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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变成这样,实在无颜以对。”小司寇小声说完,表情苍白地递上一份书状。“主上让台辅前往奏。”
“这怎么可以……台辅现在的身体……”
对朱夏的话小司寇悲痛地摇了摇头。
“一定是……所以才会这么想吧。主上自己已经无法继续忍受呆在台辅身边了。”
“啊……”朱夏苦涩地应声道。砥尚是因为无法忍耐病患的采麟的存在。
“并且要你们两人护送台辅。”
说完,小司寇望了望青喜。
“主上说允许你们带上最少数量的人员随行,送台辅到高岫的奉贺,在那里有奏的人前来迎接。确实把台辅交给使者,整顿好台辅身边事务后要你们两人回到揖宁。”
朱夏有些不解,小司寇点了点头。
“你们回来后会按照大逆的定性给予定罪处罚。就是说——主上在说要你们两人不可回来。”
朱夏沉默了。这是砥尚对常年同伴的温情,在对我们说带着采麟去奏,然后别再回来。如果回来就必须要按惯例以大逆之罪赐死。
想到砥尚在怜惜自己的性命,泪水禁不住流了出来。砥尚直到现在还对荣祝朱夏心怀友情,但仍然要以大逆问罪。想到砥尚不能以断然的态度一口否定这种事不可能,就不禁感到无比悲伤。砥尚已经被逼追到了听不进去谏言、不能对他们倾吐和商讨烦恼、不能携手重建王朝的境地,已经不能相信自己到不能断言他们不可能谋反的程度。想着自己一定被瞧不起吧、一定被轻蔑憎恨吧、因此而生的大逆吧,但又不忍心赐死。
小司寇用颤抖的手把宣旨交与荣祝。
“请……体谅主上的心情,无论如何不要回来。理解您离开才等待朝歌走向末期的心情,但您如果回来,主上就要背负上让他更痛苦的罪过。”
明白了,荣祝低声说着,握住小司寇的手。
“让你承担了这个艰苦的角色。我们明白你的苦衷,由衷感谢你。”
小司寇深浑低头施礼。
“恕在下不逊,代表主上……祈愿两位大人今后多福多幸。”
※ ※ ※
又过一日的深夜,朱夏在宫城门户的皋门再次见到了采麟。
“台辅……您感觉怎么样?”
朱夏一边跪下行礼,一边向夏宫抬着的轿子里看去,但采麟只用没有感情色彩的目光看了看便不再做出任何表示。而荣祝则是第一次见到采麟因病衰弱的样子,一脸愕然的表清。瘫软地横躺在轿子里的少女,目光虚恍,一只手牢牢握着一根枯枝。像是在避讳别人注目一样,采麟被迅速移动到一辆略旧的马车上。照顾采麟的女官只有三名。朱夏他们也坐上外观陈旧的马车。因为担心受到牵连,青喜和其他六名下官与朱夏同行。他们无言地乘上第三辆马车。
深夜的皋门紧紧关着。周围没有人目,只有兵卒包围着三辆马车。每辆车均由夏官把缰,跟随五名兵卒,负责护卫或者监视——也许两者都是。然后,皋门悄悄打开。在小司寇唯一一人的目送下,朱夏一行从宫城出发了。正可谓是萧瑟到极点的起程。
到高岫为止,马车要一个月以上,因为有采麟同行,不能住宿客栈。一行只好在马车上起居,所以夜间马车也可以前行。带着天棚的马车看起采粗陋,内部倒也装饰得像样,但仍然远远谈不上舒适,旅途照样辛苦。
更让人辛苦的是采麟病重的状况。采麟在马车的卧榻上虚脱一样地整日躺着,时而恢复自我念及百姓哭泣不己,哭累了就以悲痛的声音怨念砥尚。漫长的旅途上,不论乘上哪一座马车,采麟如同哀嚎的声音都会清楚地传到朱夏他们耳朵里。特别到了旅途的后半,甚至服侍采麟的女官们自己也耐不住苦役、哭得倒下。时而需要朱夏代替憔悴已极的女官来服侍采麟。这种时候,更是无法塞住耳朵,不能避开视线。
“大家都会死。国土会被鲜血玷污,朱夏。”
“台辅……不会这样的。”
“不。主上舍弃了才,从今开始可怕的时代就要到来了,妖魔出没——而主上会比涌出的妖魔更多地撕裂百姓。”
“我也……”采麟用双手握紧枯枝。“我、朱夏、大家都会被杀死,主上就会这样把才杀死。”
“不会这样的,”不管怎样也要让采麟平静下来,只为了这个朱夏重复着苦涩的谎言,“主上一直很担心采麟的身体,怎么可能会加害台辅呢。主上只是想让您在奏好好修养,请您放心。”
“不对。主上舍弃了,我们被丢弃了……朱夏不明白吗?主上会杀掉无数的百姓,会把一切都抛弃掉。”
握着放声大哭的采麟的手,朱夏只有不停地安抚。
“台辅,求求您了……”
“扮作一幅名君的样子——却什么都没有做到就把才舍弃了,明明说过要让我见到华胥之国的……”
“台辅……”
“我一直相信主上等待着,朱夏。相信每夜的梦中都会看到才接近理想之国。但却是一直在远离,才连半点也不像华胥之国,一步还都没有接近就不断远离了……明明那样说好的!”
伏在床上的采麟突然抬起头。
“啊……王气又变暗了。”
“台辅。”
刚要出言相劝,这次采麟紧抓住朱夏。
“求求你,让我回揖宁,不救主上不行。为什么朱夏要舍弃主上?主上现在就像一个人在不停走向毁灭一样。”
采麟看起来就像被对砥尚的思慕和憎恶撕裂一样。从同样的口中,曾经诉说过砥尚是多么了不起的王、选择了砥尚的自己曾是多么幸福,而现在则在咒骂谴责舍弃百姓的砥尚,也同时谴责着朱夏,说她舍弃了砥尚。
“这样实在太可怜了……”
每次和女官交替后,朱夏回到马车都会痛哭。
“姐姐……”
朱夏抬头看着因为担心把手贴在自己背后的青喜。
“砥尚想待在台辅看不到地方的心情我很明白,但实在看不下去。”
采麟的病就是过失的佐证。这不仅是砥尚的过失,朱夏他们、被砥尚重用的官吏们全体导致的结果,才是采麟失道。如果只是因为疾病而衰弱——比如因为血的污秽憔悴——也许不会这样痛苦,可是采麟的样子过于悲惨了,让人无法不避目不视——的确,这就是所谓的失道吧。这个现实残酷地摆在朱夏他们面前。
“这就是我们所做的一切的结果……但是,为什么?”
朱夏望着青喜和荣祝,她至今还看不到自己犯下的过错。
“我们一心追求的事情过于理想,这是事实。满以为自己明白正道,以为追求它就是追求理想。只要把这个当作旗帜,什么都会顺利。不否认我们的确曾经这样想过。”
朱夏他们作为理想描绘的国府里,不允许存在利用职权中饱私囊的官吏。所以有这样行为的官吏时就把他们排除了。然而排除了这些人,国家无法运行下去了,不得已又让他们复职。结果的确导致了失败。但是,这是朱夏他们——是砥尚的罪过吗。
对待走上邪道的官吏,只要查明他们的罪责、给予惩罚,他们就会醒悟吧,他们就会对沉溺罪行的自己反省而且感到羞耻吧。看到被处罚的人,犯有同样罪过的人也大概会知错悔改吧。朱夏他们有意无意的都这样认为着。根本无法想像会有即使被问罪也不知羞耻、被处罚也不知悔改的人存在。这是现实,朱夏他们对现实认识不足,所以失败了。这样来看的话,也许的确如此。
“……可是,这是我们的罪过吗?像太保讲的那样,难道我们做出了牢狱?我们并没有对百姓强求正道,并没有对不遵从者就加以虐杀。”
即使对待专横的官吏,也只是免职而没有处以极刑。裁决罪责时都怀着温情,决没有做出违背仁道的事。但是国家却依旧走向荒废——和采麟的荒废一样。
这样旅行的中途,不愿意也会看在眼里,百姓的生活明显的处于贫困。贫困的原因一半在地方官吏的榨取,剩下的一半则是朱夏的责任。虽然被委任治理土地,但朱夏没能给百姓带来恩惠。扶王的时代,大多数官吏都专注于中饱私囊,根本没有顾及治理。到处是没人照看荒芜了的农地、没有得到修补而被添埋的水路、损坏放置的堤坝、由于官吏的榨取变荒凉的市井街道。朱夏本来必须整治这些让它们发挥应有的作用。该做的事非常明白,但国库没有把这个目标加以实现的富裕。不能对被奸吏榨取得穷困不堪的民众再谋以重税,砥尚这样怜悯百姓减轻了赋税,但如此一来国库里就没有了充分治理土地的余地。
采鳞的病、国土的荒废,百姓的穷困——旅途中的所见所闻就像在不停地印证着朱夏自己犯下的过失。这样,到了看到高岫山时,朱夏终于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2…8 21:39:15编辑过'
……
Ⅴ
奉贺是位于才国东面高岫山的城市。由才通往奏的关门前,奏的官吏兵卒正在等待。朱夏一行在此处下了马车,在才国兵卒看护中通过关门,越过了高岫。立于奏国一团先头的少女礼貌地施了一礼。
“见到诸位大人平安抵达,深感喜悦。我是宗王公主文姬,恭迎采台辅一行。”
“感谢,”荣祝首先回答道。接着表明了自己和朱夏的身份,对文姬的出迎表达了回礼。文姬点头说道:
“冢宰一行长途跋涉,一定很劳累了,采台辅看来也很疲劳的样子,我们准备好了奉贺近旁沙明山的宫殿——请。”
文姬指引的前面,是准备妥当的骑兽和由骑兽担乘的轿子。从奉贺到沙明乘骑兽很快便就到达,呈现在眼前的沙明山是贯穿云海的凌云山。进入山脚的城门,穿过隧道便到了云海之上,那里座落着规模不大但规整完备的离宫,离宫周围则是广阔的园林。
“这里是用来避暑的离宫。也许稍微有点冷,但考虑到台辅的身体,我们想离奉贺较近的这里大概会好一些。”
把采麟送往正殿,交给女官后,文姬这样向朱夏等人说明道。
“十分感谢您。”
听到朱夏道谢,文姬微微一笑。
“能帮到一点忙我们倍感荣幸。如果有什么不足或是不方便的地方,请不要客气地告诉我。考虑到采台辅对这里还很生疏,安排冢宰夫妇在正殿旁边的厢殿,这样可以吗?”
“当然的。有劳您如此周到,感激不尽。”
事实上,离宫的每处地方的确都经过细心调整。到处装饰着鲜花,众多的下官传立待命,为除了身上的穿着别无他物的朱夏他们,不光是衣物,连身边需要的小物件一应俱全地准备好了。
“请先慢慢适应这里,我尽量不起眼地在旁边照看,暂时请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好好休息吧。”
朱夏叩首表示了感谢。
※ ※ ※
实际上,不论朱夏还是荣祝,身心上都需要休息。对这样的朱夏他们,文姬尽心竭力地给予了关照。这给了朱夏绷紧的内心难以形容的安慰,同时也让她深深感伤。被给予如此之多,让朱夏切身体会到他国的奏坚如磐石的富余,这让她不得不感到心痛。
——仅仅二十余年。
“只经过这么短时间,王朝就要沉没……”
朱夏透过被赋予的堂室格窗向园林眺望,落寞地呢喃着。
“在奏国人看来,才一定很可怜吧。”
文姬端来竭尽心意准备的水果,略显为难地微笑道。
“没有您说的那种事。治国安邦原本就很困难,特别是刚刚革命后,时日越短越艰难。”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