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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它们把守在大门口主人家就会生意兴隆,就不会破财招灾,所以不仅是银行,凡是大把大把进钱的地方都要有一对灵物把门的。
阿华觉得这说法有些可笑,石头狮子即使雕刻得再逼真也仍然是石头而已,没有生命的东西怎么会有灵性呢!到“紫蔷薇”桑拿浴后,阿华却惊异地发现原来这里的门外也有一对把门的灵物,一个张口一个闭口,不过那不是石狮子,而是一对西洋女人的裸体雕塑。闭口的那位仪态从容,双手将一只水罐子举过肩头,正在人进入出的门旁冲洗自己凹凸起伏的玉体;张口的那位则一手扯着一块已经脱落到脚下的织物,另一只手抱在胸前,微微昂着头,表情怪怪的不知在做些什么。门后的走廊里也都布满了仿制的艺术品,有雕塑,也有油画,但大多是裸体女人,那少量的例外则是同裸体女人搂在一起的裸体男人。
阿华每次走过这里时都有些不自在的感觉,她甚至不敢把目光在那些真人般大小的裸体男女们身上多停留片刻,只是觉得这些总在以同一种姿态表达着动物原始欲望的冰凉的物体,似乎把周围的空气烤得热烘烘的。
为期半个月的培训班结束后,阿华便正式在“紫蔷薇”上班做桑拿小姐,浑浑噩噩的竟已过了十余天了。他们这里的小姐分为三个班次,早班下午一点到晚上十一点,中班下午四点到晚上两点,晚班晚上八点到翌日早晨六点,每个班都是十个小时,三个班次的工作时间有许多是交叉在一起的,特别是午夜前的那段“黄金时间”,三个班的小姐要全部呆在女孩子们专用的休息室内不准离开,随时准备待命“上钟”。
当有客人来做按摩时,便会由主任按顺序叫一名小姐去为他按摩。客人进入按摩房后是要按钟点计费的,所以女孩子们把到房间为客人按摩叫作“做钟”或者“上钟”。如果哪天生意好客人多,小姐们就要加班“做钟”,何时可以回家就很难讲了。如果哪天经理经过神机妙算料定今天将会生意好客人多,便会命令小姐们加班等候几个小时,直到经理发现客人并未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蜂拥而至时才会放小姐们离去。在桑拿浴如雨后春笋般的今日,前一种情况已是百年不遇的奇闻了,而后一种情况则仍是家常便饭,隔三岔五地就要发生一次。
不管是正常上班还是各式各样的加班,小姐们均无分毫工资可领,她们的全部收入就是客人所给的“小费”。而这“小费”的数额,则取决于客人的慷慨程度和小姐们所提供的服务的项目,往往差别很大。
这几天阿华上的是中班,每天夜里两三点钟甚至更晚些才能下班。她的住处不算很远,如果是白天,乘两站巴士或者走路二十来分钟也就到了;但是到了深夜,巴士没有了,走路又很不安全,便只得“打的”回家。这个城市的出租车倒是很方便,通宵都有满街的车在跑,在一些娱乐场所更是总有一长串的出租车在排队候客;但这些出租车收费奇贵,夜里十一时后还要加收三成的费用,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这些天,阿华便因乘坐出租车支出了一笔不小的费用,使她本来已到危机边缘的经济状况更加捉襟见肘了。
未到“紫蔷薇”之前,阿华听人说做桑拿小姐收入非常丰厚,每月少说也有两三万元,几年下来积蓄一两百万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阿华想趁自己年轻,做几年桑拿小姐积累一些资金,年岁稍大后就开一家美容院,实现有己多年的梦想。待入了这一行后,阿华才知道其实做桑拿小姐赚钱也并不容易。虽然许多同伴每日确实有几百上千的收入,但人家做的是什么,人家是专在男人的下身做功夫,两只轻巧的小手把那些粗野的男人搞得服服帖帖的,要他们拿多少“小费”他们都会痛痛快快地答应。
但是,这些事阿华做不来。尽管由于经济上的压力阿华也曾痛下决心效法其他的姐妹,但到临场发挥时她便立即退却了。她觉得自己确实做不来,无论如何也做不来,永远也过不了这一关。她只能像个尽职尽责的护士那样,一丝不苟地为客人捏筋松骨,并不断地给他讲故事,说笑话。使客人在精神和肉体上都得到一次彻底的休息,而她自己两个小时下来则已是汗流侠背,口干舌燥,腰酸臂痛,精疲力竭。即使这样,客人最多也就是丢下一两百块钱的“小费”,连句客气的话也不说便气哼哼地走了。
更糟糕的是,别的小姐做过的客人,常常过几天再来时便点名要这个小姐做,行话里叫“点钟”,按照公司的规定凡“点种”都不算公司分派的任务,这个小姐仍可以按其排队的顺序领受公司分派的任务,这样她便可以多做几个客人,小费自然也就成倍地增加了。而阿华做过的客人,却几乎从来没有人“点”她的“钟”,他们再来时便去找其他小姐了。如果偶尔有一两个来“点钟”的客人〃奇〃书〃网…Q'i's'u'u'。'C'o'm〃,则都是一见面便提出各种非分的要求,好像他们上次用阿华“做钟”亏透了,这次非要赚回来不可。面对这些客人,阿华只得知难而退,要他们另请高明。
阿华怎么也搞不明白,男人为什么都是这个样子!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另外的男人,像她想象中那样的男人,但她确实从来也没遇到过。她的这一生已为男人伤透了心,尽管她到今日也才仅仅二十四岁,尽管那几个最使她伤心的男人都曾是她最亲近的人……
阿华至今清晰记得父亲的模样,那个在她七岁时弃家而走,三年后回到家几日便病死在床头的瘦弱的男人。阿华家的先辈原居住在江汉平原一个繁华的小城里,祖传行医,父亲则是这个小城一家医院很有些名望的中医师。但是在阿华尚未出生的时候,阿华的一家被迫迁到离城七十里外的乡下居住了。
乡下的生活很苦,但民风纯朴,人心友善,当地人并未嫌弃这家因出身问题而被赶出来的城里人,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常有人接济他们一些食品和家用之物,慢慢地也有一些人来找阿华的父亲看病,所付报酬常常也是一小袋米、面或新鲜的瓜、果、蔬菜之类的物品。后来,村里腾出几间公房让阿华的父亲开了一个诊所,虽说十分简陋,但却可以使乡亲们的小病小伤得到及时的医治,大病也可以得到及早的诊断;同时,阿华的一家也有了个不错的栖身之处。后来,阿华就出生在这个半边是诊所半边是居室的房子里,从小跟在父亲身边看他给人诊病、配药,有时还跟着母亲到附近的山里采摘药草。
他们那个地方有山不高,其实差不多就是广袤平原上点缀的一片片小丘;但山上灌木葳蕤,野草葱笼,一到春天,满山的野花争香斗艳,引来成群的蝴蝶、蜜蜂和许多叫不上名字的美丽的小虫子。每次跟母亲上山阿华都玩得十分开心,以至流连忘返,常常是母亲在山下喊了半天才见她一手捏着一只蝴蝶一手攥着一把野花从树丛草隙中跑下山来。后来搬回城里以后,阿华仍时常怀念那童话般的乡下风光。
阿华六岁那年,全家人又搬回了小城居住,阿华父亲的医院还给他补发了一笔工资,那数目在当时来说也足以让全家人欢喜让其他人羡慕了。同乡下艰难的日子相比,全家的生活有了明显的提高,虽谈不上有多富足,但至少吃穿已不用发愁,阿华再也不必穿那些用母亲带着补丁的旧衣服改制的小花裙子了。
古人云:“饥生盗,饱生淫。”那前半句说得不一定对,阿华一家在乡下最艰苦的日子里也从没偷拿过别人的一粒粮食。但那后半句却似乎很有些道理,阿华的父亲回城后不到一年,便同医院里一个年轻的女护士勾搭上了,以至常常借口值班而不回家过夜,到医院里去找他却又不见人影,医院里的同事说他们医院的中医师是从来不用值夜班的。母亲撕心裂腑的大哭大闹不仅没有使父亲回心转意,还使他忿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几个月也不给家里一分钱。
一日,母亲打听到了父亲和那女护士的住处,牵着阿华的小手找上门拉父亲回来。但父亲在抚着阿华的头犹豫许久之后,最终舍不下那个比母亲年轻二十岁的娇艳女人,狠下心掰开阿华死死抱在他腿上的一双稚嫩的小手,把她们母女赶了出来。
三年后的一天夜里,父亲被人抬回家来。原来那女人几个月前已经另嫁他人,父亲在极度悲愤羞辱之中身染重病,思念妻子儿女却无颜回家,直到卧床不起预感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时才不得不让邻居将自己抬回家中,回来没几日便一命归西了。
父亲死时,阿华幼小的心灵充满酸成苦辣的痛苦滋味,但直到父亲下葬却未能流下一滴眼泪来。
父亲死后,饱受磨难的母亲迅速衰老起来,四十几岁的女人已是满头白发,双目昏黄,嘴里只剩下三五颗铁矿石似的残破牙齿。在阿华刚上初中的那年,母亲终于也撒手人寰了。母亲是在等阿华放学回来后才咽气的,她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从小跟着自己受了许多苦难的小女儿。临死前,母亲把省吃俭用积蓄下来的几百元钱交给阿华已经成年的哥哥,叮嘱他无论如何要把阿华养大成人,供她多念些书,以便将来有个好工作,说完便闭上双眼,默默告别了这个既让她伤心又让她挂怀的残败的家。
阿华扑在母亲身上哭得死去活来,直到不省人事才被哥哥抱回她自己的房间。
此后很长的时期内阿华都未能从失去母亲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常常在夜里一个人偷偷流泪甚至失声痛哭,然后抱着湿冷的枕头独自睡去。与此同时,阿华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懂事了许多。她在学校里勤奋学习,成为班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回到家里便努力帮助哥哥嫂子做家务,买菜、做饭、洗碗、打扫房间之类的日常劳动几乎全部包揽下来。在嫂子冬天生孩子期间,阿华起早睡晚忙里忙外,在院子里冰冷的水龙头下漂洗尿布,两只小手冻得胡萝卜般肿痛钻心,邻居老奶奶见了不禁为这爹娘早丧的孩子暗自抹泪叹息。
哥哥自幼跟随父亲学习中医。但直到父亲弃家出走时,哥哥上学,父亲上班,两个人并无多少时间在一起传、学医术,加之哥哥对学医兴趣不大,所以最终也只是学了一点皮毛。高中毕业后,哥哥靠着父亲的关系和名望而能在离城不远的一个小镇上做见习医生,但他没有利用大好时机努力学些真本事,而是把精力和心思都用在了搞女人上。但凡年轻漂亮的女人来看病,他便要千方百计地在人家身上捞些便宜,嫂子便是由他的病人被“破格提拔”为他的妻子的。母亲死后不久二人便结了婚,回到城里的家中来住。
嫂子嫌哥哥在外打工挣钱太少,且每日到城外的小镇上班路途也较远,便怂恿哥哥国城来开私人诊所。哥哥又是通过父亲生前老同事的关系,回城来承包了一个街道诊所,每月只需向街道管理部门上缴几十元的“管理费”,其他大小事自己决定,开支自己负责,赚了钱人自己的腰包,倒也和私人诊所没什么两样。但哥哥陋习难改,仍常常在女病人的身上打主意,并且现在诊所里惟他为大,无人管束,所以其放肆程度同过去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终于有一日,哥哥惹着了一个在本地很有些势力的人家,被人招来四、五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痛打了一顿,并把诊所砸得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