥的手掌,疼得他咬牙咧嘴,大汗淋漓,但不敢吱声儿。
小芹低头发现后,“扑哧”一声,捂嘴而笑。文秀一转头,小芹立马扬起头来,大声说道:“好像到那边去了!”
文秀的高跟鞋,在憨哥的手掌上刚踩过来,又踩了过去,并在上面停了停,这才挪开他的手,白了她一眼,说道:“有什么可笑的?”向前方寻找去了。
直到这时,憨哥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向外看,长出一口气,心里道:“我没死,谢天谢地……”
小丽低头说:“喂,警报解除了!”
小芸不解地笑道:“你怎么趴在地上了?”
小芹知道原委,开怀大笑道:“他这手,刚才和人家那脚丫子握手呢,哈哈哈哈……”
憨哥缓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打土擦汗,抱着手,抖抖颤颤道:“没掉就好!谢谢你们呀!”
“谢?”小丽俏皮地笑道:“你打算怎么谢?”
小芹一想,上前说道:“师傅,你不是在那儿干过吗?给我们介绍些外经贸的小伙子,成不成没关系。”
小丽、小芸等人也都嚷起来,闹着要他还这个人情。
憨哥抠抠脑袋说:“是啊是啊!刚才拉我进去的那位,就是工会陈主席呀,专门管为单位的小伙子解决个人问题的。改天,我领你们一起去。公司的小伙子中,博士、硕士多得很呢!”
小丽、小芹、小芸她们喜出望外,高兴得拉住他的胳膊直摇道:“师傅呀,今儿遇到你,真是太棒啦!”
憨哥的手疼痛难耐,嗷嗷直叫……
8
张主任离开后,韩大妈看着那“计划生育光荣之家”大红本,又翻箱倒柜,折腾了半天。她摇头笑笑:“嗨嗨……光荣,光荣,年年光荣一回,不要还不行,嗨嗨……真邪乎!我们老韩家,怎么尽得些这?”
原来桌上,被韩大妈摆了一大堆此类的红本儿,怒气冲冲道:“发了本儿,她到哪去了?今后,再给我发这些,我可要跟她急。”
前院里,张主任也给文秀妈发了个这样的本儿,也向这一家宣传了计划生育的重要意义,然后话题一转,说道:“听说老文从香港又去了台湾,在那边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呀!你们不还通着信吗?”
文秀妈叹了口气道:“唉……可是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惦记我和文秀,我打听他又有啥用?”
张主任说:“如今改革开放,大陆和台湾联系的不少呢!咱区里的红十字会,把你家的情况都列为重点了,还说帮你联系那边……”
文秀妈打断她的话说:“不提他了,谁叫他家过去是老财,压迫剥削老百姓!”
“哈哈哈哈……”张主任笑道:“你呀,怎么还是‘文革’时造反派说的那话?前几天,人家台湾的连战和宋楚瑜都来了。你想想,他也怪可怜的,年纪轻轻,一天也没有剥削过人,愣是被戴上高帽子,白天晚上游街批斗!”
文秀妈抹起泪来:“是啊……他当时那惨样儿,我现在都能记得起,只要一闭上眼,那时的情形就在我面前了……”
“别哭别哭,”张主任安慰她道:“他呀,是被批斗怕了,才出去的呀!”
文秀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怪伤心的,咱不说他了。”
张主任说:“这么多年,你容易吗?怎么能不说呢?你赶紧翻箱倒柜,找找看,有没有资料呀、线索呀,我上报区里,尽快让你们这个家也团圆团圆。”
“唉……”文秀妈叹道:“这么多年了,我哪保留那些?”
“找到了就赶紧交给我!”张主任戴上老花镜,看着笔记本说道:“文秀妈,如今搞人口普查,上级要求一定要搞准确,下发了十几张表格呢!”边说边翻着一些表格。
文秀妈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说道:“人口普查……那就查呗,我们这个家,就我和文秀俩人。”
张主任想起了什么,说道:“刚才我去……”急忙改口道:“那年人口普查,就有人反映,说是当年‘文革’那会儿,你和韩大妹子同时生孩子,会不会把俩孩子抱错了,我一直在琢磨……”
一听这话,文秀妈猛地站起道:“不可能,不可能!当时我一醒来,抱着的就是我的文秀啊!她那时正犯心脏病……她那人越来越怪,咱不说她了……”想了想,坚定地说:“文秀肯定是我生的。”
张主任说:“文秀妈,不瞒你说,多少年来,我心里总有点怀疑呢!这么着吧,这些普查表你先别填,好好想一想再说。”
“这不明摆着的,我不用想!”文秀妈说。
·8·
九、没那些事,我真的不花心!
1
张主任又提起了几十年前的事情,把文秀妈搞得心烦意乱,顾不上给文秀做饭,说着“太阳快落了,我得堵住她”,急匆匆向鹊桥婚姻介绍所跑去。
刘主任下班刚要出门,文秀妈就拦住她说:“刘姐,你等等。”
刘主任看她满头大汗,就说:“瞧你这,家里失火了?啥事这么急?”
文秀妈上前来,拉住刘主任的胳膊道:“是这么回事,这不在搞人口普查吗?我们居委会的张主任刚才来我家,她……她……”
“她怎么了?”
“她来说文秀的事儿……”
“怎么回事?”
文秀妈气喘吁吁地说:“文秀当年是你接的生,我在产床上,昏昏迷迷听你说过‘生了个小子’,你这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她说的?”
刘主任吃了一惊:“这……”
文秀妈急切地说:“你说呀,你说呀!这很重要!”
“我……”刘主任支支吾吾起来:“当时那么乱,又事隔三十年了,我也记不清了呀!”
文秀妈的眼睛,直直地盯住对方:“那么,刘大姐呀,你总能记得我生的是闺女还是小子吧!”
刘主任想了想道:“时间太长了,我记得不真,也许,那男孩是你的……”
文秀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嚷道:“怎么也许?”
“那你要让我说什么呢?”
“文秀是我的孩子。”文秀妈说:“她真的是我生的呀!”
黄昏,美丽的晚霞映红了西天。憨哥收车,一开进胡同,见文秀正在从三轮车上向院儿里卸服装,赶紧把车在自己院外停好,就来帮她了。
文秀撩起散落在腮边的秀发,望着他说:“今儿穿得怪整齐,不会是为了迎接奥运,单位特意要求的吧?我想呀,你一定又相亲去了吧?”
憨哥连连说着“没有没有,奥运会还早着呢”,动手干起活来。
文秀望着他那样子,笑了起来,忽然问道:“你今儿去外经贸公司了?”
憨哥忙说:“没……没呀……”在掩饰中,他不知不觉脱下手套,用胳臂擦起汗来。
文秀停了干活,自言自语道:“他没去?这事儿奇了……”
憨哥卖力地搬着东西,院儿里有大妈大爷们的声音不时传出:“又来帮忙了,待会儿进院儿坐坐……”他笑着道:“前后院儿住着,不用客气。”
“哇,我的天!”背后的文秀惊叫起来:“你,你的手,这是咋啦?”
憨哥回过头忙说:“没,不碍事儿!”文秀想要看个究竟,他急忙藏起来。
文秀说:“这可不是雪糕……这一回,说不定是哪位小姐给踩着了吧?”仰头大笑起来。
憨哥脸红气短,说道:“没没……没那些事,我真的不花心!”
文秀止住笑,正色道:“憨哥,肿这么厉害,是怎么搞的?快让我瞅瞅……”
憨哥满头是汗,把最后一包卸下车来,喃喃道:“不……不用了,干活的人,手是经常会受伤的,你别大惊小怪。”
文秀气了,说声“谁稀罕看你的手”,推起空车,咣咣啷啷进了院儿;憨哥也想进去帮忙,文秀却“哐”地一声把门给关了,险些碰了鼻子。
门外夕照中,憨哥低着脑袋,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小声冲门甩了一句:“问谁?就是你这小姐给踩的!哼,还追到外经贸去,踩住就不放!”
2
憨哥总在努力,总在忙碌,想着要在尽快的时间内把文秀那钱给还上。否则,一个大老爷们,在人家面前说话,老是挺不起腰杆。顺义、昌平那些地方,孟师傅他们都说长道儿不安全,经常发生杀人夺车的事件,可他不听那一套,越是远越拉。这天上午,他跑了一趟房山,又跑了一趟首都国际机场,把客人拉到民航大厦门前,停住车后,就忙着为那位女乘客将行李取下来,放好在行李小车上。
那女士很感谢,边拉着行李走,边挥手向他致意。他下意识作了个敬礼动作,发现不妥,赶紧改过来,也向女士挥手。正笑着,却猛地紧张起来。
原来,从民航大楼的旋转门里,走来了空姐肖铃。她也看见了憨哥,顿时停了脚步,俩人都愣住了。
忽然间,一个留着小平头的男子,将憨哥撞倒,蹿上前去,一把夺过正在愣神的肖铃的手袋,喊着“抓坏人啊”,就往人群中跑。
在场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呆了,肖铃这才发现东西被抢,惊恐地喊叫起来:“不好了,有人抢劫,那小平头……那小平头……快抓呀!”
憨哥从地上爬起,揉揉眼睛,认准了那个作案歹徒,三步并做两步,冲进人群,揪住那家伙的衣领喊,“狗东西,光天化日就敢抢呀!”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将抢到的东西扔到他怀里,三撕两拽,挣脱了他的手,迅速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民航大厦门口的人们,正在喊着“小平头小平头”,憨哥已经来到肖铃面前,气喘吁吁说:“那家伙真狡猾,让他逃掉了!现在社会乱,可得小心自己的财物啊!”郑重地将手袋交给了肖铃。
周围的人一下拥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这位空姐,你不是要抓小平头吗?是不是这家伙抢了你的东西?怎么回事,咋又送回来了?”更有一些喜欢凑热闹的人,义愤填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