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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山在更过去的那一边。山势高耸插天,那就是傲霜山。山顶上有翠篁宫,山脚一带则是傲霜城。』
『喔……』
『君王就从那里统治国土。他要任命州侯,向全天下颁布律法,分配土地给人民。』
『州侯是做什么的?』
『州侯的工作就是实际上统治各州。他要治理一州的土地、人民、军队,修订法律,查察户籍征收税赋,预防灾变整备军事。』
『事实上看起来,君王并不是实质上的统治嘛!』
『君王的工作就是指示治理的方针。』
她不是很懂,猜想可能类似美国那样的制度吧!
『君王要制订法律,那叫做地纲。州侯也会订定法律,但不能违背地纲。然而即便是地纲也不能违反施予纲。』(插花:暴笑,这不就是联邦法、州法和宪法吗?)
『施予──什么?』
『那是上天授与君王,要他依此治理国家的准则。如果将这个世界比喻为天幕,它就是支撑世界最重要的准绳,因此也叫做天纲或太纲,就算是君王也得遵守。只要不抵触太纲,君王可以任意统治自己的国家。』
『……哦。那个太纲是谁决定的?该不会真的是神吧?』
谁知道,乐俊笑着说。
『据说很久以前,天帝合并了九州四夷(插花:原来国家的数目“十二”是从这里来的,真是处处有出典啊),灭了十三州,留下五个神和十二个人,其他全部变回了蛋(插花:也就是说,在里木出现前,这里的人是卵生的||||)。他在中央造了五山,派西王母去当主人,包围五山的一州则变成黄海,五个神成为龙王,分封为五海之王。』
『这是神话嘛!』
『没有错。然后,他分别将树枝交给十二个人。树枝上结了三个果实,缠着一条蛇。这条蛇松开树枝并举起天空,而三个果实则分别掉下来成了土地、国家和王座,据说树枝则变成了笔。』
这和阳子所知的各种类型的神话都大不相同。
『这条蛇就是太纲,土地就是户籍,国家就是律法,王座就是仁道──也就是宰辅,笔则代表历史。』
乐俊说着弄一弄胡须。
『那个时候咱还没出生咧,所以是真是假不得而知罗!』
『……原来如此。』
虽然中国神话是她很久以前在儿童读物上读到的,内容已经不复记忆,但她仍很确定内容和这个不一样。
『那,天帝是最伟大的神罗!』
『这个嘛,或许是吧!』
『许愿的时候向谁许呢?天帝吗?』
乐俊对许愿一词有点不解。
『──对了,求子的话就会向天帝许愿。』
『其它的呢?比方说丰收?』
『不晓得,祈求丰收是向尧帝吧?你这么一讲,是有些人会供奉尧帝没错。照这样说起来,像是想要免除水患的就祈求禹帝,想要驱妖避邪的就祈求黄帝。』
『有各式各样的神?』
『嗯。的确有些人会供奉各式各样的神。』
『一般人不拜吗?』
『不拜啊!种田的话,只要天气好又勤加照顾就会丰收。天气是好是坏,要看天上气的状况而定。不管你高不高兴,会下雨就是会下雨,会出太阳就是会出太阳,光是祈求有什么用。』
阳子有点吃惊。
『可是,如果发生洪水,大家都会很困扰吧?』
『为了不要发生洪水,国君就该治水呀!』
『那寒害呢?』
『为了防止那时出现饥荒,国君就该要调配米粮呀!』
──她真的不懂。
虽然不懂,但她明白这和自己所知的人类不一样。
『那你们不会祈求考试合格,或是祈求赚大钱吗?』
阳子说完,这回换乐俊吃了一惊。
『这种事在於你本人付出多少努力吧?祈求会有用吗?』
『这……说得也是。』
『考试只要用功就可以通过,钱只要去赚就会变多。到底要祈求什么呢?』
不知道。阳子先是苦笑,突然间笑容被冻结。
──我明白了。
在这里拜神也不会降下好运。因此,既然有出卖海客赚点小钱的机会,当然不要浪费。
『……原来如此。』
她喃喃吐出的句子里,蕴含着连自己都感觉得到的冰冷。也许发现到这一点,乐俊抬头看看阳子,然后胡须颓丧地垂下去。
虽说是他自夸,但乐俊的确博学,脑筋又灵活。然而他这么的聪明,却只因为身为半兽就不得不一辈子成为母亲的包袱,应该很痛苦吧!
乐俊也想问一些有关阳子自己以及日本的事,不过阳子却什么也没说。
然后──遭到攻击是第六天的事了。
《月之影,影之海》第五章、第九节
那是接近黄昏,当晚要投宿的午寮城映入眼帘之际发生的事。
行色匆匆的旅人在城门前方摩肩接踵,阳子也混在其中,加快了脚步,离城门的距离大约有五百公尺。仿佛在催促一样,从城门里开始传出大鼓的声音,等鼓声结束就是关门的时刻。
大家都走得更快了。想要跑进城门的人们形成了人潮。在那其中,有人开始『啊』地大声叫。
被声音所吸引,有几个人抬头看背后的天空,拥挤的群众有很多停止了动作。心中讶异的阳子回头一看,只见疾飞而来的巨鸟那鲜明的剪影。
巨鸟,如鹫,有角,八只。
『蛊雕!』
尖叫揭开了序幕,人潮往午寮城里狂冲。阳子和乐俊也开始一起跑,但蛊雕的速度很明显地快上许多。(插花:废话,蛊雕要是飞得还没人跑得快,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抛弃蜂拥而至的人群,巨大的门扉渐渐关闭。
──太可恶了!
他们为了保护城里的自己人免受蛊雕攻击,於是企图把飞天的魔物锁在门外。(插花:不对啊,蛊雕既然会飞,就不可能被城门挡住,人家只是懒得飞进去)
『──等一下啊!』
『慢着!』
哀嚎此起彼落。阳子突然把乐俊一推,从人群中冲出来。
幸好他们离城门还远。在城门前面,只顾自己往前冲的人们将前方的人拉开、推倒、践踏,情景有如炼狱。
稍微远离人潮一些,阳子边向着城里跑边微微地笑着。
──这就是不靠神的国度。
就算遭受妖魔攻击也不依赖神明。因此,为了往前冲不惜拽倒前面的人,就算是抛弃旅行者也要关起门来。
会不会遭受妖魔攻击,全凭自己是不是够谨慎来决定。遭到攻击会不会得救,全凭自己力气够不够大来决定。
『……可笑。』
──这些人真的太没用了。
有如婴儿哭叫的声音越来越近,阳子当场停下了脚步。跑在她附近的乐俊回头看着阳子大叫。
『阳子!你别逞强!』
『乐俊,你进城去!』
和疾飞而来的蛊雕之间,距离近得足以看见它们胸前羽毛上的花纹了。阳子注视着它们,一边向乐俊指指城门,然后用手甩开剑上包着的布。
熟悉的触感传过肌肤。冗佑的感觉阳子已经习惯,不觉得奇怪了。
她泛起好整以暇的笑容。
──一点都不逞强。
对付蛊雕很容易。数目才仅仅八只,阳子的剑足以贯穿任何厚实的肌肉。敌人身躯越庞大,她乐得越容易瞄准。而且鸟会在空中滑翔,让她更容易掌握时机。
她觉得和敌人久别重逢、露出笑容的自己很有趣。
伤势痊愈,体力充沛,她有不会输给敌人的绝对自信。听着那些只知道逃命的人的声音──那些原本应该是狩猎阳子这个海客的人,他们的哀嚎在背后响起,有种奇妙的骄傲和愉悦。
她对着卷起一阵腥风后急速下降的蛊雕大军执起宝剑。体内的血潮沸腾着,发出汹涌的海浪声。
──我是野兽。
──我是不折不扣的妖魔。
所以,遇到敌人才会如此雀跃。
杀戮开始了。对蛊雕而言是杀戮,对人类来说也是杀戮。
打落了俯冲的一只、打落了两只。等她解决掉半数之时,大道上已然血流成河。
她把坠落般下降的第五只的头砍掉,闪过了第六只。而利爪对阳子扑空的巨鸟便将站在背后远处的旅人当成替代的祭品,血祭后往上飞去。(插花:这才真叫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阳子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工作。
血的腥臭和切断骨肉的手感,她在老早以前就已适应,看见尸体而心生动摇的脆弱也已不复存在。
阳子在乎的,就只有确实避开敌人、打倒敌人、尽量别被溅出来的血喷到而已。
打落七只后,阳子抬头看着上空,第八只没有降下来。它在上空盘旋,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夜幕快速低垂的天空是铁锈的颜色,黑色的妖鸟影子从中闪过。
即使藉助冗佑的力量,她也无法追到半空中。
『──你下来啊!』
阳子嘴里嘟囔着。
快来,降落到阳子利爪可及的范围吧!
她一面盯着盘旋的影子,一面用眼角余光观察四周。
既然敌人是在还有日光的时候出现,那个女人应该也在才对。──那个金发的女人,怎么到处都不见那抹金色呢?
她要是在附近就把她抓起来,现在的阳子是办得到的。抓起来的话一定要逼问有何目的,她若不肯讲,即使砍掉她一只手也要逼她说出来。
她被这样想的自己吓了一跳。
怎么会像暴露出野兽的本性一般,如此的狰狞呢?亦或自己已经沉醉在鲜血之中……?
头顶的黑影突然改变了移动的角度。她看出对方准备飞下来,於是手用力握着剑柄。一挥剑之后,鸟却再次改变角度,又恢复成在空中盘旋的姿势。
『你下来!』
──妖魔也爱惜生命吗?
你攻击人类就到今天为止!
阳子把剑高举,戳进落在脚边的蛊雕尸体。
『你不下来,那就看我把你的同伴给剁烂!』
它仿佛能理解这句话。
盘旋的蛊雕突然飞了下来。从尸体上拔出来的剑一闪,抖出剑花格开箭矢般落下的锐利钩爪,然后直接刺穿它的脚。(插花:“抖出剑花”……黑线,真成了武林高手了……)
鸟发出怪叫拍打着翅膀。她站稳了被风压吹袭而差点跟着踩空的脚步,将抽出的剑朝着对方的身体刺上去。一感觉到刺中的手感,她立刻横跳退开将剑一拔,转眼之间原本所在的地方已溅满血花。
剩下的就轻松了。她对翅膀失去力气往下坠落的鸟发动第二、第三击,再斩下它的脑袋给予致命的一剑。当阳子用力挥着剑想甩掉上头的血水时,周围已没有任何会动的东西了。
躺在路上的不止是蛊雕而已。在路上,人们倒卧得遍地都是。她可以听见呻吟声,可见得并非全都死了。
她不带感情地看着,边用滚到附近的蛊雕头颅将剑擦一擦,这时阳子才终於想起来了。
──自己还有个同伴呀!
『……乐俊?』
她往午寮城眺望,只见城门正在开启。从打开了一条缝的城门中间冲出来的卫兵看起来小小的。
把自己脚边到城门之间再环顾了一遍,阳子在稍远的地方发现了倒地的动物,灰褐色的毛皮吸饱了血变成黑红色。
『乐俊……』
她想冲过去,却再次看看城门。往外飞奔的士兵和人群口中正大叫些什么,但她听不懂。
看看乐俊再看看城门。
以她的距离看不出乐俊伤势有多严重,不过沾在毛皮上的血迹不可能只是因为蛊雕倒在附近的缘故。
阳子握住垂在脖子下的明珠。这东西是对任何人都有用?还是和剑一样只对阳子有反应?她不得而知。但是如果对象不拘的话,对乐俊应该会有帮助。
她心想,却